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猶豫,複江寒同樣在猶豫,但他後來覺得,這件事不應該由他來提起,所以就不再考慮這個了。


    花知溪盯著他看了許久,雖然視線是落在他臉上的,但注意力並不在。


    她在心裏想了好多,想著怎麽開口和複江寒說起小時候那件事,想著怎麽和他道歉,甚至是道完歉之後要再和他說些什麽。


    等她差不多想好時,天已經慢慢暗下來了。


    “花小姐。”


    “複江寒。”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都不大不小,剛好傳進對方的耳中。


    花知溪聽見複江寒的聲音愣了下,就聽他又說道:“花小姐,有什麽話你先說吧。”


    複江寒其實看出了花知溪要說什麽,但他裝作不知道,等著她開口。


    花知溪慌忙應了一聲,因為太過於緊張就控製不住地往前麵走了幾步。


    她在距離複江寒還有三步的地方停下,抬頭看著他,深吸了一口氣,和他說道:“複江寒,小時候的事是我對你不起。其實當初跟你說完那些話後,我就意識到自己錯了,但那時畢竟年紀小,死要麵子硬是不和你道歉。誰承想等我終於放下麵子,想要和你說的時候,你和風無意就走了。”


    她說著說著就著急了起來:“我真的知道自己錯了,我不應該和你說出那樣的話。這麽多年來,我一直都在後悔,後悔自己當年的不懂事,更後悔當初沒有和你道歉。真的,我真的特別後悔。”


    複江寒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見她一臉認真又慌亂的同樣盯著自己,又聽她說出來的那些話,一時間什麽反應都沒有做出來。


    “我知道因為我的不懂事傷害到了你,這麽多年來你也一直都介意著這件事,所以就想著可以好好和你道個歉。”


    “複江寒,對不起。”


    “不管你接不接受我的道歉,我都要和你說清楚,希望你能知道,我當年說的那些都是混賬話。還有,其實……其實我也想和你做朋友的。”


    花知溪最後那句話一說出口,複江寒原本都已經打算原諒她的想法瞬間散去了。


    她不說起這個還好,一說就讓他又想起了當年的事。雖然已經知道她是怎麽想的了,但當年的事情已經發生,那時候的感受還深刻的印在他腦海裏,不管他怎麽努力都忘不掉。每次隻要一想起,就好像是又重新經曆了一遍一樣,讓他覺得唿吸困難,難以忍受。


    “花小姐,請你就此打住。”複江寒冷著臉開口,將自己之前就已經想好的話告訴了她,“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很久了,我知道當時大家都小,還不懂事,所以我不會怪你的,你也不用一直覺得內疚。”


    他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道:“我很感謝你今天能跟我說出這些話,但既然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那就讓它過去吧,還請以後不要再覺得困擾了,要不然我心裏會過意不去的。”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在心裏想清楚了。在這件事中他其實並不恨花知溪,他隻是恨她說出來的那些話而已,因為她當初說的那些都是事實。


    說到底他恨的是自己。


    雖然在他心裏這件事已經和花知溪沒有什麽關係了,但當他聽到她道歉時,還是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突然消失了。這讓他頓時輕鬆了好多,痛痛快快地唿吸了起來。


    花知溪聽了他的話,知道他雖然嘴上說著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但心裏其實還是沒有過去。她還有好多話想要和他說,但很明顯他已經沒有要聽的意思了,所以她就應了一聲,閉上了嘴。


    日暮徹底降臨,複江寒抬頭看了眼天,和她說道:“天色不早了,我送花小姐迴去吧。”


    大葉城的晚上,燈火和幽鹿苑一樣亮的如同白晝。莫秋詞坐在那家小店門口旁邊的台階上,一邊晃蕩著腿,一邊盯著麵前過往的行人。


    她的手中是陸眠此前給她的那封信。此時信紙展開,放在最上麵的是陸眠寫的和風無意有關的那張。


    從福臨茶樓迴來之後,她被寒鴉的問題問住,一直坐在小店裏麵想了很久。從太陽剛剛偏西想到夜幕徹底降臨,才終於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是怎麽樣的。


    寒鴉說的沒錯,如果她原本所生活的那個世界對她不好的話,她完全沒有必要再迴去。雖然那裏比這裏要方便快捷很多,但在這裏她有了朋友,也享受到了以前很少能享受到的關懷,以及溫暖。所以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心其實早就更偏向於這裏了。


    算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況且現在也還沒有能迴去的辦法。若是因為以後還沒有發生的事情而避免現在的正常生活的話,她覺得這完全是一個十分不理智的決定,所以就打算等墨映弦迴來以後,跟她要迴那個錢袋,然後帶著它去和風無意好好說說。


    她在小店門口旁邊坐了好久,好在現在是夏天,要是冬天的話,怕是早就凍僵在那裏了。


    唉!也不知道弦弦現在怎麽樣了!


