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遠候府和陳家,還有冷家、何家是同時把捐贈的糧食送到府衙來的。


    平遠候府捐了一千斤,冷家和何家各八百斤,陳家捐了五百斤,由著各府的管家親自押著糧車穿街過巷的過來。


    一路上,幾十輛馬車運送著糧食,一同往府衙去了,百姓們津津樂道,紛紛讚歎這幾家是樂善好施。


    平遠候幾家捐贈糧食的事情很快又被其他各大家族知曉了,有嗤之以鼻的,反正已經說了不捐贈糧食了就是不捐,兩個被今上厭棄的人也想讓他們開倉免費捐糧食?


    想的倒是挺美的!


    不捐的照樣不捐,反正已經在常守農那邊寫下了不捐的名字了,可是沒寫名字的,迴來稟告了自己家主子之後,有些照樣不捐,可是管家出了大門就看到幾十輛馬車往府衙去了,一打聽竟然是平遠候家的、冷家的、何家的、陳家的捐贈的糧食,幾十輛馬車,一路從街的這頭排到了街的那頭,也不敢怠慢,忙又跑了迴去繼續追問到底該怎麽辦。


    有些聽說有人捐了的,想了想,過不去麵上的坎,你家捐幾百我家捐幾百,還有些死都不肯捐的,這裏頭就包括梁家。


    梁南修當然是支持常守農和蕭鈺的了,一聽說要捐糧食,立馬就讓管家劉忠去倉庫裏頭運出五百斤的糧食送到府衙去,也算是盡一些綿薄之力。


    劉忠這邊應了梁南修的話,去倉庫之前還是先去了夫人那裏,跟黃靜嫻說了要捐糧的事情。


    黃靜嫻一聽要捐糧食,立馬氣不打一處來:“不捐,不捐,憑什麽捐,咱家糧食八十文一斤買的,憑什麽捐?”


    梁南修官職不高,也是在其他官員買之後才輪到梁家,黃靜嫻原本還以為買不到的,後來見還有,也不管次不次、好不好的,就買了幾千斤的糧食放在倉庫裏頭,免得不知道啥時候京城的災年能過去,也不知道未來的糧價要漲多少,先買一些囤一些,手裏有梁,心也不慌。


    一聽說梁南修一下子就要捐出去五百斤,黃靜嫻怎麽會同意。


    劉忠看到黃靜嫻不同意,知道這糧食肯定是捐不出去的,左右為難道:“可是夫人,老爺讓小的去拿糧食……”


    “你該幹嘛幹嘛去,老爺那裏我去說!”黃靜嫻生怕梁南修還把這事情放在心上,帶著月姑姑就去了書房。


    梁南修正在看書,聽到外頭的動靜,以為是劉忠去而複返,頭都不抬就說道:“事情辦好了?怎麽這麽快?”


    黃靜嫻氣鼓鼓地,“你讓誰辦什麽事?”


    梁南修一聽是黃靜嫻的聲音,立馬放下手裏頭的書本,聲音淡淡地:“你怎麽來了?”


    看他那淡漠的模樣,黃靜嫻一看就來氣:“怎麽?我不能來?還是你壓根就不想我來?”


    “沒有。”梁南修看出黃靜嫻生氣了,也不願意跟她過多的糾纏,立馬就將話題轉到別的上麵去,“漫兒呢?”


    “你還沒迴答我呢,你讓誰辦什麽事去了?”黃靜嫻見梁南修扯開話題,更是氣的不打一處來,非要揪著梁南修把事情說清楚不可。


    梁南修:“沒什麽事,就一些小事。”


    就是不說到底要辦什麽事情,不過梁南修也是知道,劉忠是黃靜嫻的人,他想要做什麽事情,劉忠怎麽會不告訴黃靜嫻,可知道是一迴事,黃靜嫻這樣上門來興師問罪又是另外一迴事了。


    無論黃靜嫻怎麽生氣,梁南修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再無之前的心疼和誠惶誠恐,反倒多了幾分的厭惡,更是不願意跟黃靜嫻掰扯,她不說,他就當不知道。


    畢竟,家裏頭男人要做什麽事情,總沒有讓女人指手畫腳的。


    黃靜嫻問了好幾遍,梁南修依然是一樣的態度,黃靜嫻氣的火冒三丈,伸手就將梁南修剛才寫的一紙文章給撕了個粉碎;“你不說是不是?這個家裏頭還有沒有我的地位了?你要捐家裏頭的糧食你竟然不跟我商量,你拿我當什麽?”


