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藥樓,趙靈樞看天色尚早,便信手在長安街逛了起來。


    長安街上好像什麽都有,雜耍攤子,餛飩麵攤子,首飾攤子,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不存在的。


    趙靈樞一個個攤子、鋪子看過去,越發覺得新奇有趣。


    最後趙靈樞在一個賣冰品的攤子麵前站定。


    長按潮濕悶熱夏季本就難熬,更別提涼爽。可現今他居然看到了冰品,這是多麽不常見的東西啊。趙靈樞趕緊走過去排隊。


    大家的想法也許都和趙靈樞想法一致,於是小小的冰品攤子麵前排了老長的一條隊伍,都快占滿了整個街麵。


    排了很久,趙靈樞終於等到了她的刨冰。滿滿的一碗刨冰上,灑滿了果醬,還有切成丁的水果。


    趙靈樞用木勺挖了一勺冰沙,涼爽的口感衝散了勞累,奔波了一天的身體得到了慰藉,也能夠有力氣繼續接下來的征途。


    前世中,在蕭啟銘還需要自己身後的衛國公的勢力支持的時候,蕭啟銘對自己可謂是百依百順,要什麽有什麽,仿佛一切都能夠滿足。


    炎熱的夏天,別人隻能靠著不斷扇扇子和喝水來降溫,而自己的房間裏不管白天晚上都有冰,廚師還會在自己沒有胃口的時候,專門做一碗果醬冰沙,放上皇上賞賜的水果。


    後來,蕭啟銘勢力逐漸強大,自己房間裏的冰從源源不斷到不斷消失,再到連一口涼水都要丫鬟用乞討的姿態去廚房要。


    世風日下的人生,轉瞬即逝的美好繁華,萬般苦楚,千種折磨,都在一碗看似平平常常的冰沙裏麵了。


    一碗冰沙吃完,天色也從明亮變得昏暗了。日頭漸漸西移,慢慢落到山後麵。雲層翻湧上來,遮住了最後的餘暉。天黑了。


    趙靈樞拍拍裙子從冰品攤子上站起來,準備迴府。


    趙靈樞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今天在街上吃了不少小零嘴,這個時候迴去應該就是府裏麵晚膳的時候,這下自己可得好好解釋吃不下飯的原因了。


    趙靈樞剛剛走到趙府門口,就發現晴兒正在趙府門口等著她。


    “小姐,你去哪裏了?”晴兒一見到趙靈樞就焦急地問道。


    “我出去逛了逛。怎麽了,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嗎?”趙靈樞看著晴兒焦急地樣子,擔憂的問道。


    “沒,家裏什麽事情都沒有。隻是到了晚膳時間,卻不知道小姐你去了哪裏,有些擔憂罷了。”晴兒說道。


    “隻是這樣?”趙靈樞看著晴兒的表情,感覺不太對勁。


    “隻是這樣。小姐快些進去用晚膳吧,老爺和夫人都在裏麵等待著你呢。”晴兒說著拉趙靈樞進了府。


    趙靈樞被晴兒拉著,走進了大廳。趙靈樞剛想要叫晴兒慢一些的時候,卻發現大廳裏的飯桌上放滿了豐盛的菜肴,大家都安安靜靜地坐在飯桌旁。連在養病的趙素素也出來了,隻是臉色依舊有一些蒼白,但是嘴角的笑容卻又讓她看起來恬靜美好。


    “大家怎麽不先吃呢?”趙靈樞覺得大家都在等自己一個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今兒可是你的大日子,我們可不敢先動筷子。”趙夜辰笑著說道。


    “我的大日子?哥哥你這是什麽意思?”趙靈樞不解地問道。


    “靈樞啊,你還真把自己忘了。”趙素素笑著說道。


    “姑姑你們在說什麽?我越發糊塗了。”趙靈樞問道。


    “傻靈樞,今天可是你的生辰啊。”趙夫人看著趙靈樞一臉迷糊的樣子,不忍心繼續瞞著她,直接說道。


    “奶奶你幹嘛這麽快告訴她?我還想多耍他一會呢。”趙夜辰不滿的說。


    “我的生辰?哦,今天果然是。我都把自己的生辰忘了。”趙靈樞不好意思地說。


    “傻丫頭,今天你最大,快坐下來。”趙鴻滿臉慈愛地說。


    “來,靈樞坐奶奶身邊。”趙夫人說道。


    趙靈樞走過去,靠著趙夫人坐了下來。


    “今天飯桌上都是我喜歡的菜,我真是太高興了。”趙靈樞笑著說道。


    “你的生辰嘛,當然是要迎合你的口味了。唉,我生辰的時候,也沒見爹和奶奶對我這麽好。你們偏心。”趙夜辰假裝不滿地說道。


    “妹妹還小,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還計較這些?”趙鴻半是玩笑半是責備地說道。


    “我們大家快吃飯吧。等了我這麽久,菜都快涼了。”趙靈樞連忙打圓場道。


    “來大家吃菜吃菜。”趙鴻招唿道。


    趙靈樞拿起筷子剛想要夾菜,這個時候晴兒端著一碗什麽東西走進了大廳。


    “還有菜要上嗎?會不會太多了一些?”趙靈樞問道。


    眾人笑而不語。等晴兒走近,將那碗東西放在趙靈樞麵前的桌子上。趙靈樞這才發現,這一碗裏麵,是一碗長壽麵。


    平平淡淡的一碗陽春麵,清淡的褐色的醬油湯,碧綠的幾根青菜,麵上麵還臥著一個黃白分明的荷包蛋。這和桌子上的一盤盤的山珍海味不一樣,慢慢是很樸素的家常東西,卻讓見過人生百態、曆經兩世滄桑的趙靈樞眼眶突然一紅。


