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預料唐明遠將怒火中燒之際,他卻不怒反笑,令程老欲言又止,孫致絢的斥責之言戛然而止。孫致絢的女兒孫媛媛未能洞悉唐明遠的深意,誤以為他心虛,便脫口而出不當之語。


    唐明遠輕握楚瑾之手,笑容中帶著不容置喙的淡定,“晚輩自當尊重長輩。”


    此語一出,不僅楚瑾為其從容不迫的態度動容,連初識的葉韻亦不禁對孫氏兄妹投去同情目光。唐明遠的冷靜,相較之下更讓人感到事態嚴重,程老默然,深知不能始終庇護後輩於無虞,唯有他們自行麵對與解決。


    孫致絢倚仗程老在座,淡然要求女兒道歉,孫媛媛卻拒絕妥協,並公然表達對同性戀的偏見與歧視。楚瑾麵色轉冷,但未及開口,唐明遠已在他的掌心輕輕一撓。


    唐明遠語出驚人,“媛媛敏銳非凡,莫非是戀愛中的直覺?但你尚年幼,即便一時衝動,也應謹慎防護。若不慎,恐怕你尚未做好承擔母親角色的準備。”


    話音剛落,孫媛媛麵色驟變,下意識護腹,程老眉頭緊鎖,目光審視著孫媛媛。


    唐明遠斷然不會輕易放過對手,質問孫致絢:“大師兄莫非已有勝任外公之念?”


    孫致絢憤慨反駁:“絕無可能,媛媛非此等人。”他怒火中燒,卻強忍怒氣,教訓唐明遠:“雖媛媛言辭讓你不悅,但你不可信口雌黃。涉及女性聲譽,吾女絕非那等人物。”


    唐明遠目光犀利地掃過楚瑾手指,挑眉道:“尚年輕,言辭直率。大師兄不必動怒,詢問當事人自知分曉。”


    孫致絢語氣冷漠:“勿需多問,絕無可能。你以為單憑口舌之辯我便會相信?我更信仰自己的女兒。更重要者,媛媛與你素未謀麵,謠言也需有模有樣。”


    唐明遠直言不諱:“大師兄未知,我與董老門下陸淮交好,董老擅婦科,陸淮得真傳。我們交流婦科問題乃常態。望聞問切,非你輩所能窺見。你不求上進,反質疑真相,豈非井底之蛙?”


    孫致絢尚未迴應,唐明遠又道:“抱歉,大師兄,我不該侮辱青蛙。”


    孫致絢怒火攻心,目光血紅,瞪向默不作聲的師父和看好戲的葉韻,緊握拳頭:“師父,媛媛亦是你看大,豈能坐視小師弟造謠?”


    程老歎息不語,葉韻卻道:“大師兄何不詢問女兒,是否師弟所言為謠言?”他早已洞察孫媛媛性格,若是無辜,豈能緘默不語,臉色蒼白地坐著。


    程梅梅雖心存不忍,但終究保持了緘默,因孫媛媛乃首起此事之人。


    孫致絢目光轉向女兒,神情稍顯溫和,言道:“媛媛無憂,為父自會為你做主。”


    “我並未為之!”孫媛媛似失控製,高分貝尖叫反駁,“我並未為之,父親!”


    孫致絢麵對女兒之否認,心中生疑,素知女兒性情,其現之態實屬異常。


    唐明遠進言,“真相如何,不妨一驗?或待腹中孩兒漸顯,自可揭曉。”


    “絕無可能。”孫媛媛幾近崩潰,麵對唐明遠洞察一切的眼神,“絕無此事。”


    唐明遠目光深邃如古井,沉聲追問:“何為不可能?莫非……參與者眾,致令你不知腹中嬰兒之父?亦或當日已有防範?”


