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那一顆顆白胖小蛆,在嫩粉色的肉“蓮蓬”裏爬進爬出。看樣子,它們已經把這朵長在小女孩頭上的“蓮蓬”當成自己的巢穴,小女孩則是它們的寄主,任它們一點點蠶食自己的血肉。


    孟高照的眼角流下悔恨的淚水,他首次良心發現是因為那天這個小女孩滲人的屍體,那朵長在她頭上的罪惡“蓮蓬”。他當時在想,誰能狠下心,對這樣一個如花般的小女孩下手?


    從那散發惡臭且頭頂“蓮蓬”的屍體看,這個小女孩生前一定遭遇了非人的待遇。


    可惜那個時候他財迷心竅,硬是昧著良心,把錢藏在胸口牢牢的。紙鈔芬芳而冷冽,叫他心髒的血液漸漸冷卻。


    那一隻隻蛆蟲還在不停地活動,就像麵條機擠出來的白色長條物體,顫顫巍巍地舒展著自己的身子。孟高照能看到它們身體上的細小花紋,那中間一點的頭部。


    它們探出頭之後還不滿足,拚命地想要把自己從那朵“蓮蓬”擠出。一般來說,蛆蟲的身長頂多兩厘米,可孟高照隻見那些蛆蟲的身身體,沒完沒了地不斷拉長,沒有斷裂或停下來的跡象,小女孩空洞而泛青漿的眼球,與他的距離更加貼近。


    孟高照感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不是他沒有能力反抗,推開這具小女孩的屍體。他放在火上煎熬十多年的良心,使他甘願承受對方的所有的詰難。


    “我孟高照不是人,當年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說著,老目眼淚縱橫,抬眼看向小女孩,她發白的嘴唇輕輕地翕動,好像某種生物掙紮著要抬動上下嘴唇自口裏爬出。


    這一幕一分一秒地挑戰著孟高照的眼球極限,他不能逃,他也不想逃,十數年背負著沉重的枷鎖。每天和善地與人相處,自己一人獨處時,那些往事卻翻江倒海,割裂的截然不同的生活狀態,令他逐步迷失了生存的意義。


    這何嚐不是一個解脫的機會,孟高照雙臂張開,目光堅定地看著小女孩雙目無神的屍體。


    既然她想要自己的命,那就拿去吧,十三年的時間,他活夠了。


    那神案上的香燭冷卻得不剩一絲溫度,刻著孟高照母親名字的神主牌,驀然倒下,跌落地上。


    娘,不孝兒孟高照,馬上就去陪您。這些年,你在下麵過得好嗎?


    孟高照自嘲一笑,以他母親的個性,莫不是替他在下麵償了多年的罪孽。自己不能投胎不是事,隻是苦了自己的母親,有自己這樣一個不孝兒,連累她受了多年的罪。


    小女孩忽然發出一聲輕笑,那笑聲就像落在鼻子裏的薄公英種子。那種騷癢感,令人無法忽視它的存在,它像一道鎖,將孟高照與小女孩可愛而又惡心的屍體,聯係在一塊。


    孟高照突然打了個寒顫,不是他膽小,或是突然改變主意。隻是那蓮蓬裏結出的白長條,陡然伸長、伸長又伸長,相互纏繞成束。他也看清楚了這些超長蛆蟲的真正麵目——一條又一條不足一厘米的蛆蟲首尾相連,後一條蟲子帶著怨毒,死死咬著前一條的尾巴,前一條蟲子又吃疼咬住前麵蟲子的尾巴。


    仇恨不停地在傳遞,就像這小女孩生前遭受的一切。這些啃噬了她血肉的蛆蟲,延續了仇恨的火花,以這樣的驚聳形式,向孟高照這個曾經的幫兇,張開了自己的獠牙。


    孟高照啞口無言,眼球子睜得好像要掉出眼眶。雙手緊緊地扼住自己的喉嚨,好像一個精神病在嚐試殺死自己。兩個腳後跟抖得厲害,然後騰空而起,一條巨大的白色繩子,被孟高照緊緊地咬在嘴裏。


    死亡的陰影籠罩著孟高照,他每一次下意識的掙紮,都會激起白色巨強的劇烈蠕動。他的口腔上下顎不自主地張合,他本以為那些能抬起自己的蟲子拚接而成的巨繩堅不可摧。然而,那些蛆蟲的小小身體,卻像一個個石榴籽,在牙齒的碰撞下,一顆顆爆裂,迸發出無射粘稠的肥厚漿液。


    摧毀的速度比不上再生的速度,他越是將這些蛆蟲弄死。新的蛆蟲在那朵“蓮蓬”生長的速度便越快,就像一條條纖維強暴他的口腔與食管,還有他的胃。他的肚子眼見著鼓漲起來,將要撐爆的肚皮,一粒粒細小的長條物在不停地遊動。他好像成了這些蛆蟲的溫床,現世的所有死亡方式,沒有一種比這種死亡來得驚悚與惡心。