    上一次過生辰,是在還是太子的蕭啟銘王府裏麵。那時候蕭啟銘已經得到了眾多支持,也已經害死了趙家的所有人,對她也不像往日的殷勤。她和陪嫁的晴兒清清冷冷地呆在房間裏,根本沒有人記得她的生辰,別說一碗陽春麵了,那時候她被楚蘭溪打壓,連一頓像樣的晚飯都吃不上。


    自己出嫁前過的最後一個生辰,也是這麽一碗普普通通的陽春麵。後來自己出嫁了,最開始蕭啟銘對她好的那段時間,生辰上有珠寶首飾,有山珍海味,卻唯獨不如這樣一碗陽春麵打動她的心。


    時間輾轉,過去的奢望如今又一次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趙靈樞雙手顫抖著端起了眼前這碗陽春麵,禁不住落下了淚水。鹹味的淚水“啪嗒”一聲落在了陽春麵的麵湯裏,麵湯濺起,,蕩起了一圈漣漪。


    “這怎麽好端端的哭了?”看見趙靈樞突然哭了,一旁笑著的趙夫人頓時慌了手腳。


    “靈樞,外麵可是有人欺負你了?你告訴爹,爹幫你討迴公道。”趙鴻著急地說道。


    “靈樞你究竟怎麽了?”趙夜辰圍上來問道。


    “沒有。沒有人欺負我,我就是,今天太高興了一些。奶奶,你們對我太好了。”趙靈樞搖搖頭,眼中含著淚水說道。


    “你可是我們趙家的心肝寶貝,不對你好對誰好呢?”趙素素摸著趙靈樞的頭說道。


    “是啊。隻是一次生辰而已,別放在心上。”趙夜辰說道。


    “快吃麵吧,傻孩子,再不吃麵,麵就要坨了。”趙夫人拍了拍趙靈樞的背,慈愛的說道。


    趙靈樞連忙用袖子擦幹眼角的淚水,拿起筷子,挑起麵條就開始吃。


    趙靈樞一邊吃一邊流著淚,而嘴角卻又是帶著笑的。這又哭又笑的樣子異常狼狽,趙靈樞卻死毫不顧忌。即使剛剛在外麵已經吃了不少東西,此刻趙靈樞還是大口大口地吃著麵條。


    “怎麽樣?好吃嗎?”趙夫人問道。


    “好吃!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了。”趙靈樞嘴裏還含著麵條,模糊不清但十分堅定地說道。


    “好吃就多吃一點。”趙夫人摸著趙靈樞的頭說道。


    不一會兒,趙靈樞就把一整碗麵條吃完了,還把湯也全都喝掉了。


    趙靈樞放下碗,麵前的每一個家人都在笑著看著她。


    “靈樞,今天是你的生辰,許一個願望吧。”趙鴻提議道。


    “是啊,許一個願望,但是千萬不要說出來,因為說出來就不靈了。在心裏把願望說出來。”趙夜辰說道。


    趙靈樞笑著用力點了點頭,雙手合掌,閉上眼睛,在心裏說道:“神啊,我的生辰願望是,報仇成功,讓那些傷害我和我的家人的奸人得到他們應該有的懲罰,大家都身體健康,生活幸福。”


    然後趙靈樞緩緩的睜開眼,對眾人說道:“我許好了。”


    “奶奶希望你能幸幸福福地,不求你大富大貴,隻求你能每天這樣笑著生活下去。”趙夫人輕輕摟住趙靈樞說道。


    “奶奶……”趙靈樞聽完趙夫人的話,一時哽咽沒能說出話,隻能埋頭撲進趙夫人的懷裏,號啕大哭。


    “這丫頭今天這是怎麽了?怎麽一直哭呢?”趙鴻疑惑地問道。


    “爹爹,我這是被你們感動了。今天我好高興啊。”趙靈樞從趙素素懷裏出來,用力擦了擦眼淚,笑著說道。


    “我們快開飯吧。再這麽下去,這一桌熱菜就要變成涼菜了。”趙素素打趣地說道。


    “好好好,我們快開飯吧。”趙鴻一邊招唿大家一邊拿起筷子說道。


    眾人也都拿起了筷子,一桌人重新歡聲笑語的開始吃飯。旁邊的丫鬟們也都被他們的氣氛所感染,一個個嘴角都是帶著笑。


    月光漸濃,趙府的團圓飯也快要到了盡頭。趙素素身體支撐不住,早早就告辭,攙扶著丫鬟迴了房間休息去了。趙夫人年事已高,夜深露重,見趙素素迴了房間,也跟著扶著丫鬟迴了自己的院子。趙鴻喝了一些酒,有了些醉意,於是對趙靈樞說道:“靈樞,爹爹有些醉了,就先迴去了。”


    “好,爹爹你快些迴去歇著吧。”趙靈樞站起來說道。


    團圓飯過後,一桌子的殘羹冷飯被丫鬟們收了下去。


    趙靈樞本也想迴自己的院子看醫書,這是一旁的趙夜辰突然說道:“靈樞,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去哪裏?”趙靈樞問道。


    “你去了就知道了。”趙夜辰神秘的說道。


    剛剛走出大廳,趙夜辰卻又說:“靈樞,你帶著這個。”說著,趙夜辰從袖子中拿出了一個東西。


    趙靈樞迴頭一看,趙夜辰手中握著一條黑色的絲巾。


    “哥哥你這是要做什麽?”趙靈樞不解地問道。


    “過來。”趙夜辰說道。


    趙靈樞半信半疑地走過去,趙夜辰繞到他的身後,將手上的黑色絲巾附在趙靈樞的眼睛上,在腦後打了個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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