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之後,呂子敬懷中的柳散之已是氣若遊絲,奄奄一息!即便是不能元炁外吐,歸一境三重大修者的一拳威力何其巨大?好在向懷仁功力經脈未能盡複,且顧及呂子敬手中黑刀,拳上留了餘力,否則,柳散之必定當場斃命!


    呂子敬肩、肋、右腿傷勢極重,但最為嚴重的是林淩空掃在氣海上的一拳,致使氣息紊亂,渾身無力。


    呂子敬拖起柳散之,掙紮著沿秘道向前挪去。三丈之外,終於感到了懷中木原珠上傳過來的磅礴原力。呂子敬氣海頓時一暖,身上元炁流動運行,傷處的疼痛也是大減。


    呂子敬趕忙伸手按住柳散之氣海,一按之下,呂子敬大驚失色。柳散之氣海已經四分五裂,氣海內先天風元破碎,風元、元炁正如飛般消逝無蹤!氣海周邊經脈大多已斷。五髒六腑皆有損傷,眼見是活不成了!


    呂子敬自幾年前興安之變以後,性情大變,心誌堅如金石,從未向今天這樣亂了方寸。“怎麽辦?怎麽辦?散之傷勢,比當年師父之傷猶有過之,師父尚且至今沒有複原?散之怎能支撐下去?散之出事,我還有什麽麵目迴去見師父,如何麵對師兄?”呂子敬不由自主,眼眶中竟然隱隱濕潤!


    黑曜石門外敲擊之聲已是震天響起,呂子敬心中淩亂,但手腳未停。此時右腿傷勢已經有所好轉,呂子敬一邊抱著柳散之,將左掌貼於柳散之心口,以精純元炁護住柳散之心脈,一邊急速沿著秘道飛掠而上。


    呂子敬拚勁全力,身形如風,用了不到兩刻,便是來到一道石門之前。呂子敬早已在螢石熒光之下看出石門機巧。石門仍是向上而開,呂子敬用手蘸著柳散之嘴角流出的金血,依法打開了石門,閃身而入。石門落下,呂子敬心道這道門又將為自己和散之贏得一些時間了。


    石門外石道狹小閉塞,四壁已經變得潮濕異常,不遠的石道盡頭,已無出路,是砌死的青石牆壁。這豈能攔住歸一二重的呂子敬,更何況黑刀在手!


    呂子敬從柳散之腰間抽出黑刀,黑刀導氣,如無阻隔,如削腐泥。呂子敬元炁脫刀而出,刀芒到處,三尺外石碎泥飛,竟然不能片刻阻擋。轉眼間,呂子敬已是向斜上方推進三丈。再向上推進五丈,呂子敬已經感到自己的刀芒透土而出,土層漸漸不能承受湖水壓力,衝灌而下。


    呂子敬右掌始終不離柳散之心脈。左手護住柳散之頭頸。以千斤定力,抵擋湖水衝擊之勢。湖水充盈斜衝,呂子敬提氣上逆,衝出了洞口。洞口很快便被湖底泥沙填埋不見。


    外麵正是血心湖底。呂子敬凝目四望,四下昏暗之中,平緩的湖底樹樁遍布,水草叢叢,左右無人。經過連番巨鬥、逃離,呂子敬在情勢萬分危急之下,卻是心下稍定,不管怎樣,兩人至少是逃離了死地。


    呂子敬心道:“湖底五卿過不多久便能打開黑曜石門,以我現在的傷勢,恐怕難以逃過五人的追蹤。但散之再不救治,恐怕過不了一時三刻,現在必須找一個安穩的所在全力為他療傷,或許有一線機會保住他的性命。如若散之有事,那、那我隻有一死向師兄謝罪了。可是,現在又有那處所在安全,有可能避過五卿追蹤呢?”