    此問如同陷阱,未留孫媛媛以喘息之機。孫致絢尚未反應,葉韻已吸氣寒心,程梅梅卻發現隨著唐明遠言辭,孫媛媛麵色愈發慘白,手不自覺緊按腹部。


    孫致絢終忍不住,大聲斥責:“唐明遠!”


    一聲揭露,宛若觸動了封印,孫媛媛的情感防線瞬間崩潰,“之後他令我服用藥物,並且父親,他允諾我們步入大學後便來相見。”


    孫致絢霎時僵立,目光空洞地注視著女兒,緊握孫媛媛肩頭激憤言道,“你年僅十四!你十四歲的生日才過不久,媛媛,你的自愛何在!讓人知曉,我顏麵何存!你母親就是這樣教導你的嗎?”


    情緒激動至極,甚至欲舉手動孫媛媛,程老果斷砸杯於地,“住手!”


    張黎聞聲而至,目睹孫致絢麵露猙獰,程老卻冷若冰霜,與妻子目光交匯後,默然退至一旁。程老目光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你首要想到的,為何總是自己的顏麵?還將責任推卸至你的伴侶身上?”即便程老對孫致絢的妻子頗有微詞,卻不讚成孫致絢的邏輯,“立即帶孩子去檢查,根據媛媛所述,同學涉險,雖染病幾率微小,但安全至上。”


    唐明遠輕巧地點燃一堆篝火,一邊隨意把玩楚瑾的手指,一邊在她麵前享用她垂涎的小食,令楚瑾咬牙切齒。


    孫致絢遭受程老的責備,非但不自省,反而怒火中燒地瞪向唐明遠,宛如一頭激怒的公牛,怒指唐明遠,“師父,自從他到來,你便有所不同……”


    此言一出,唐明遠險些噴出滿口糯米糕,忙喝茶掩飾,“大師兄,注意措辭,別誤導他人以為你遭受了遺棄。”


    程老初時不以為意,甚至因孫致絢的話語而感到痛心,然而唐明遠的迴答,加上葉韻的笑聲,令他的失落瞬間煙消雲散,轉而啞然失笑,唐明遠已放下茶杯,“大師兄,速帶媛媛妹妹進行檢查為妥。”


    孫媛媛淚流不止,怒斥:“我對你們的所作所為深惡痛絕,為何無視我隱私之重?我有男友,何錯之有?”


    唐明遠麵露不屑,直言:“你自詡機智,卻將他人的寬容視作傲慢的資本,年幼無知,以為可橫行無忌。錯矣,我非易與之輩。”


    他起身步向孫致絢,為其理順衣領,言辭犀利:“你那可笑的表演早已暴露無遺,眾人僅因師叔之麵,未揭你醜態。你自視甚高,然師叔庇蔭之外,你何值一提?今日竟敢藐視楚瑾,唐某豈能容忍!”他冷笑,“你嫉妒我年少有為,然而你的嫉妒,不過暴露了你的卑劣。”


    孫致絢氣憤至極:“你豈有資格如此指責!”


    唐明遠泰然迴應:“資格?我姓唐,非程家之人。”


    此語正中孫致絢痛點,唐明遠深知如何觸碰他人之痛,“你豈不是嫉妒欲狂?欲改姓程,得師叔青眼,以繼承其一切,而無需如現般警惕?嫉妒張葉二師兄家世顯赫,自歎不如?葉韻豪華汽車手表隨意更換,張黎居大屋,而你卻困於狹小居所,出行尚需打車,心中豈無怨恨?”


    孫致絢的辯駁蒼白無力,額頭冷汗涔涔,不禁後退數步,聲嘶力竭:“絕無此事!”


    唐明遠冷哂:“你之所能,不過爾爾,日夜算計卻自作聰明。若無師叔之憫,你恐怕連安居之所亦不可得。”


    孫致絢潰不成軍,甚至遺忘孫媛媛的存在。孫媛媛驚懼地看著唐明遠,匆匆逃離。唐明遠揮袖,心中湧起一股孤獨:“此等心誌,也敢與我對峙?”


