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快點!”


    “扶新娘子上轎!”


    “別耽誤了吉時~”


    “……”


    林獻搖了搖暈乎乎的腦袋,渾身酸軟,無力地半躺在晃悠悠的花轎上。


    花轎外麵是歡快喜慶的嗩呐聲,還有跟轎的喜婆逢人說著吉祥話。


    林獻穿著一身大紅的喜服,蓋著紅蓋頭,手裏捧著一個紅蘋果,看著肩頭垂落的長發,他感慨萬千。


    林獻是三天前穿越的。


    他當時醒來後就發現了自己來到了古代,原身記憶全無,他隻能摸著陣痛的後腦勺假裝失憶。


    原身的父母倒是一點也不擔心,還安慰他記憶沒了也不著急,慢慢想就行。每天給他喂藥照顧他,把林獻感動地不行。


    萬萬沒想到,他們都是演的,昨天晚上灌下藥後,一覺醒來他就被抬上了花轎,身上也被換上了女子的嫁衣。


    現在他被下了不知道什麽藥,想要逃跑也沒有力氣,更別說花轎前前後後跟著十幾個壯漢……


    根據街道上人們的賀喜聲和喜婆迴話,林獻大概知道了自己這是要去給病秧子富家大少爺衝喜。


    高門大院裏少不了仆人護衛,今天大喜的日子肯定也少不了賓客,林獻估計暫時沒有機會逃跑了,隻能老實待在轎子裏,跟坐船似的,一路顛簸地昏昏欲睡。


    *


    “新娘到,迎喜轎——”


    鞭炮齊鳴,將林獻從睡夢中驚醒,手裏的蘋果差點砸地上。


    林獻有些緊張地坐在轎子裏,聽喜婆喊道:“一射天,天賜良緣,新人喜臨門——”


    緊接著“咻”的一聲破空響,林獻意識到外麵是新郎在射箭。


    可新郎不是病的起不來床嗎?他能拉得動弓箭?


    “二射地,地配以雙,新人百年好合——”


    又是一道弓響。


    “三箭定乾坤——”


    這次久沒有弓響,林獻暗自疑惑,就聽外麵有人大聲喊道:“小少爺,你可要射得準一點,射偏了,你大嫂就沒了!哈哈哈哈!”


    話裏的意思頗不吉利,但卻沒人打斷,甚至有人偷著哄笑。


    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哼!我又不是你,幾步之遠還會射不中轎門!”


    林獻大體明白了,大少爺病的不輕,不能親自前來,隻能讓小弟代為迎親。


    他微微鬆了口氣,便宜相公身子弱對他來說暫時是件好事,起碼不用擔心自己的貞操;但下一刻他又擔憂起來,要是對方知道自己是個男人,會不會嚇得病情加重嗝屁了?


    “咻——啪!”


    長箭深入轎門,林獻還能聽到箭身震動不停的嗡嗡響。


    “先射天,再射地,地久天長,天長地久!”


    跨門檻、跨馬鞍、跨火盆,林獻都由喜婆扶著完成,倒也算順順利利。


    直到拜天地時,小弟要替大哥拜堂的時候,被人塞了一隻公雞。


    “這是幹什麽?!不用公雞,我替我大哥!”小弟弟氣憤地嚷道。


    “明霄!聽話別鬧!”一道渾厚的中年男人的聲音嗬斥道。


    “父親!”小弟弟到底是小孩子,被父親訓斥後委屈巴巴,卻也不敢多言。


    原來是公公、呃,嶽父?還是叫便宜爹吧。


    於是,林獻就和公雞拜了堂。


    “一拜天地謝姻緣,跪——”


    林獻本以為隻需要鞠個躬,沒反應過來就被扶著自己的喜婆頂著腿彎壓在了地上。


    “二拜高堂養育恩,跪——”


    額頭碰上冷硬的地麵,林獻心裏有些不適。


    “夫妻對拜,琴瑟和鳴,跪——”


    這次喜婆使勁摁著林獻的頭抵在地上,等了好一會兒,聽到便宜爹滿意的聲音“不錯,進了我家的門,要安分守己,以夫為天”,才把他扶起來。


    他後知後覺,在古代女子地位低下,這行為明明堪稱侮辱,卻被所有人習以為常。


    林獻氣抖冷,心裏大罵封建主義。


    “送入洞房——”


    林獻被人駕著離開,後麵觀禮的賓客紛紛趕去吃酒席。


    *


    林獻被人往屋子裏一送,沒等他坐在床上,就關緊了屋門。


    “大少夫人,大少爺病重,老爺吩咐今夜不折騰鬧洞房了,您安歇吧。”


    然後利落地掛上了鎖。


    林獻早就隱約從老爺的態度語氣發現自己這場衝喜並不受歡迎,這會兒還是被這鎖門的行為震驚到了。


    這是怕他逃跑還是咋的?


    “咳咳咳咳咳——”


    一陣悶咳聲從前方傳來。


    林獻兀自掀開蓋頭,就看到床上躺著一個男人,正捂著胸膛咳地撕心裂肺。


    林獻看得害怕,生怕這人就這麽撅過去了,那他這個衝喜把人衝死的人就要背鍋了。


    “你沒事吧!”林獻飛速倒了一杯水,跑到床前把男人扶起來,把水遞給他。


    對方喝了一口水,慢慢地喘著氣安靜了下來。


    良久,他輕笑著看著林獻說道:“多謝,隻可惜沒能親自為你掀蓋頭……”


    林獻在他喝水時也暗暗打量對方,這人一看就病了很久,麵色蒼白,毫無血色,形銷骨立,瘦弱不堪,眼窩深陷,一副隨時可能斷氣的樣子。


    林獻提起心來,把對方當成了花瓶,這可不是他不尊重對方,而是不敢不尊重、太尊重了、恨不得捧起來——這花瓶眼看就要碎了啊!


    便宜相公要是沒了,他這個衝喜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的,想起以前看過的古代封建陋習,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拉去陪葬的淒慘結局。


    “蓋頭多重啊,我自己掀就好,你負責躺著看就行!”林獻看著男人皮包骨頭的纖細手腕,安慰他道。


    “恐怕也不能喝交杯酒了。”男人又遺憾地說。


    “沒事沒事!我本來也不喜歡喝酒!”林獻連忙道。


    “娘子,我身體不行,今夜也沒法洞房了。”男人誠摯的眼神看過來,林獻心裏愧疚不已地想著,這人果然不知道自己娶了個男人,扭頭不自在道:“你別叫我娘子!”


    在林獻看不見的地方,男人眼眸一深,嘴角勾起的弧度緩緩消失,盯著林獻的脖頸,幽幽地問:“是我沒用,我不怪你嫌棄我……”


    林獻聽他聲音消沉,連忙解釋:“不是,我沒有嫌棄你,不是你的錯,是我有事瞞著你,我、我說出來怕嚇著你!”


    “哦?什麽事?”男人循循善誘:“我們可以一起解決。”


    林獻想了下,認為他說的對。


    之後還不知道要一起生活多久,瞞下去多累啊,掉馬後再解釋也麻煩。


    而且,他迴頭看了看男人清澈真摯的眼睛,覺得他人應該不錯,算是可信,就猶猶豫豫地小聲說:


    “我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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