    聽到裏頭夫人歇斯底裏的聲音,月姑姑在外頭嚇的是心驚膽戰。


    我的大姑奶奶啊,人家拿你當什麽?你又拿老爺當什麽啊?這是梁府,是老爺的府邸,糧食也是人家倉庫裏頭的,人家想要做什麽,人家說了算,你這個做夫人的怎麽這一點夫唱婦隨的覺悟都沒有啊!


    黃靜嫻確實一點覺悟都沒有!


    跟看殺父仇人一樣盯著梁南修,梁南修隻盯著被黃靜嫻撕掉了的碎紙看。


    那是他花了七八日的時間才寫好的文章……


    “你要捐糧食,你跟我商量了沒有?你倒好,大氣啊,讓誰不知道你家有糧食是吧?那麽多的達官顯貴人家不捐,就你能耐,你一個正六品的官捐出五百兩銀子,你怎麽那麽能耐啊!”黃靜嫻一肚子的氣,指著梁南修就罵。


    月姑姑在外頭聽的頭都是大的。


    這可是老爺啊,被夫人罵的跟自己兒子一樣!這若是讓其他人知道了,老爺的臉往哪裏擱啊!


    她四下看了看,好在院子裏頭都沒人,也沒人聽到屋子裏頭的吵架聲,月姑姑這才放了心,不管怎麽樣,這老爺夫人夫妻恩愛,兩口子吵架那也是蜜裏調油,雖然夫人說的難聽的些,不過以前……


    月姑姑一想就釋然了,夫人生氣那還不是家常便飯啊,哪一次夫人老爺吵架,兩個人吵的麵紅耳赤,夫人氣的七竅升天,摔門就走。


    留下老爺一個人急的口舌生泡,急的火急火燎的,天天追著夫人賠禮道歉,又是布匹又是首飾香粉銀子什麽的,好話軟話幾籮筐,過兩日夫人就不氣了,夫妻兩個又和好如初了,跟蜜裏調油似的。


    今兒個哪怕再吵,過兩日也是一樣的。


    月姑姑放下心來,站遠了一些,夫妻吵架,她一個下人聽什麽,她站的遠,自然沒有聽到,從始至終,在裏頭說話的,隻有夫人一個人,老爺連一句嘴都沒開。


    人家壓根就沒跟黃靜嫻多說一句話!


    黃靜嫻從始至終一直是她一個人在生氣,在謾罵,可所有的話到了梁南修那裏,就跟講到了棉花上頭一樣,人家一點反應都沒有。


    若是之前……梁南修肯定也是氣的麵紅耳赤,總要跟她爭執上一兩句的,今兒個,他竟然一句話都沒說。


    黃靜嫻狠話說了一籮筐,梁南修就是不理她,氣的黃靜嫻拋下一句話就跑了。


    “糧食是家裏頭的,有你一半也有我一半,我不同意,別說五百斤了,一粒糧食你也休想從家裏頭拿出去!”


    說完,跟往常一樣,摔門而去。


    黃靜嫻氣鼓鼓地摔門走了出去,臉色陰沉沉的,月姑姑見狀,立馬上前,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夫人又跟老爺吵架了呀?”月姑姑強忍著笑說道。反正等會兒老爺就要服軟了,巴巴地就要跑到夫人這裏說好話呢!


    黃靜嫻氣鼓鼓地說道:“真是肥了他的膽子了,五百兩的糧食說捐就捐,我不同意,他敢!”


    月姑姑在一旁打著馬虎眼說道:“夫人不捐,老爺怎麽敢,好了,我的好夫人,不生氣了,不生氣了,迴去好好梳洗一番,老爺過一會兒又怕要來哄了。”


    黃靜嫻得意不已,“那要看我這迴幾日能哄好了,哼,沒個五六日,我是不會理他的。”


    這完全就是小女兒的心態嘛,夫人還是很在意老爺的,所以,沒啥事,沒啥事!


    主仆二人歡歡喜喜地離開了書房。


    而梁南修,看到不看黃靜嫻氣鼓鼓離去的背影,他隻是默默地撿起被黃靜嫻撕爛的文章,一點點的重新粘貼起來,看到碎紙還能拚湊起來,梁南修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


    七八日的功夫,沒白費。


    自始至終都沒將心放在黃靜嫻身上,對她生氣離開,心中更是一點緊張和擔憂都沒有,更是沒有想去哄她的念頭,一點都沒有。


    以前的他……之前完全不是這樣的!


