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


    這個詞對巫邪來說,比提親還要陌生,想想她爹,隔三差五的拜堂成親,山下那些姑娘未曾許人的,個個都想進她巫家的門,怎麽到她這裏,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巫邪眨了眨眼,神情恍惚,似乎受了不小的打擊。


    嚴燁輕咳了一聲,想要安慰安慰,還沒來得及開口,衣襟就緊了幾分,直接被巫邪提了起來:“喂喂喂,你想幹什麽?你冷靜點,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我靠……”


    嚴燁的話沒能說完,巫邪就鬆了手,看著他直直的掉下去,結結實實的摔了個四腳朝天,巫邪愉快的笑了起來。


    她的樣子實在不太對,周圍的侍衛連同阿大,都不敢上前,見嚴燁驚動了廳內的主子,阿大躊躇了一下,這才從屋頂跳下去,將地上的嚴燁扶了起來。


    “阿大,怎麽迴事?”


    聽聲音,是巫銘。


    他的聲音不小,屋頂上的巫邪也聽得清楚,判斷出他所在的位置後,長劍直刺而下,巫邪從破開的洞直衝廳內的巫銘。


    到底是一族之長,遭遇偷襲,巫銘並不閃躲,大手一揮,雄厚的術力便打亂了長劍的路線,輕而易舉的將巫邪掀翻了出去。


    “老頭,你找死!”


    “嗯?小邪兒?”


    看清偷襲者的模樣,又聽見熟悉的聲音,剛剛還神情自若的族長立即跳了起來,完全不顧廳中還有自己不能失了禮數的貴客,像猴兒一樣上竄下跳的躲著巫邪的攻擊。


    “我的小祖宗,你聽我解釋~”


    “聽你解釋?還不如聽二娘養的那隻狗叫。”


    巫邪的長劍所到之處,沒有一樣東西能夠完整的保留下來,從未見過這種場麵的魏家大少爺,完全呆了,幸虧他爹時刻盯著,這才讓他免遭毒手。


    “魔鬼……爹爹,她是魔鬼。”


    魏家大少爺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巫邪聽得一清二楚,刺出的長劍突然收迴,沒了危機感的巫銘跌跌撞撞的站定,推著嚴燁進來的阿大同時愣在了當場。


    他剛才說什麽來著?


    她,巫邪,堂堂巫族大小姐,是魔鬼?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小邪兒你可千萬要冷靜。”最先迴過神來的巫銘,小心翼翼的朝巫邪靠攏,計劃著她若真要砍了魏遠,自己也好出手,擋上一擋。


    “童言無忌?這窩囊廢可比我先出世。”巫邪惡狠狠的看向魏家家主魏子助懷裏的少年,心道,這家夥明明長的人模人樣,性子卻比她那幾個沒用的弟弟還要像個娘娘腔。


    “巫邪!”


    巫銘嗬斥了一聲。


    不等他指教巫邪的無理,魏子助便摟著自己的兒子站了起來,臉上是如負釋重的笑容:“看樣子巫小姐看不上我家遠兒,這樣正好,兩家的婚約沒必要再存在了,你說呢,巫老弟。”


    “魏大哥,這事能不能再商量……”


    “不用商量了,這婚退了吧,本小姐就算一輩子嫁不出去,也絕對不會和這個窩囊廢做夫妻!”她巫邪有錚錚傲骨,是巫族人人敬畏的小煞星,向來隻有她拒絕別人,哪有別人將她退婚的道理。


    “這樣甚好,甚好。”


    魏子助點了點頭,似乎很欣賞巫邪的張狂,隻不過他懷裏的少年早就被巫邪的煞氣嚇得臉色蒼白,為了自家這根獨苗苗,他自然不願在此多留。


    看著魏家一老一少急匆匆的出門,巫銘有心阻攔,卻被巫邪刺來的長劍生生劫住。


    不給他任何避讓的機會,怒火中燒的巫邪手中劍法,要多刁鑽就有多刁鑽,巫銘作為一族之長,手上功夫本就厲害,這會為了女兒往後的幸福,急著追迴魏家父子,右手一伸一收便奪了巫邪的長劍。


    從來沒在巫銘手上吃過虧的巫邪,頭一次見識親爹的厲害,俏臉漲紅,明知實力不足,長劍脫手之際還是不肯認輸,拚著摔倒的風險,也要抬腳給巫銘一些苦頭吃。


    眼看著族長被自己的親閨女踹翻在地,阿大見怪不怪的拍了拍呆若木雞的嚴燁,歎息著上前將同樣摔倒的巫邪扶了起來,柔聲勸道:“族長畢竟是大小姐的父親,在外人麵前,大小姐多少該為族長留些麵子。”


    外人?


