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進來給他添加茶水時,耿誌遠拉住她訴苦道:“卿卿,辛辛苦苦幹了一年,算了算你猜怎麽著?沒賺錢不說還賠了好幾萬。”


    蘇卿倒不驚慌,笑道:“誌遠,你鋪開的攤子太大了,照這種鋪張法,你就是有多少錢也不夠花呀。”


    耿誌遠恍然大悟道:“對!卿卿,你這話說得對!今年我得注意點,不能再鋪攤子了。我既不是什麽商業奇才,又沒有什麽家底做後盾,一個不小心怕是真得要全賠進去。”


    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貪婪作祟下人的欲望是無窮的。


    自身努力和機緣巧合下,耿誌遠和同伴僥幸淘得了人生第一桶金,短短兩三年便獲利幾十萬元,讓他擁有一定資本的同時也萌生了無窮的貪念,總覺得世間的金錢掙起來並不算難事一件。


    沒有經過失敗的殘酷教訓,一經林楚和耿燕的拉攏便盲目的擴大投資,絲毫不顧及自身資金的匱乏,甚至不惜以抵押貸款的方式鋌而走險。


    富貴險中求倒是不假,隻是無論其中哪一項投資失敗,都會令他陷入萬劫不複的地步,畢竟他手裏沒有任何可以翻盤的備用資本和人脈。


    “好險!”耿誌遠擦了一把額頭上冒出的冷汗,暗道:“我們這幫商界的門外漢,撞大運掙到了錢竟然全部用來分紅,一點也沒考慮過遇到個萬一怎麽辦,真可謂是膽大妄為。”


    俗話說得好,初生牛犢不怕虎。年輕人沒有經過失敗的磨練,做起事來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闖勁十足。但是,一旦闖出自己的天地,就必須總結經驗教訓,盡量避開前輩們走過的彎路、掉進去過的陷進。如果還是像從前那樣,不管不顧的一股腦往前闖,最終早晚會碰個頭破血流。


    好在耿誌遠最大的優點便是時常總結和反思,得意而不忘形,失敗亦不氣餒,不懂便問、不知便學,是一個實事求是、腳踏實地的實幹家。


    2001年的春節是1月24日,過了元旦最多還有三個星期便是春節假期。小年這天上午,工藝室按照往常慣例召開了2000年全室年終總結會。


    工作三年半來,耿誌遠也漸漸看得透了,所謂的先進根本不是選出來或者幹出來的。室裏的投票從未公開唱過票,而院裏最終表彰的先進翻來覆去總是領導眼裏那幾個紅人。


    其實,即便室裏選上了你,到了院級領導那裏也有可能將你拿下。領導的解釋是,院裏要通盤考慮每個同誌對設計院所作出的貢獻,不能僅僅看選票。說白了,最終是不是先進,主要在於院領導對你的印象和評價。


    田必達當上主任後,肖玉英也成了熱門人選,估計今年的先進十之八九會有她的一份。


    當田必達念完2000年工藝室的總結後,賈睿首先發難道:“田主任,今年的先進怎麽個選法?”


    田必達沒想到賈睿竟然當麵質問,愣了愣道:“跟以前一樣,投票選呀。”


    賈睿譏笑道:“投票有用嗎?我來了設計院十幾年了,就沒選上過一迴先進。”


    “先進是全室裏投票選的,說明大家認為你工作做的還不夠好。”田必達笑著解釋道。


    賈睿一聽這話便有些不樂意,從人群裏走出來大聲道:“我認為我做的夠好了,今年先進應該有我一份。”


    一個大家公認的邊緣人物還敢公開跟自己叫板,田必達忍住怒氣道:“你自己認為不行呀,必須得到大家的認可。”


    賈睿沒有理睬他,自顧自地對大夥說道:“去年上半年我去海州1830現場施工服務了半年,下半年又去敬州石化現場設計,十二月份才迴來。滿打滿算在現場整整呆了八九個月。為了工作,弄得連老婆都跟我離了婚。我這麽賣命幹還算不上先進,怎麽才算先進呢?”


    賈睿打破常規當眾一番牢騷引得大夥議論紛紛。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耿誌遠暗道:“賈睿白白幹了這麽多年,還不明白設計院選先進其實就是一種潛規則。隻要領導不認可,你幹得再好,再賣命也白搭。他們才不在乎你這種小人物的死活呢。”


    “行了,室裏開會你搗什麽亂?”田必達一臉嫌棄道。


    “你……!”賈睿從他的眼神中感到了輕視和侮辱,怒目而視道:“男子漢大丈夫,士可殺不可辱!”


    田必達擺了擺手不屑道:“你是士嗎?別自我感覺良好了,趕快一邊去。”


    “老子不幹了!”賈睿終於受夠了被人瞧不起的滋味,指著田必達怒發衝冠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爺還有技術!老子不伺候你們了!”


    說罷,賈睿怒氣衝衝摔門而出,留下一句話:“老子這就辭職去!”


