十三年前的護國公府,仆人們忙著爭相逃竄,亦不知誰在後院打翻了燭火,剛好點燃了牆角堆積的幹柴,一個仆人抱著一個幾歲的稚童,剛好就被剛起的火勢圍在了裏麵。


    後來的後來,等到再有人找到他們的時候,仆人已被活活燒死,而他懷裏的稚童雖然活了下來,但已被燒的血肉模糊、麵目全非!


    雖然得益於天生的體質,這個稚童在往後的日子恢複了嚴重的傷勢,可那一日的灼燒感他記住了一輩子。那種四周都是火,直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皮膚一點點被火焰蠶食灼燒,卻遲遲不能死去的痛苦,他至今都還記得。


    如果說經曆這樣的事情都叫作幸運,齊安真不知道對於楊議來說幸運是什麽?


    可能對他來說,自小家徒四壁,啃著發黴的窩窩頭就叫作不幸,可這種不幸是齊安怎麽都羨慕不來的!這樣最起碼能保證有一個安穩的家,無論你以後離開這個你認為寒酸的地方有多遠。都會有人在默默惦記著你!


    加之齊安今天見了秦王爺又迴憶了一遍往昔的過往,現在他見了這楊議就止不住來氣,二話沒說提起他的衣領,就是一頓拳頭招唿。直打的楊議清醒幾分,方才意識到自己是修士,為何就要受齊安擺布。


    可是又看著一邊的八先生萬紅衣,他又覺得這頓打是該的,或許正如她所說,他要少上一些嫉妒之心,或許各種第一早是他的了。


    萬紅衣不明白齊安為什麽會發這麽大的火,但還是把他阻止下來。或許兩人之間的矛盾,齊安這邊更占理,但書院有書院的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齊安這才止住手,告別她而去。


    往後的幾天,楊議在書院再無意見到齊安的時候,都會刻意避著他走,不知道那天齊安走後,萬紅衣同他又說了什麽。


    ……


    大周西北的大漠,在任何時候來到這裏的時候,見到的都是單調的顏色。夏天時,死寂的沙海會在灼熱風的帶動下,淹沒僅剩的許些綠意,它呈現的是枯寂的黃色。如今冬季,鵝毛大雪覆蓋在黃沙之上,收割著獨行在廣袤大漠上旅客們的生命,它呈現出的是冰冷的白色去。


    無論哪一種單調的色彩都不會讓人喜歡。


    這天楊柳城獨有的小酒館裏,停下了一輛馬車。


    讓人值得注意的是,拉車的卻是頭小毛驢……如今的天氣莫說馬匹,就是極為耐寒的駱駝都不敢在大漠行走。但這頭小毛驢,卻一點都不在意,甚至表現出幾分疲憊,就地在雪地裏睡了起來。


    而馬車裏,走出了兩個人,一個是身穿月白袍的老人,一個則是農夫打扮的中年人,但他們這身打扮,在冰天雪地裏不免單薄。


    進了小酒館後,就聽到一夥人圍在火爐旁議論著近來的一件怪事。


    就聽一個人開口道:“你說怪不怪……今天雪下的早也就罷了,怎麽八月份的時候天一黑還連著黑了半個月!”。


    “哎……誰說不是呢?要不是小都護走前給咋們屯夠了糧,這日子不知道該怎能過啊!”另外一人又道。


    想起八月份的事情,眾人現在想起都覺得脊背發涼,八月中旬的一天,天就像被拉上了一層帷幕,黑的連顆星星都沒有,而四周都冰雪,真叫人絕望。


    中年男人聽著他們的言語,又想起幾天前去西邊冰原看到的一幕,那裏現在完全就是漆黑一片,四周都是連片的冰川,沒有任何一顆植物存活。他記得十年前去那裏的時候,至少呈現出的黃昏般的感覺。