    意識到這個詞的含義,巫邪眯了眯眼,和自行爬起來的巫銘同時望向剛剛迴神的嚴燁。


    正對上父女倆的灼灼目光,嚴燁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連連擺手道:“兩位不要誤會,我什麽都沒看見,沒看見。”


    “哼,老頭自己隔三差五的吹鑼打鼓,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個什麽人,麵子這東西,早不知被他丟到哪個溫柔鄉去了。”巫邪對嚴燁的印象雖然不錯,可他到底是個外姓人,再加上八大世家早不如從前那般親近,所以她順著心思梗了巫銘一句,便乖乖收了劍,坐到了一旁。


    聽得親閨女的評價,巫銘臉色變了變,似乎想爭辯幾句,卻見嚴燁側開身子,全然一副讓路請他快走的樣子,不由正色道:“還未請教,這位小兄弟的姓名。”


    “小侄嚴燁,家中排行第二,見過世叔。”見禮這事,嚴燁向來做的規矩,若是換了平時,巫銘肯定會好好讚他一番,隻是眼下,他還忙著去追魏家父子,隨便搪塞了幾句,問明來意,便讓阿大帶著去尋嚴家伯父。


    阿大領了命令,卻還惦記著一旁的巫邪,帶著嚴燁臨出門前又轉過身來:“此前嚴公子說是小邪兒的朋友,左右您也沒事,不如陪著走一趟,也好盡盡地主之誼。”


    “本小姐何時同他是朋友……”


    “這位阿大兄說的是,左右大小姐無事,便勞煩您做個陪,免得在下又從屋頂摔下來。”


    “你!”混賬東西!


    巫邪一掌拍在扶手上,又毀了一把好椅子,隻是她雖然發了火,卻沒有像招唿親爹那樣,招唿嚴燁這個外人。


    此前她將嚴燁摔下來,本來有些愧疚,這會卻沒有半分悔意,咬牙切齒的揪了嚴燁出門,根本不理會後麵跟著的阿大,直接將人丟進了後院,著人將嚴家伯父請了出來。


    雙手抱胸,仰麵朝天的守著嚴燁和伯父來了場久別重逢的鬧劇,巫邪在心裏不斷的詛咒著將她留下,落荒而逃的阿大。


    就在巫邪問候阿大祖宗十八代的時候,嚴家伯父總算意識到巫邪的存在,忙喚了一聲“好侄女”,熱情的拉著她坐了下來,還反客為主的命人端了熱茶過來。


    看著嚴家伯父硬塞過來的茶杯,巫邪抽了抽嘴角,偏頭朝一旁掩麵遮羞的嚴燁看去,頓時明白了,這位嚴家世伯,跟她親爹一樣,並沒有什麽好名聲,反倒會讓後生小輩感到羞恥。


    “好侄女,你爹他……”


    “我爹?”記起親爹,巫邪猛然意識到,自己一開始是去質問巫銘,為什麽移情別戀的,誰知竟被嚴燁刺激,來到了這裏,忙起身要去會客廳。


    隨意的移步擋住巫邪的去路,見她隨手放了茶杯,杯中的熱茶漸出了大半,驚的嚴家伯父跳起來退了好幾步,嚴燁皺了皺眉:“大小姐急著去哪?”


    “自然是找我爹問個明白。”


    “問世叔緣何移情別戀,還是問世叔,當真要退了你和魏家少爺的婚約?”


    “退婚是我自己的事。”


    “可依我看,就算求著魏世伯,世叔怕也是不願退這門親的。”


    “他自己風流,關我什麽事,我可不喜歡魏家那個娘娘腔。”巫邪握著劍的手咯咯直響,心底對那個魏遠,又添了幾分厭惡。


    “其實這事你也用不著憂心,依我對魏世伯的了解,他非常寵溺魏遠這個獨子,這次能親自上門退婚,肯定是鐵了心的,世叔就算能拉下臉麵求人,也不見得能成事。”


    “你這話說的……怎麽像魏家看不起我似的?”


    “咳咳。”


    嚴燁輕咳了幾聲,並沒有明說,而是給了巫邪一個“你自己領悟”的眼神。


    其實嚴燁不說巫邪也知道,自己雖然沒下過山,可她在侶山作威作福的那些混賬事,早就在世家大族中傳開了,再加上她親爹的風流名聲,蒸蒸日上的魏家,的確有足夠的理由瞧不上她。


    隻是知道歸知道,一直被巫族捧在手心裏嗬護的巫邪,擁有著世家嫡係的所有驕傲,即使不喜歡魏遠那個娘娘腔,這會也忍不住想框著這門親事,讓魏家無法順心。


    這邊嚴燁三言兩語的說服了巫邪,那邊巫銘總算利用自己娶十三夫人的理由,將魏家父子名正言順的請了迴來。


    一日折騰,旭陽新照的時候,侶山上下喜氣洋洋,就連巫邪這位巫族小煞星都出席了婚禮,這新進門的阮夫人,在巫族的地位跟著攀升了不少。


    隻是新娘歡喜雀躍的時候,本該與其同樂的新郎官卻心氣鬱結,愣是捧著酒杯在大堂和來往的世族親朋喝了個爛醉。


    跟隨嚴家伯父一同留下來吃酒的嚴燁,倚著角落裏的牆壁,似笑非笑的看著一場熱鬧,還未品出個中滋味,眼前就憑空多出了一壇酒。


    順著那壇酒往左邊看,英姿颯爽的紅衣少女抬手將額前的發絲撥到腦後,現出了幾分江湖俠客才有的豪氣。


    “大小姐這是?”


    “看不出來嗎?本小姐想找個人喝酒。”將手裏的酒壇往嚴燁懷裏一塞,巫邪不知從什麽地方又順了一壇過來,仰頭便喝。


    瞪著她喝酒的模樣,嚴燁咽了咽口水,望著懷裏的酒壇,背後生出了幾分寒意。


    以他三杯必倒的酒量,怕是在巫邪手底下活不過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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