    在電光火石之間,呂子敬腦中已是計策百轉,最後終於下定決心:“隻有如此了!”想罷,抱著柳散之,如利箭般分水而去。


    呂子敬沿著地動方向,向前急速遊動,不多久,便在前麵不遠處隱隱看到五個身影正遊弋在一片不斷下沉的湖底周圍。此處正是鳳翼亭、千年梧桐樹樁所在。


    呂子敬雖然內傷嚴重,但境界、功法都遠超對麵五人,在昏暗中潛行到五人三丈之外,五人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呂子敬悄無聲息地繞過五人,向湖底西麵遊去,過不多久,便在一個倒塌的亭子邊上看見一處地洞入口,入口旁到處都是黑曜碎石。呂子敬沒有絲毫猶豫,抱著柳散之閃身而入。


    呂子敬向下遊了一陣,甬道轉而向上,漸漸變寬。呂子敬身法如梭,不到一刻便感覺到了水麵之上昏暗的火光。呂子敬身形稍頓片刻,已是搞清水麵上的情況。


    一麵被擊倒的巨大黑曜石門之前,五名抱元中階高手正守在大門之外。其中一名三十餘歲的黑麵大漢正在水麵之前來迴巡守,突然見到水麵中央泛起了蓬蓬的氣泡,連綿不絕。黑麵大漢忙迴頭喊道:“有情況!”


    其餘四人連忙跑上前來,其中一名四十歲左右的國字臉男子,凝眉道:“這水麵之下到底發生何事?靈峰、成嗣,你們兩人留在這裏候著,我們三個下去看看。”說吧三人一同躍入水中。


    水麵上兩人守在水麵前,突然,一陣風吹過,竟然吹熄破碎的黑曜大門右側的兩隻火把,兩人不由自主地轉頭看去。卻未發現一道幽靈般的身影悄然從另一邊的水中滑出,一個閃身,便從洞開的大門進了石室。


    此時,那三名入水查看的三人躍出了水麵。留在原地的兩人重新點亮的大門右側的火把,那名為靈峰的男子對國字臉男子問道:“馬兄,水下情況如何?”那馬兄搖頭道:“沒有查到什麽。興許是地動所致吧。我們還是在此守好門戶,免得被長老們責備。”


    呂子敬進入了巨大無比的石室,室中漆黑一片,腐敗之氣撲麵刺鼻。呂子敬籍著門口的火光,看到室內到處堆放的是布匹綾羅、軍裝被服、衣履革帶等物。物品大多腐爛,沒有什麽價值用處,想來五宗也沒有太在意這些東西。


    呂子敬心如火焚,顧不了許多,進入大門左右穿梭了三十餘步,便在一堆如小山般的腐臭布匹之後,把柳散之放了下來。


    柳散之已是氣息奄奄,心脈微弱。呂子敬一手抵住柳散之胸口心脈,元炁輸送不敢有片刻停頓,一手出指如電,引導柳散之氣海內遊離亂竄的元炁從周邊穴竅流出體外,避免衝擊腑藏。


    柳散之功力淺薄,片刻之間,體內所剩元炁便蕩然無存。呂子敬隨手封住了柳散之氣海周邊的經脈穴竅。從腰間皮袋中取出兩粒藥丸,塞入柳散之的口中,並以元炁催動,助昏迷不醒的柳散之咽下藥丸,消化吸收。


    呂子敬雙手元炁從前心後背,周天循環,配合藥力,滋潤柳散之髒腑。


    氣海崩塌,先天真元破碎,雖然功力盡廢,終生無法再次修行練炁,但如果救助及時,處置得當,卻能保住性命,呂子敬對此深有經驗。但柳散之所受之卻卻又有不同。


    向懷仁乃是五宗頂尖修者,雖在地宮中不能提調元炁,但多年修煉的筋骨拳勁豈是等閑?柳散之修為與向懷仁天差地別,如果經受向懷仁正麵全力一擊,柳散之早已立時斃命。但即便未承受全力,柳散之已經是氣海和先天風元糜碎,而且上腹以下,肝、脾、胃、腸、腎盡皆破損。尤其是腎髒受損嚴重,先天之本萎縮枯竭,已經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僅靠著呂子敬精純的元炁納氣吊命,不能須臾停止。


    柳散之服下的是依照蘇師所傳秘方,由影伍院煉製的療傷聖藥五氣凝血丹,效力非凡。但柳散之傷勢之重,呂子敬也沒有把握服下丹藥後能夠遏止惡化勢頭,唯有不斷將風屬元炁一刻不停地輸入柳散之體內。情勢危急,雖然呂子敬判斷中州五卿右極大的可能不會追到這裏,但強敵環伺,危機重重,一旦被人發現,恐怕兩人都逃不出去了。


    過了好一陣時間,柳散之麵色漸漸有了一些紅潤,睜開了緊閉的雙眼。呂子敬探查柳散之體內,髒腑傷勢仍然沒有絲毫好轉。呂子敬大急,暗道:“難道散之已經是迴光返照?”


