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死不了了,”馬舅淡然的推開老張,說:“你隻需要把這符頂到明日正午,在太陽下頭將這符紙揭下來燒成灰,化一碗水服下去,就斷然無礙了。”


    “隻是有一點,”馬舅神色略有感傷,說:“俗話說,被鬼上身,隻有零次和無數次的區別。也就是說,從今往後,你的身體將對新死的亡魂,留戀人間的鬼物,具有極其巨大的吸引力。”


    “那你老人家要想辦法幫我破解啊……”老張聽到前麵逐漸眉頭舒展,可聽到後遺症這麽犀利,不由得語帶哭腔的晃著馬舅的手撒嬌。


    “我上半夜不是幫你們除過一次陰嗎?”馬舅歎了口氣,說:“理論上,除陰之後,至少七七四十九天之內,不會受陰氣亡魂的襲擾,隻是萬萬沒想到——老夫還是大意了……”


    他說:“女鬼入宅之後,我沒料到她會失手,並且還有轉迴來的可能。所以不是說燒了紙人嗎?這就釀下大錯了。女鬼迴來,紙人沒了,她急於逃命,隻得就近找一個陰氣最重的人先上身了。”


    “本來你們倆都有可能,但是我外甥你啊你,真是不爭氣!用那個紙人的火給自己點了煙。那吸進去的一口,飽含了濃濃的陰氣,所以女鬼第一反應自然就是找上你了。”


    “我不要聽原因,我想聽結果,”老張說:“舅,我不想再被鬼上身了,你到底有沒有辦法救我?”


    馬舅歎了口氣說:“除陰之法,四十九天才能用一次……”


    “那意思是說,我還要等四十九天,才能再次安排除陰?”老張暗自盤算著,說:“那幹脆這四十九天我盡量不出門,要不我直接和馬舅你一起住……”


    馬舅一副不忍打斷的樣子,欲言又止,我說:“看起來不止四十九天……”


    馬舅說:“尋常是四十九天,可是如果除陰後的十二時辰內,有被鬼強行上身的話……那就是三年之內,無法施術。”


    原本半死不活的老張聞言差點就崩潰了,他賣力的揪住馬舅的領子:“別龍馬……你不是逗我吧,三年之內?我三年之內都隨時可能被鬼上身?”


    我連忙過去想拉開老張,馬舅說:“這也沒辦法。唉,我就知道,做這種事,不收錢,就會出事。”


    “我現在都這樣了,你還怪我沒給錢給你嗎?”老張一副看透世態炎涼的樣子,說:“我們甥舅之間的感情,難道是用金錢來衡量的嗎?”


    馬舅略有所思說:“你消停點,我不是找你要錢。”


    我聽他倆一問一答,下意識捂緊自己的口袋,說:“我也沒錢……”


    馬舅鄭重其事的說:“老夫師門祖訓裏麵有‘四不’,這四不便是:‘不違背天理,不泄露天機,不專於利己,不無錢妄作’。其中第四條,不無錢妄作。是老夫犯忌諱了。”


    老張憤憤不平的說:“別龍馬,你該不是當我們三歲小孩在哄吧?師門規矩第四條,我聽這意思是沒錢不辦事?這個還單單需要拿出來說?”


    馬舅少有的麵容冷峻起來,對老張說:“舅舅師門的事,外甥你不要亂開玩笑,不然就算你媽來了,也攔不住我揍你一頓!”


    我說:“拿錢辦事,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我們文化人也愛錢,畢竟要吃飯。”


    老張惹不起別龍馬,轉頭朝我不屑的瞥了一眼說:“就你也算文化人?”


    現場氣氛著實尷尬,馬舅沉吟半晌,才徐徐的對我們說:“我問你們一個問題,假入有人在春天播種了一顆種子,那麽秋天是不是應該收獲一株莊稼?”


    老張勉強抖擻精神來抬杠,說:“那也不一定吧,如果你種的種子是樹種,那麽肯定不會收獲莊稼的啦。”


    馬舅為了便於我們理解,耐著性子說:“我就說個意思,樹就樹吧,如果我春天種下一個樹種,到了秋天,這棵樹應該就會長高了吧?”