    又想起他們出來已有好幾個月的時間,中年人對老人恭敬道:“老師,我們時候迴去?”。


    老人則顯得有些疲憊,過了少半晌時間才緩緩道:“再等幾個月吧。”。


    ……


    日子再次迴歸以前的單調,齊安每日的生活要麽是上百轉千思峰看書,要麽就是去藏書樓找幾本修行上的書看。


    期間他試過好幾種修行法門,但無論哪種都和曾經的《洞玄經初始篇》一樣,他依舊感知不到任何的靈氣所在。


    不去想修行上的煩心事情,齊安轉而和郭誌才、卓不凡商量起了,把茶攤開到元慶街的事。


    畢竟人活一輩子,就要時時刻刻為生計發愁。


    最終卓不凡在那邊一顆大槐樹下找到了合適的地方,好說歹說在以一個月四百兩的銀子租下了那邊的小鋪子。


    可當幾人到了那邊後,齊安臉直接黑了下來。聽卓不凡說這地方的時候,隻差把這地方說成聚寶地。


    就見眼前這個鋪子,牆皮外翻,大小隻看地方最多容納十幾人在裏麵。當然,這都不算什麽,可偏偏它在玉獅樓對麵,這還做什麽生意?


    卓不凡則是不好意思笑笑道:“沒辦法,能找到的地兒就隻有這了……”。


    “我說怎麽四百兩這麽便宜!”有著這些條件,齊安總算明白在這個黃金地段,為什麽租金隻要堪堪四百兩了。


    但現在租金已經叫出去了兩個月的,抱著死馬當活馬衣的態度,齊安打算將這裏翻新一下,開兩個月茶館試試看。


    當然,吸取了上次的教訓,齊安這次沒有再讓陸蓧嘉去進購東西,而是自己去東邊集市把貴的便宜的都買了一些。


    就這樣“一品茶”由郊外開到了元慶街。他們白天各忙各的,下午就來茶館這裏。


    結果等他們把這鋪子翻新完過了十天,也沒有一個人來他們這裏光顧。齊安頓時迴憶起了在升發堂棺材賣不出去發黴的日子,那種窘迫再一次叫他寢食難安。


    當然,齊安也可以繼續找卓不凡接任務賺錢。可近來永安城出了這麽多事,地瓜幫也不得不收斂,其下的一些產業全都規規矩矩了起來。


    所幸今天下午,一個瘦高個子的人,來到茶館,看他風塵仆仆的模樣,應該是趕了很遠的路。


    這人穿的是一件極其名貴的藍袍衣衫,但此時上麵卻滿是汙漬,又見他十分吝嗇的從身後的包袱拿出幾個銅板,似乎是篤定這麽小茶館裏的東西應該貴不到哪兒去,才敢放出聲道:“把你們這最好的都給我端上來!”。


    若是在外麵,這人這麽吆喝一聲,說不得那茶館裏的人就會拿出鋪子裏最貴的茶出來,並給他來上一碟醬牛肉。


    可現在這個茶館是在什麽地方開張的?是在永安城地段最貴地方之一的元慶街開張的,隻這幾個銅板能換來什麽?


    原本齊安還想著這人是今天第一個主顧,若這人買下一壺像樣的茶,他就讓卓不凡給他做上一碗麵白送他。


    誰知,他叮呤咣啷在幾個銅板啪在桌上裝闊綽,這就讓人有些生氣。


    但做生意的,隻要對方進了自家的門就是客人,他還是給他上了一壺菊葉茶。


    菊葉茶,這可不算什麽好差,對喝慣了好茶的藍衣人來說,可不是什麽好茶。可沒辦法,他趕了很遠的路,實在口渴的厲害,身上帶著的錢不多,隻能屈尊來到這麽個小茶館。


    喝完準備起身,他卻被齊安攔了下來,隻聽齊安道:“客官,我這小店是小,可租金不便宜啊!這茶怎麽都得一兩銀子,不然我本都沒有……”。


    說著,他做出一副無奈模樣。


    “什麽……就這麽一杯茶就這麽貴!”那人聽著,瞪大了眼睛,但永安城以前他是來過幾次的,想著這裏可是元慶街,這價格倒算便宜了,他這才收迴剛才的銅板,不情不願將一兩銀子放下轉身離去。


    他還有要緊事,趕著要去皇宮。


    原本對這麽個人,齊安是不在意的,可聽他的口音卻是地地道道西北的口音。一個西北人,為什麽會來永安?


    或許他隻是個生意人,來此做生意的。


    可齊安想及他握杯子的手,有著厚厚的繭,以及對普通菊葉茶的嫌棄,他迅速判斷出這人是一個西北軍部出身的人,那手上的繭,隻有常年握刀才會磨出,且他的身份在軍部應該不低。


    隻是聯想到這些,初始齊安還沒覺什麽,可猛然間一個激靈,他跟卓不凡和郭誌才說明叫他們照管茶攤後,他立馬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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