    唐明遠雖有所保留了,但目光偷瞥程老,仍先聲奪人:“師叔,孫家父母昔日之恩,你教養孫致絢成人,授藝於他,置辦家業,婚配佳人,此恩可謂已報。”


    程老驚愕,原以為唐明遠將致歉或尷尬,豈料反遭其直言教訓。唐明遠繼續言辭鋒利:“孫致絢之才之德,不堪入我師門。無才無勤,心胸狹隘,居於智者之中,自感卑微,性格畸變。見我之天賦,必受挫折。若師叔繼續縱容,他將非但不領情,反而愈發偏離正道。更重要的是,師叔欲報恩,不宜牽累張師兄與葉師兄,遭受孫致絢之辱,兩位師兄本無瓜葛,不過是念及師叔之情罷了。”


    初始之際,程老尚能維持沉著,但隨著思緒蔓延,唐明遠話音落定,他長歎一聲,沉痛表示:“誠然,年來小二、小三受盡委屈。”


    張黎語氣和緩,安撫道:“師父,不必介懷,我們並未感到絲毫委屈。”除卻師父麵前,他們僅是不與孫致絢交往而已。


    葉韻亦附和:“的確,師父無需理會小師弟,他不過是畏懼打擾。孫致……不提也罷,習性確有偏差,卻未對我們構成威脅。”


    程老笑出聲,語重心長:“罷了,我並非你們想象中那般脆弱。小遠所言極是,我過度庇護,反使他偏離正道。年歲已高,未來路途,唯有你們自行承擔。”


    張黎、葉韻、唐明遠各有成就,獨孫致絢仍依賴庇護。


    程老被三人圍繞,試圖寬慰,唐明遠則與楚瑾互握雙手,情感交融。葉韻因家務先行離去,張黎與程梅梅夫婦決定留宿陪伴程老,唐明遠與楚瑾亦準備離去。程梅梅將糯米糕製法傳授唐明遠,唐明遠致謝後,告辭。


    送行歸來,張黎道:“梅梅,為我倒杯水。”程梅梅心知張黎有言欲對程老說:“好的,今夜何不品嚐白粥?”


    “可。”張黎斷然迴應。


    程梅梅細心地掩門而出,張黎隨即言明:“師父,我們對大師兄之事,非有意隱瞞,實不知如何啟齒。”


    程老歎息,自責過於武斷。他認為孫致絢無依無靠,又才疏學淺,不如其他弟子。人心皆憐弱,然而,卻未深思弱之成因。


    程老是否未曾察覺孫致絢與他人的距離?非也,他早已察覺,卻苦於言辭。他早已部署:財產歸長子,人脈屬張黎,藥膳方授予葉韻,古籍藥材及師門遺物交與唐明遠。


    然而,現觀媛媛之變,方知思考之淺。


    張黎稱:“小師弟言辭雖直,然大師兄若能悟透,亦為美事。”


    程老笑答:“無憂,我對小師弟並無惡感。”旋即又歎,“唯感對師兄有愧。”


    張黎欲言又止。


    程老揮手續言:“吾需沉思。”張黎遂不再多言。


    步出四合院,唐明遠麵色稍顯淡然,楚瑾曰:“包袱,我承擔。”


    唐明遠止步,目光轉向楚瑾。


    楚瑾伸手,堅定道:“讓我來負擔,你攜我同行。”


    唐明遠眸光溫潤,未將行囊交予楚瑾,而是肩扛前置,背對楚瑾蹲身,楚瑾伏其背感慨:“無責於你。”


    “獨思……”唐明遠步履穩健,不徐不疾,“ pondering the misuse of my medical craft.”