    以前是怎麽樣的呢?梁南修壓根不想想,他也不願意去想,頭一迴,他覺得她要生氣讓她生氣去,反正他,無所謂了。


    黃靜嫻迴到自己的院子裏頭,還在生氣,月姑姑好不容易哄好了,就讓下人到門口去等梁南修。


    往常,一個時辰不到,老爺就該來了。


    月姑姑為了讓老爺夫人好相處,還特意讓小廚房置辦了一些吃的喝的,等梁南修來了,夫妻兩個好好的說說話。


    可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入了夜,天了光,梁南修壓根就沒有出現,連派人來說的都沒有!


    黃靜嫻更氣了,“他現在當了官,脾氣倒是見長了,連門都不登了,要是沒我,沒我黃家,他能有現在的成就?還不知道死哪犄角旮遝當個不入流的地方官去了!”


    月姑姑聽到這話,嚇的喲,忙遣散了一些下人,就去勸黃靜嫻:“夫人啊,這話可說不得,大人如今是個正六品的京官,可不是以前那個隨你說隨你罵的窮酸書生啊!”


    黃靜嫻好看的秀眉一簇:“怎的,就許他忘了本,就不許我說了?沒有我黃家,他現在算哪根蔥?”


    我的祖宗啊!


    這都嫁到梁家十多年了,女兒都快要嫁人了,還張口閉口就是我黃家,我黃家,你知道不知道你現在是梁夫人,不是黃小姐啊!


    月姑姑也不敢這麽教主子,隻能憋著一口氣,說道:“夫人,您別氣,也許老爺有其他的什麽事情呢!”


    “能有什麽事情比我還重要!”黃靜嫻眉頭一擰,就罵開了:“要不不是我,他能有今天?他要是有本事,不要靠我黃家啊!”


    想了一夜終於不願意家宅不寧的梁南修最後還是決定跟黃靜嫻好好說說,他剛走到院子門口,就聽到了黃靜嫻那一句歇斯底裏的謾罵。


    院子裏頭一個人都沒有,也許早就不知道被她給支配到哪裏去了,外頭一個人都沒有,怪不得能在裏頭如此肆無忌憚地說他沒用!


    他確實是挺沒用的!


    梁南修一切想法都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煙消雲散了,罷了,他還顧念這夫妻情分,而她,顧念什麽都不會顧念他的臉麵,既然都沒臉了,那還護著這淺薄的夫妻名分做什麽?


    梁南修帶著一絲愧疚來,不帶一絲愧疚的走。


    裏頭的主仆兩個哪裏知道梁南修在外頭將她們的對話聽的清清楚楚,月姑姑伸手就想捂住黃靜嫻的嘴,可她怎麽敢,隻能生生地忍住了,“夫人,您是梁家婦,不是黃家女,您不要再提黃家了,而且,老爺能有今日的成就,一來是黃家的提攜,可若是沒有老爺自己的努力,他哪裏能在京城站穩腳跟!”


    黃靜嫻也許是覺得自己也有點過了,被月姑姑說清醒了之後,也就嘟著嘴,沒再說話了。


    月姑姑勸著了,也長舒了一口氣:“夫人耐心等等吧,老爺這麽看重夫人,他一定會過來的!”


    可主仆兩個誰都沒想到,梁南修再也沒有踏進主屋一步。


    梁家的糧食終究還是送不出去,庫房的鑰匙在黃靜嫻的手裏,她不拿,他怎麽捐糧食。


    府衙那邊,梁南修終究是不敢去。


    而經過了兩日的籌糧,就收集到了五千多斤的糧食。


    常守農看到庫房裏頭堆積的糧食,興奮地不能自已:“這五千多斤糧食雖然不多,但是總能應付這第一批的名單了。”


    一千多戶呢,一家五斤,省著點吃,能度過個七八日。


    蕭鈺也笑,長舒了一口氣,跟常守農將捐糧的名單重新核對了一遍,不捐糧的也有一份名單,常守農親自送去了宮裏。


    景宣帝拿到名單的時候,看到這上頭的名單,也笑了:“這是你們兩個人兩天的結果?”


    笑了,也不知道是真笑還是假笑!


    常守農額頭上的汗細密細密的,他也不敢拿手去擦,忙道:“依皇上的旨意,什麽都不說,讓他們自覺捐糧,已經籌集到了五千多斤糧食,捐獻的名單和數量多少都在名單上頭。另外一張是無論如何也不捐的,下官也沒多說一句話。”


    景宣帝頷首,冷笑:“說什麽?說是朕讓你們去要糧食的?這話要是說了,別說是五千斤了,五萬斤都有可能。”


    而且,那些人捐的家裏頭沒一粒糧食合著忍饑挨餓都有可能,為啥?高風亮節能讓今上誇讚,這些人做的,不過是想讓今上看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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