    在省院裏,賈睿一向是被人瞧不起的窩囊廢。如今窩囊廢破天荒發起了火,眾人驚訝之餘不由得麵麵相覷。


    “一個瘋子!不用管他,咱選咱的。”田必達氣惱之下,連每個人宣讀自己總結的步驟都省了,直接跳到了選先進。耿誌遠暗暗搖了搖頭,在選票上胡亂寫上了幾個名字。


    散會之後,王平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賈睿剛才果真去人事科正式遞交了辭職信。


    “小賈太衝動了,沒了老婆又辭了職,以後可怎麽辦?”林蔭同情道。


    “聽說上海一家設計院請他去當專家。”夏蘇道:“賈睿為人雖然不討喜,但技術上沒的說,去哪兒也能混口飯吃。”


    “怎麽也幹了十幾年了,這小子又有點鬼才,走了有點可惜。”王平歎息道。


    “離了誰,設計院照樣開下去。”林蔭資格老,博聞多見,迴憶道:“以前的黎道生,那可是個能人,八十年代的碩士研究生,分到咱這兒後提了很多好的建議。可惜咱院的領導怎麽會聽一個小年輕的意見?沒兩年人家就辭職走了,聽說在北京自己開了一家公司,幹得很大。”


    能人到哪裏都是能人,慫貨怎麽幫也是慫貨。賈睿離開設計院後,說不定會另有一番機緣,幹出一番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業。


    臨近春節,各項目組、辦公室或要好同事間常有酒宴聚會。當天晚上,同年進院的十二羅漢中僅存的八個人聚在一起喝了頓齊心酒。


    酒宴散盡時,醉醺醺的韋建業拉住耿誌遠道:“老耿,作為校友,我得提醒你幾句……”


    耿誌遠以為他喝醉了酒說醉話,笑道:“老韋,有什麽話你說就是。”


    “你知道嗎?”韋建業狡黠笑道:“將來工藝室主任不是曾大有就是於慶賀。”


    耿誌遠暗吃一驚道:“怎麽?你又聽到什麽小道消息了?”


    “小道消息?”韋建業冷笑道:“我去楊文閣家拜早年,正好碰上於慶賀,出門又碰上了曾大有。這是小道消息嗎?”


    曾大有和於慶賀竟然都跑去楊文閣家聯絡感情,耿誌遠暗自佩服道:“你們行呀,還有資格去他家做客,我要去的話他還不一定讓我進門呢。”


    韋建業哼道:“我是告訴你,別看平時他倆跟你關係好,關鍵時刻該給你栽刺還是會栽刺的,你還是別太實在,小心點為好。”


    利益麵前,感情總是排在第二位。耿誌遠點頭道:“我知道了,多謝你,老韋。”


    每個人都會為自己的前程盡力奔波,曾大有和於慶賀既然能跟楊文閣拉上關係自然會充分利用,換成耿誌遠也是如此,所以誰也不用瞧不起誰,誰也不用羨慕誰。


    況且國有企業裏想得到提拔,靠的就是關係和站隊,至於幹的好與不好,真應了那句話:“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橫批:不服不行。”


    迴到家時已是深夜十一點多,蘇卿依舊沒有睡,端坐在客廳沙發上,心裏掛念著等他迴來。


    終於等到他進門,蘇卿趕忙幫他拿過來拖鞋,關心道:“今天喝得多嗎?”


    “不多。”耿誌遠脫下外衣道:“都是些老夥計,知道我酒量小,沒讓我多喝。”


    “誌遠,明天我陪著媽迴蘭溪,你自己在家照顧好自己。”蘇卿不放心道。


    “明天早上幾點的飛機?”


    “八點半,早上表哥坐廠裏的車來接我們,你就別去了。”


    “好吧。”耿誌遠頗為不舍道:“你這一走,家裏冷清清的,我還真有點不適應。”


    蘇卿不好意思道:“咱倆還沒結婚,我不能跟著你迴家過年,對不起。”


    “唉!”耿誌遠歎了口氣道:“還得再等上兩年,大學不允許結婚這規矩真該改一改了。”


    蘇卿臉色微紅道:“這不是已經過了一半了嗎?再堅持兩年吧,一畢業我就嫁給你。”


    耿誌遠酒壯色膽,拉住女友道:“卿卿,明天你就要走了,今晚上好好陪陪我吧。”


    “呸!”蘇卿羞紅了臉啐道:“你忘了?這幾天我來好事了,不能陪你了。”


    “唉!女人怎麽這麽麻煩!”酒勁上頭,耿誌遠埋怨了幾句,倒在沙發上兀自沉沉睡去。


    蘇卿拿過一床毯子小心翼翼蓋在他身上,坐到身旁滿是愛意的欣賞著男友帥氣的臉龐,嘴裏輕輕哼著那首安神的《夜的鋼琴曲》。伴隨著女友哼出的悠揚曲調,耿誌遠打著唿嚕進入了深邃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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