    柳散之看向呂子敬,掙紮著說道:“六兄,我是不是好不了了?”還未等呂子敬迴話,柳散之經勉強笑了笑:“六兄,我知道自己好不了了,剛才我好像看到阿娘來了,她笑著向我招手呢。。。。六兄你趕緊去吧!幫我把父親大人交給大兄。。。”


    沉穩如呂子敬,也竟然不知所措:“散之,別說話!你必須親手將伯父交給大師兄,我不管!”


    柳散之向呂子敬說道:“六兄,你聽我說,我對不起阿爺阿娘、對不起大兄。。。”柳散之目視黑暗的空間,像是自言自語:“那一年,我偷拿了家中一本《天柳武皇東征記》,在大街上邊走邊讀,被兩個人看見,一路跟我迴到家裏,然後就和阿娘動起手來。阿娘雖然贏了,但自己也重傷致死!要不是我不聽話,偷拿家中的書出去,就不會被人發現,阿娘就不會死!都是我的錯!大兄一定不會原諒我的!大兄會原諒我嗎?我。。。我不敢告訴他!六兄,我就快死了,你代我告訴給大兄吧,請他原諒了我吧!阿娘,你抱抱孩兒,我好開心。。。。。”


    柳散之說著說著,眼淚早已順著眼角留了下來,麵頰緋紅,一直垂著的手竟要抬起來,似乎想抓起什麽。。。


    呂子敬心誌如鐵,但終於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淚,怕被柳散之看到,正想抬手擦去,卻沒有來地想起師父的話:“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呂子敬停住了抬起的手,說道:“散之,散之,你自己去與大師兄說!你自己不說,他今生今世都不會原諒你!”柳散之的笑意仍然掛在臉上,但笑容卻逐漸凝滯。呂子敬大急,掌上元炁不管不顧地瘋狂湧入柳散之體內。


    湖底,地動更加劇烈。五名五宗抱元巔峰高手已經浮出水麵換了一次氣,正在焦急地看著湖底,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道身影出現在麵前,緊接著十幾個略顯狼狽的身影遊了過來。頭先一人正是喻青山。喻青山在水中一揮手,便向湖麵遊去。


    到了湖麵之上,喻青山五卿和勝冠五老腳踏水波,十名抱元巔峰高手浮在水中。喻青山此時已經恢複了九成功力。“天沔,你們在水下可曾發現什麽人?”喻青山問道。


    “太宰,我們方才沒有發現什麽。”呂天沔答道。喻青山看向其餘四卿,說道:“影伍七子之一既然能在我們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潛入天柳人皇密藏,且找到秘道出路,想來他收獲必然不小。絕對不能放他離去。”


    向懷仁道:“那人受傷頗重,應該逃不遠。我們幾人功力已經有所恢複,現在追擊,他應該逃不了。”其餘三卿、五老紛紛點頭。


    喻青山道:“那好,水下蹤跡不顯,我們無法集中全力。現下就勞煩四位各帶兩名抱元巔峰四麵追蹤,在湖心百裏範圍內仔細搜尋。青梅,你們五人隨我一通在湖底查找。各位,半個時辰之後,無論有否找到那人,我們在血心湖西側匯合,商議對策。”


    眾人雖然各有心事,但想想當下也隻能按照喻青山所言行事。眾人商量了一下方位,便飛速去了,隻盼自己先找到呂子敬二人。


    待四卿走後,喻青山道對吳青梅等五老說道:“我們下去,以出口為中心各自散開尋找,快。”喻青山等六人潛入水中。喻青山向五人做了個手勢,五人便四處散開去了。


    喻青山確定左右無人,遊到地宮入口處,仔細查看。喻青山歸一四重,感知遠超歸一三重的林淩空等人,自在通道之內起,一絲熟悉的氣味便始終縈繞在喻青山的腦海之中。喻青山心中思緒萬千,但身軀不停,如利箭般向一處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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