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瑾駕車救援,雖短暫,然心力俱瘁。諸人宛如逃離刑場,不宜直接覲見張黎師兄,遂先至唐明遠處洗漱更衣。


    唐、楚同住二樓,一樓設有客房及獨立浴室,葉韻本可於此洗浴,卻麵露難色:“觀身材,與小師弟相仿,然其衣衫……顏色圖案過於驚世駭俗。”


    唐明遠未察葉韻之疑慮,斷然拒絕:“衣衫為小瑾精心挑選,豈能相讓。客房有新衣,自尋合體者。”


    葉韻目光怪異,瞥楚瑾一眼,心中暗忖:竟為防人覬覦,出此奇策。


    楚瑾默然,輕揉麵部,恢複平靜:“速去沐浴更衣,時辰緊迫。”


    唐明遠應聲,揮手徑自上樓:“我先去矣。”


    楚瑾不解釋,僅指示客房方位:“張嬸每日打掃,物件皆新,隨意使用。”


    葉韻笑應:“不敢客氣。”


    楚瑾頷首,步履沉重地登樓,心緒亟待凝帖。唐明遠專屬設計師,乃其所邀,然而唐氏對設計細節鮮有過問,除卻重大場合服飾,其餘概不關心。唐明遠,此師兄,靈台混亂,目力昏聵,豈忘卻畫展上對鄭老所提之懇求?


    客房陳設,一應俱全,服飾及日常用品無不俱備,唯其風格略顯懷舊。葉韻著一襲藏青絲質唐裝,寬鬆而涼爽,唯顯老成。步出客房,見一背影佇立書架前,葉韻瞥見黑發,語調淡然:“楚瑾,師弟尚逗留否?”


    唐明遠擱下書冊,緩緩轉身,目光鬱結,語氣刻薄:“君應為二師兄。”愚鈍至極。


    葉韻整理衣襟之手驀然停滯,驚愕的目光投去,此景甚於車禍現場遇見唐明遠施針之驚栗……甚至,令人畏懼,“君之發色,何由轉黑?”


    唐明遠輕歎,撫弄發絲,頹唐而言,“自感醜陋不堪,我更適合明亮色彩。”


    楚瑾步下樓梯,稍作停頓,為唐明遠辯解:“彼所用染劑,自配草木而成,褪色隻需另一藥劑,然而此劑短壽,須臾即調,今日不暇。”


    洗去紫發,唐明遠在車禍現場的出眾表現,令人矚目。緊急關頭,鮮有人能識其真容,唯紫發獨樹一幟,令人難忘。


    葉韻初見驚愕,旋即細觀,眼中流露出豔羨之光。唐明遠本就顏值出眾,否則異色發飾隻會顯得猥瑣不堪。然而,他竟能以怪異之姿展現別樣帥氣。褪去紫發,換上素色衣褲,唐明遠宛若畫卷中的君子,溫潤而端方。葉韻自詡英俊,卻在這對比中敗下陣來。


    “不願與汝同往。”葉韻忍不住戲謔,“色彩斑斕更適合汝。”唐明遠之美,非在於容貌,而在於氣質。往日彩色裝扮,眾人目光集中於發、顏、衣,鮮少留意其氣質。


    唐明遠神情萎靡,盡顯憔悴,“彩色更顯吾之風采,如今變醜,恐君嫌棄。”楚瑾淡然迴應:“否。”唐明遠遂展顏,葉韻心中暗笑,若非唐明遠神情誠摯,幾疑其故作矯情。


    葉韻對唐明遠的獨特審美頗感好奇,楚瑾之貌雖佳,氣質清冷,卻與唐明遠的喜好大相徑庭。若換作他人,濃妝豔抹如聖誕樹,葉韻不禁寒顫,寧願放棄。待他再次抬眼,唐明遠已依偎在楚瑾肩頭,毫無羞澀地享受著楚瑾的撫慰。


    “行止。”葉韻目光下垂,語氣堅決地示意,“進食時刻已至。”


    楚瑾含笑輕揉唐明遠耳垂,唐明遠隨之挺身,攜手楚瑾步出,嘴角不掩調侃:“你之心生嫉妒,顯而易見。畢竟,你孤獨無伴。”


    葉韻反唇相譏,聲色俱厲:“孤身一人?我乃知名之鑽石王老五。”


    唐明遠雖顯疲倦,語調卻是不改戲謔:“悉聽尊便,你仍舊獨身。”


    葉韻欲言又止,終無奈認同唐明遠的邏輯,白眼一番,轉而發問:“客房布置何以如此老舊?”