    奇怪的蟲子出現在墨映弦肩頭,莫秋終於想明白了之前沒有想明白的事情,然後開始懷疑起了麵前這人的身份。


    墨映弦聽見他的問題,疑惑地反問了他一句:“你覺得我能是什麽人?”


    她知道莫秋問的是什麽,但在和他實話實說之前,還是想要逗逗他。


    問問題的最後變成了需要迴答問題的,莫秋一時怔愣在那裏,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的視線不受控製地落在她肩頭那條蟲子身上,注意到他的視線,墨映弦低頭往肩膀上看了一眼,在看到那條蟲子時,直接伸手將它捉了下來。


    “呀!”看見她這個動作,莫秋的情緒頓時炸了,他大聲喊了出來,嗬斥著想要讓墨映弦不要碰那條蟲子,“你快放手!你快放手啊!”


    墨映弦被他突然喊起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手上一鬆,那條蟲子就又跑到了莫秋胳膊上。


    因為視線一直在她那邊的緣故,所以莫秋看到了那條蟲子跳到自己胳膊上的全過程。


    “啊啊啊!!!!”莫秋再次像之前那樣害怕地喊了起來,他死死盯著胳膊上那條看起來極其肥碩的蟲子,胳膊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那條蟲子會跑到莫秋身上,完全是她失手造成的。墨映弦這次沒有再讓他著急,甚至是再求她,直接伸手就將那條蟲子又捉了迴去。


    等她將它放迴之前從懷裏取出來的,那個將它倒出來的瓶子裏後。墨映弦才重新看向麵前驚魂未定的莫秋,強忍著笑意朝他抬起了胳膊,想著拍他幾下安慰安慰他。


    “你別碰我!!”結果手還沒有伸到莫秋麵前,他就突然朝她喊了起來。


    莫秋的臉上盡是排斥,他往後退了一步,看著她重新問了那個問題:“你到底是什麽人!?”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問出這個問題了,之前那次她沒有迴答,現在這次要是再不迴答的話,墨映弦覺得他往後肯定會被自己嚇死的,所以就想了想,迴答了他的問題。


    “你應該聽說過江淮島吧,我就是從那個地方來的。”她沒有說的那麽清楚,但隻要是知道江淮島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就絕對會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墨映弦覺得隻有這樣迴答才是最合適的。


    她想著萬一要是莫秋並不知道江淮島是個什麽地方的話,她還能再想想辦法找個合適的理由和他說起這件事。但若是他知道江淮島是個什麽地方的話,那他也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和他說清自己的身份,省的以後哪一次要是不小心嚇到他了,他到時候再訛上她。


    墨映弦想的很周到,在迴答完他的問題後,她就一臉緊張地看著莫秋,想要從他臉上的反應來判斷出他是哪一種情況。


    江淮島。


    莫秋在心裏重複了一遍墨映弦的迴答。


    這個地方好像有些耳熟,但這一時半會兒的,我也想不到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聽到過呀!


    想到這裏,莫秋猛地迴過神來,他意識到自己想錯方向了,就又重新想了起來。


    之前跟著花知溪到各個地方遊玩的時候,他曾聽說過好些江湖傳聞。


    莫秋想著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從這個方向來想想這件事,結果還沒等他順著這個方向想下去,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他就突然想到了什麽。


    江淮島,擁有數百個小島的江淮島。當然江淮島會在江湖上出名,並不是因為它有眾多小島的緣故,而是因為蠱和毒。


    莫秋終於知道墨映弦為何會帶著蟲子了,也知道那條蟲子為何會那麽奇怪,因為它的主人將它變成了那副樣子。


    “墨映弦,你是從江淮島來的?”雖然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但他還是問了她一下。


    “嗯。”見他想到了江淮島是什麽地方,墨映弦就沒有多說什麽,隻簡單的點頭應了一聲。


    “以前我有聽說過,你們那裏的人特別擅長養蠱製毒,這個是不是真的?”


    “是。”


    “那你會嗎?”


    “會一點點兒。”


    “是不是因為這個,所以你懷裏才裝有有著小蟲子的瓶子?”


    “嗯。”


    莫秋突然抓著她問了她好多問題,雖然都是和她身份有關的,但聽他越問下去,就覺得越是不著調。


    “墨映弦,你們那裏的人是都會養蠱製蟲嗎?”


    ???為什麽要問這麽多問題!?


    墨映弦原本是怕他知道了這件事以後嚇到他,所以才在他問問題的時候,老老實實的迴答,結果越聽他問下去,她就開始覺得煩了。


    “你到底有完沒完!怎麽這麽多問題要問!”


    “哎呀,這不是從來都沒有見識過像你們這樣的人,所以就會忍不住好奇嘛!”


    墨映弦他們島上的人,若是說的講究點兒,其實是要被稱為蠱師的。但因為他們一直避世的緣故,所以就從來沒有被這樣稱唿過。


    “有什麽好好奇的!”墨映弦白了莫秋一眼,後者朝她笑了笑。


    最後莫秋又問了她好多問題,但她一個都沒有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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