    “恩師有何教誨?”程老亦難察唐明遠內心的掙紮,葉韻等人隻見其意氣,未窺其糾結,“曰:習醫,一為愈你,二為不受欺,三為懸壺濟世。”


    “嗯。”唐明遠目露微光,安撫,“楚瑾無憂。”


    楚瑾輕咬唐明遠耳垂,“豈能無憂,你眼中分明寫著不悅,需我來撫慰。”


    唐明遠斷然否認,“非也,你看錯了。”


    楚瑾淡笑,未語,僅言,“小遠卓越。”


    唐明遠眼中閃現得意之色,唇角輕揚,“自然,我乃佼佼者。”


    唐明遠心頭忽現夢中恩師之言。


    醫術,旨在救人,亦為守護至親。


    若至親遭受不公,醫術可成扞衛之器。


    唐明遠步伐微頓,隨即恢複正常,步履輕快,“楚瑾,實則我難以斷定孫媛媛是否懷孕,僅數日之隔,即便把脈亦難覺察。”


    楚瑾斷言:“她心虛,無疑。”


    唐明遠冷靜分析:“事發藥膳坊後,她的步態失調,年幼且初次經曆,難免顯露。”他又推測:“趙翔應是幕後之人,觀其庇護態度。”


    楚瑾深知當日情形,直言:“趙翔陶醉於女生的爭寵之中。”


    唐明遠目及家車,自信道:“此類男子不宜交往,慶幸小瑾明智,選擇了卓越如我。”


    楚瑾釋懷,輕語:“歸家之路已近。”


    唐明遠疾步奔走,卻未向車輛靠攏,反而在旁飛奔。楚瑾感受微風拂麵,雖不能狂奔跳躍,但唐明遠會為他背負一切,因此,無需憂愁,他的小遠應笑得肆意。


    唐明遠開學前,餘老出院,餘家設宴以示謝意。唐明遠得見餘欒配偶,餘瑜未婚,而餘家次子餘欒顯得不急不躁。


    報道日,餘欒陪同前往,如她所言,宿舍已滿,幸得提前安排,為唐明遠預留雙人間。該宿舍為研究生專屬,設施齊備,對學生而言,已屬難得。


    唐明遠未拒餘欒美意,餘欒引領之際,解說:“原擬安排四人宿舍,俟新生期過後再遷入雙人間,以便於結交新友。”


    張強攜帶著唐明遠的行囊,對於餘欒的觀點亦表讚同。


    唐明遠泰然自若,酒紅色發絲下的眼神遊走於周遭新生,詢問道:“餘姨心意突變?”


    “吾妹之意。”餘欒直言不諱,“她認為你求學非為結交,故安排你雙人寢室。”


    唐明遠輕笑,未置可否,此安排節省了他寶貴時間。於他而言,師叔、師兄、張嬸、張哥,及楚瑾足矣,無需友朋之繁。


    餘欒洞察唐明遠神情,深知其妹判斷無誤,“探得室內同住者,乃優秀學子,因舍友出國而空置。”


    唐明遠不以為意,對所謂“好學生”不過一笑置之。


    抵達七號樓四零四室,餘欒手持鑰匙,卻先於門前輕敲。門旋即開啟,一青年出現,白襯衫、牛仔褲,眼鏡映襯斯文。青年對餘欒三人無絲毫驚訝,禮貌側身,“餘教授。”並對唐明遠、張強略一點頭,“房間已整理。”


    青年目光掃過唐明遠顯眼的紅發,隨即淡然移開,內心僅盼室友能安靜易處。


    唐明遠含笑施禮,語氣謙和:“曆史係唐明遠,今後請多關照。”


    青年見其笑容坦誠,稍釋芥蒂,自報家門:“中文係的聞楠。”


    唐明遠略一點頭,環視幹淨整潔的居所,感慨良多:“多謝。”


    聞楠輕描淡寫:“不必。”


    唐明遠察覺到聞楠身上醫院消毒水的氣息,觀其麵色雖顯疲憊卻無病態,料想或有親屬臥病,由此氣息相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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