    老張說:“那還得考慮是不是有蟲害、幹旱,是否日照充足,地理條件是否合適等待各種環境因素。”


    馬舅點頭說:“很好,如果這棵樹勉強活到了秋天,那麽這是誰的樹?”


    我是在不知道他怎麽突然說這個,應付道:“那按道理誰種的就是誰的吧。”


    馬舅說:“不管這棵長出來的,是莊稼還是果樹,是結出的甜果子或者是苦果子,甚至不結果子,都是種樹人的,對吧?”


    老張虛弱如此,仍然擺出杠精本色說:“基本上按國際慣例、物權法都是這麽說的。”


    馬舅說:“這不僅僅是物權法,所謂的因果,天道,報應,循環等等,都是這個意思。所以你們能明白了嗎?”


    我和老張一起搖頭。


    馬舅說:“你們怎麽還不明白?我再說哦白一點,還是剛剛種的那個植物。如果是你們種的,樹上結了果子,輪得到別人來摘嗎?”


    我和老張又一起搖頭。


    馬舅點點頭說:“那當然是不行的,那形成了一種侵占行為,對吧?”


    老張說:“如果果子是苦的,我可能就無所謂了呀。”


    馬舅說:“果子是苦的還是甜的,也是一種進行時,甜如蜜的果子,可能吃了拉肚子拉死你,苦澀的果子,也可能是解你身上隱疾的靈藥。在真正品嚐之前,這些都說不好。明白嗎?”


    馬舅接口說:“哪怕你知道樹上是苦果了,甚至吃了有毒,你想送人也送不出去。這個時候我路過,我可以吃嗎?”


    “那當然,”老張說:“至少我是願意的。”


    馬舅說:“老天爺可不願意。你的果子就該你吃,別人要吃,必須要理由。最簡單的理由,就是買走。”


    馬舅頓了頓,說:“如果換老夫的師父來說,可能說得更清楚一些,其實我想說的事情很簡單,一切看起來正常或者不正常的事情,都肯定有起因,那個起因就是種子,今天的所有事情,都是之前種下的種子。”


    “譬如你在學校被一群人欺負,起因是你踩了校園頭目的弟弟的腳,這時路過的小許不知道前因,強行來幫你出頭。那麽原本三天之後應該報應在你身上的毒打,可能就會落到小許身上去。”


    “但如果你願意出保護費,請校外的社會青年來保護你的周全,這個時候,事情就不一樣了。”馬舅說:“首先,這個後果變成了一個可以交易的虛擬物品,你花錢,別人幫你擋災。其次,所有的校外混混都會掂量,自己搞不搞得定,搞不定就不會接。第三,整件事的性質從因果變成了生意,所以受委托方如果足夠強勢,那麽大多數情況下,就會直接了結這段因果,不讓惡性循環再繼續下去。”


    我大概聽懂了這裏頭的門道。


    代入今天的情景去套用的話,可能正是馬舅說的這種情況,因為他沒收我們的錢,所以這才落得因果轉到了老張身上,讓他變成現在這幅德行。又因為老張是馬舅的外甥,所以在坐的我們三個,目前是誰也脫不開了。


    我心中疑慮難以消除,問:“馬舅,我不會也有什麽危險吧?”


    馬舅擺擺手說:“別說是你了,我如今也是泥菩薩過江,從今日起,怕也有七災八難躲不開呀……”


    這話就是直接默認了,我也會跟著倒黴。


    馬舅忽然瞥了我一眼,說:“你小子倒是挺機靈的呀,比我外甥,嗨,強太多了。”


    我被他誇讚,卻笑不出來,隻想如何補救,問馬舅:“馬舅你說個數,眼下我們的處境,拿多少錢出來才能擺平?”


    馬舅眼光裏似乎立即就閃過一絲市儈的神色,老張立即打斷我,不耐煩的說道:“拉倒吧,別龍馬,你真是一點舊情麵都不講啊,我兄弟的錢你都想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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