    唐明遠語氣轉正:“待我等安置妥當,欲迎師叔同住。”


    葉韻腳步微滯,思緒飄至客房之陳設,憶起自己曾評客房過於精細,實則乃按師父喜好打造,一時語塞。唐明遠與楚瑾雖年紀輕輕,行事卻甚是周到,其細心考量師父居所,可見用心良苦。


    心中不由浮現師父對唐明遠的評語:此子知恩。


    知恩者,人恆愛之。助人非為圖報,卻決不助忘恩負義之徒。


    車輛直驅,葉韻不顧擁擠,執意與唐明遠、楚瑾同乘。忽而提問:“此乃迴生丹?”


    唐明遠坦蕩迴應:“正是迴生丹。”


    葉韻麵露難色,卻未發一言。


    唐明遠未曾察覺葉韻之異樣,楚瑾卻洞察入微,眼中閃過戲謔之光。他思忖,此行之人甚是值得一交,葉韻更是個中翹楚,“迴生丹我曾服用,效用寥寥。”


    “啊?”葉韻目光銳利地掃向楚瑾。


    楚瑾洞悉葉韻的猶豫,未言詳情,顯然是鑒於自己體弱,而那迴生丹效用非凡。唐明遠雖持丹卻救陌生人,恐怕是擔心葉韻心中芥蒂。


    葉韻一旦領悟楚瑾言外之意,頓時釋然,輕吐:“原來如此。”雖同情母親的遭遇,但深知楚瑾對心上人的重要性,若楚瑾因疾早逝,其孤獨可知。


    葉韻自認,私心太重,難以勝任醫者之責。


    唐明遠亦有所悟,直言:“師父有三顆迴生丹,救我時用了一顆,餘下一顆半用以救治小瑾。”


    若有實效,唐明遠豈能拖延,早已喂楚瑾服下。


    葉韻微微點頭,不再糾結於半顆丹藥,畢竟救人性命至關重要。他甚至未詢能否重煉,此類神藥存世三顆已屬天賜,不宜再提,以免添師弟煩惱。


    唐明遠未覺可惜,藥品價值在於救命,否則僅是陳列品。


    然而……唐明遠緊抿嘴唇,決意嚴密監護楚瑾,防止病情複發。武丹在握,若他不在,楚瑾將如何應對?他已救多人,隻願天賜楚瑾福澤。


    “迴生丹之煉製,尚存一線希望。”唐明遠緊握楚瑾之手,鏗鏘有力,“關鍵在於找迴師門失散之藥爐。”藥材雖多已失傳,然可尋替代,師父畢生鑽研,藥方經改良,卻因藥爐未得,成效未卜,藥材之調改,繁雜而精細,得益於現代科技,分析之便,無可比擬。


    然,一切以藥爐之重逢為前提。


    師父嚐試以替代品,然始終無果。


    “吾師追尋不懈。”葉韻言辭鑿鑿,昔日僅知師門傳承之追尋,未料其關鍵所在,“或許,已不在我國。”


    葉韻言之鑿鑿,談及流失海外之瑰寶,或有線索,或已無跡可尋,甚至存亡未卜,不少珍品因無人識貨而流落民間。


    唐明遠與楚瑾亦有所猜測,相對一笑,唐明遠輕握楚瑾之指,“必將珍寶收迴。”此行,非但為師父未竟之誌,亦為楚瑾之康健。


    約定已定。


    若疾病難除,便共赴黃泉,畢竟,小瑾最怕孤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藥香如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楊懟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楊懟懟並收藏藥香如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