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昭陽殿,遠遠望去,數十名侍女整齊地守在殿前。


    為首的繡夏見沈眉兒下了轎輦,雖然上前相扶,但口中卻道:


    “皇後正有要事詢問熹妃,貴妃娘娘還是暫且迴避吧。”


    沈眉兒聲音清冷,帶著一絲不悅:


    “本宮奉皇上旨意協理六宮,怎會沒有過問此事的資格?”


    語氣中已透露出淡淡的怒意。


    六宮中人大都有自己的消息門路,聞聽此事非同小可,紛紛聚攏在昭陽殿前。


    待雍正踏入大殿之時,殿內已是人頭攢動,一片肅穆中帶著壓抑的氛圍。


    他皺了皺眉,領著眾人步入殿內。與宜修簡短寒暄幾句後,便直接問道:


    “皇後一向寬宏大量,究竟是何事讓你如此生氣?”


    宜修輕輕摘下指尖的米珠團壽金護甲,揉了揉額角,顯得有些疲憊和頭疼:


    “是祺貴人偶然間有所發現,不敢隱瞞,臣妾本想先查清事情的來龍去脈,沒想到還是驚動了貴妃和皇上。”


    沈眉兒微微欠身行禮:


    “皇後娘娘體貼入微,不願讓臣妾過於操勞,臣妾自是感激不盡。


    但看祺貴人這架勢,此事隻怕非同小可。不如讓皇上也一同聽聽,好共同拿個主意。”


    宜修深深地看了沈眉兒一眼,沒有表示反對,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也好。”


    隨後,她輕抬玉手,示意侍女們引領眾人至座前,又吩咐呈上琳琅滿目的瓜果與香氣四溢的清茶。


    一切安排妥當後,方緩緩點頭,示意祺貴人開啟話端。


    眾人依序落座,一時間,殿內所有的視線仿佛化作無形的繩索,緊緊纏繞在祺貴人身畔。


    祺貴人緩緩起身,胸膛輕輕起伏,似在積聚著莫大的勇氣,終是開口。


    聲音清亮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嬪妾要告發熹妃穢亂後宮!罪不容誅!”


    此言一出,大殿內瞬間如沸水般喧囂起來。


    眾目睽睽之下,甄嬛的麵色瞬間失去了血色,卻依然保持著那份冷靜與自持,仿佛一切風浪皆不足以撼動其心。


    雍正龍顏大怒,拍案而起,怒斥道:


    “放肆!你竟敢在此胡言亂語!”


    宜修亦是麵色大變,驚疑交加間,已起身厲聲道:


    “後宮規矩森嚴,祺貴人休得信口開河,汙蔑他人!”


    祺貴人聞言,毫不猶豫地跪倒在地,連連叩首,舉起右手,誓言擲地有聲:


    “嬪妾所言,字字屬實,若有半句虛妄,願遭天打雷劈,死後更墜入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此時,欣嬪忽地輕笑出聲,那笑聲在這凝重的氣氛中顯得格外突兀而清脆:


    “本宮還以為能聽到多駭人的毒誓呢,原來也不過如此。死後之事,虛無縹緲,以此等虛妄之事立誓,豈不可笑?


    足見祺貴人心中並無十足把握。”


    祺貴人聞言,牙關緊咬,繼而以瓜爾佳氏全族的榮辱為誓,字字鏗鏘,仿佛要將滿腔的決心化作金石之音。


    她一字一句地說得極為用力,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沈眉莊在一旁默默觀察,心中暗自揣摩,祺貴人此番舉動,恐怕並非單純因個人恩怨。


    她定是察覺到甄嬛勢力日盛,恐其日後對瓜爾佳一族不利,這才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甄嬛拉下馬來,即便是以家族榮耀為代價。


    如此決絕,想必也是有極大的把握。


    曾幾何時,沈眉莊對祺貴人的淺薄與張狂頗為不屑,然此刻看來,祺貴人亦有其不凡之處,這份魄力,實屬難得。


    隻可惜,用錯了地方。


    雍正眉宇間皺起一抹深思的紋路,沉默不語,似在權衡著什麽。


    宜修見狀,輕咳一聲,適時開口:


    “祺貴人如此鄭重,或許其中確有隱情。


    皇上不妨一聽其詳,若真有誤會,也好及時澄清,以免謠言四起,傷了熹妃的清譽,亦損了後宮的和諧。”


    雍正麵色冰冷如霜,隻吐出一句:“讓她說。”


    宜修端坐高位,聲音沉穩而冷靜,宛如冬日湖麵未破的冰:


    “你既指控熹妃與人私通,那奸夫究竟是何方神聖?”


    祺貴人嘴角勾起一抹陰鷙的笑,仿佛說出那個名字都是對她莫大的侮辱,終是恨恨地吐了出來:


    “太醫衛臨!”


    甄嬛聽聞此言,心中暗自舒了口氣,宛如春風拂過緊繃的心弦。


    還好,不是他!不是允禮!


    她緩緩抬手,輕輕撥弄著白玉瑪瑙鬆石銀溜金耳墜,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慢悠悠地開口:


    “哦?是麽?”


    然而,甄嬛的淡然並未能撫平眾人心頭的漣漪,相反,“衛臨”這個名字卻像一把鑰匙,打開了眾人心中那扇半掩的疑門。


    貞嬪掩嘴一笑,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宛如夜色中的螢火蟲:


    “果然不出所料,宮中除了侍衛和內監,能常來常往的也就太醫了。


    太監自然不算男人,侍衛又粗俗不堪,咱們的熹妃娘娘眼界高,如何能看得上?


    相比之下,也隻有太醫能入得了她的眼了。”


    她又補充道,語氣中帶著幾分玩味:


    “衛臨可是熹妃的心腹,又奉旨照看熹妃的龍胎,幾乎隔幾日就要相見。


    若說日久生情,倒也是合情合理。”


    安陵容似乎陷入了迴憶,眉頭緊鎖,輕聲道:


    “我還記得姐姐初入宮時病了一場,便是溫實初太醫為她診治的。


    這衛臨是溫實初的徒弟,時常跟在師傅身後,鞍前馬後,和姐姐也算是舊相識了。


    這些事情想必惜常在更為清楚,隻可惜今日惜常在不在此處。”


    眾人聞言,仿佛撥開了迷霧,紛紛發出“哦”的一聲,神情各異,如同看戲般興奮。


    雍正一聽“溫實初”這個名字,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仿佛烏雲壓頂。


    襄嬪之死,雖然後宮中人鮮有知曉其中真相,但為著溫宜公主,他也曾好生調查了一番。


    最後卻發現溫實初與甄嬛竟有青梅竹馬之情,還曾上門提親。


    雖然事後他將溫實初趕出了太醫院,將此事遮掩得密不透風,但心中卻始終有個疙瘩。


    如今甄嬛又與溫實初的徒弟衛臨扯上了關係,更是讓他怒不可遏,如同火上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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