    那些蟲子似乎受到了某種約束,沒有啃食他身體的血肉。但死亡就像是倒計時,上麵的赤紅色數字,堅定地向前跳動,歸零的那一秒鍾咫尺天涯。


    小女孩翕動的嘴唇慢慢地張開,在生理性的反應下,孟高照的眼皮子無法合上。他也不想閉上自己的眼睛,封閉自己的視覺之後,觸感會變得更加靈敏。惡心反胃的感覺不斷地反饋到他的大腦,他想要吐出胃裏的東西,可是嘴裏塞得滿滿的蛆蟲大餐,注定他無法做出嘔吐的動作。


    幽冷的光線,投進小女孩的口腔。


    那裏沒有牙齒、沒有口腔內壁、沒有牙齦,空洞得仿佛黑洞,與小女孩空洞的腐爛眼睛獎交相輝映。一個小小的頭顱,在這個洞裏,迅速地伸展。黑色的發絲像一黑海藻,孟高照的眼球布滿了血紅的絲線,就像羊水包裹著的胎兒。


    那小小的頭顱五官清晰可見,淩亂的頭發擋住了她的眼睛,孟高照隻覺得這女人熟悉,那個女人的名字就含在嘴裏。


    隻是,時間不等人,他的生命已經邁入了終點。


    那些占據了他口腔與腹腔的蛆蟲,迫不及待地開始享用這頓美餐。身體自內而外充溢著一場螞蟻的叮咬感,極癢而難耐。他開始用手去摳自己的脖子,表皮翻飛露出鮮紅的肌肉組織,一顆顆白中夾黑的點唿吸著外麵的新鮮空氣。一刹那,他的身體變成了一個千滄百孔的篩子,上麵全是一個個白色的小點。


    傳聞有個女孩的毛孔天生粗大,上了很多醫院看都沒有用。她的媽媽打聽到了一個偏方,用芝麻泡水可以縮小毛孔。女孩的抗議沒有絲毫作用,媽媽不顧她的反對,把她丟進盛滿黑芝麻與熱水的盆,然後出去找人打麻將。


    女孩的媽媽打完麻將迴家,看到自己的女兒,拿著牙簽背對著自己,肩膀不停地抖動。便去拍女兒的肩膀,女兒轉過頭之後對媽媽說:“我在挑毛孔裏的芝麻。”隻見女孩的皮膚密密麻麻的全是黑色的小點,那一顆顆芝麻,全部嵌進了女孩的毛孔,嵌處得死死的。女孩艱難地低著自己同樣嵌滿黑芝麻的臉,費心地把牙簽插進身上的毛孔裏。


    孟高照的處境比那個芝麻女孩更加悲慘,那一顆顆“白芝麻”不是他想挑就能挑出來的。無數的白點,在霎時間由白轉黑,一雙雙透明的翅膀振翅欲飛。在短短的時間內,那些幼繩蛆蟲,然後轉化出了成蠅,鋪天蓋地地在他的身體裏進進出出。


    這種生理與心理的雙重折磨,簡直是非人的待遇。孟高照隻能祈禱死亡快點降臨,也許是玩夠了,或者是厭倦了這種遊戲,孟高照在滿鼻腔蠅蟲的窒息感裏閉上了眼睛。


    臨死之前,他聽見一個女人惡毒的聲音:“那張嘴不用來說話就撕了吧,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無聲的沉默,難道就能逃避罪惡?冷眼漠視悲劇的發生,本身就是一種究極的惡行……


    “唿唿唿……”


    孟高照大口喘著氣,同時伸手去摳自己的嗓子眼,胃液翻湧,他跑去廁所,吐出了一根根破碎的慘白的麵條。這使他又想起了那些慘白的蛆蟲,於是嘔吐得更加厲害,直到把黃膽水也吐了出來。


    接著,他又用手指堵住半邊鼻孔,使勁地出氣,似乎要把裏麵那一個個細小的白色蟲子,用這種方式驅逐出自己的身體。


    他這還不放心,用手指去摳自己的鼻子。


    鏡子裏是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穿著灰藍色的工裝,鼻子掛著兩道暗紅色的血跡。


    我剛剛是在做夢?


    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剛才的隻是一場真實得嚇人的夢境。他鬆了一大口氣,就像是死裏逃生,剛在鱷魚嘴下逃生,跑贏了一場生死時速競賽。


    他擰開老舊的水龍頭,泛鐵鏽味道的水流,流到泛黃的洗手盆裏,打著旋兒順著排水口流出。他掬了一捧水打濕自己的臉,冰涼的水稍稍壓下了他內心的驚恐。


    他自言自語地安慰自己:“幸好隻是一場夢……”


    這場噩夢剛剛驚醒,他背負的噩夢,又有多久才能醒來?


    衛生間的門吱呀一聲,像年邁的老頭蹣跚地坐下。鏽死的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尖叫。


    那洗手盆內壁的四濺而來的水珠緩緩地滑落,與粘連在上麵的水漬慢慢匯聚在一起。


    慘白的陽光,不經意落在水珠上,一粒芝麻大小的細長物體在扭動。空無人一人的鏡子,冷眼看了一出荒誕的戲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怨靈人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茹大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茹大爺並收藏怨靈人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