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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胖子的話說完,一時間屋內寂靜無聲。


    這趙胖子也著實獅子大開口!竟直接要蠟染技藝?!


    有人覺得趙胖子做得不妥當,都稱得上無恥,但也有人暗中拍手:原本就是她杜若楠提出來搞勞什子技藝探討會,她既然敢提,他們如何不敢要蠟染技藝來探討?!


    假如杜若楠不給,哼,那便是她假大方!


    “哈,”趙如雲笑出聲,“胖子你這人可真是,越來越會開玩笑了。”


    “也就是我們這些人,知道你什麽家世什麽脾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擱這兒討飯呢。”


    “胖子,富貴日子過慣了,你也不能去跟乞丐搶飯碗啊,你想要飯倒也沒什麽,但這名聲傳出去,怕是不大好聽吧。尤其是你那個寄名出去的三兒子,叫人知道他有你這麽個父親,那科舉之路,該不成了吧?”


    這趙如雲不僅家大業大,頂頭的哥哥更是在京中掛著官職。在小小的阮縣,趙如雲算得上無人敢惹,便是他說話難聽些,也沒人同他計較。


    ——這也便是為什麽,杜若楠最初的合作對象,如雲館是其中之一。


    而趙如雲嚐到了“最惠店待遇”的好處,也果然向杜若楠倒戈。


    被趙如雲戳穿了老底,趙胖子臉色不太好看,不免在心底記恨趙如雲這個族弟。


    可趙如雲捅的偏就是自己軟肋,故而趙胖子再怎麽恨得咬牙切齒,可形勢所逼,也隻能假笑著改口:“被你瞧出來了哈哈,我可不就在開玩笑嘛。”


    他略顯生硬地把話題帶過。


    杜若楠在心裏也稍稍鬆氣,剛才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一時間都分不出自己是更憤怒還是更著急:趙胖子果然是虎狼之輩,也真好意思說出這種話!可倘若她應對不當,那先前的說的話可都白搭。


    她到底是年輕,再怎麽思慮籌備,也總有意料之外的狀況,讓她措手不及。


    杜若楠努力維持住心神,帶著和煦笑容,同眾人商討周旋。


    最後終於將這個分享會確立下來,約定每半月一次,地點便選在這福運酒樓。而這個分享會討論的內容也不局限於印染技藝,也可以像木染布坊這樣,拿新款衣衫過來,大家相互品鑒相互學習。


    “這樣不錯,很相宜,咱們各家算得上各有所長,有擅長繡工的、有擅長裁剪的,李家的綢緞張家的紗,那都是獨一份的。並非一定亮傳家的手藝,總之就是見見麵,喝喝茶,聯絡聯絡感情,沒準呢,還能結個兒女親家。”


    有坊主說完這席話,便笑嗬嗬地看向杜若楠,而蘇之鈺多機靈,早就擋在杜若楠身前,把小姑娘給擋得嚴嚴實實的。


    “家傳的手藝,哈哈,張老五你托大了,真要拿,你們舍得拿出來嗎?反正我是斷斷不會拿出來的。當然你們要拿,我肯定會看的哈哈哈。”


    有同他相熟的,笑著出聲起哄。聽聞包間裏轉化為熱鬧輕鬆的氛圍,那添茶倒水的小二才稍稍鬆氣:出來吃飯喝酒不該是如此嗎?本就是為了鬆快鬆快,方才一屋子的人都正襟危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商量著花錢殺人呢?!


    解決了聯盟宴會之事,杜若楠原想自己總算能歇口氣,未曾想一大清早,那染坊的大師傅們又鬧上杜宅。


    丁伯攔不住,滿臉歉意地立在門柱旁,顯然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而搶先湊上來的,還是周雄:“杜大小姐,我今天來也不為別的事,昨天夜裏就傳開了,都是些風言風語,偏偏傳得真真的,說什麽你一個女孩子當家,到底是不成的。”


    “哦,是嗎?”杜若楠昨夜歇得遲,一大早強撐著精神,她麵上沉穩沉靜,但一半的心神在恍惚:我到底為什麽還沒辭了這個刺頭周雄?


    這一天天的被追著要說法,被流言戳著脊梁骨,這日子當真不是人過的啊。


    蘇之鈺昨晚跟她說什麽來著?晚睡不容易長身體?


    不行我怎麽又想起他了。


    杜若楠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匯聚在周雄的講述上。


    “外麵說昨日各大坊主在一塊吃酒,您專門捧著三件新衣,就是咱們連夜趕製出來的三個新款式,給他們低頭示好。”


    “但這怎麽可能呢!”周雄說著還猛錘了桌麵,“那衣服新款可是咱們的新法寶!都沒掛在店裏,怎麽可能先給那些老東西看,給他們看了咱們還做不做生意!”


    “嗯,還有嗎?”杜若楠吃了一口茶。


    這流言傳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倒是把昨日的場景描述了個七八分真切,隻不過……這說辭,對她杜若楠還真不友善啊。


    “還說您答應以後也繼續拿新款衣衫去給他們看!說這是咱們木染布坊給他們低頭!”


    “那倒也不是,”杜若楠想了想,“充其量也便是示好,低頭可算不上。”


    說一句硬氣話,阮縣布坊、染坊、成衣店上百家,木染布坊算是裏麵拔尖的,尤其是如今她握著蠟染技藝和各式新款服飾,算得上穩坐頭把交椅。


    哪裏需要她對他們低頭?偏偏放出這等說辭,其心可誅啊。


    “示好?”周雄本在點頭,捕捉到這個字眼,那可真坐不住了,他伸長了脖子,“坊主,什麽意思?”


    “我的確拿去了新款式衣服給他們看,也的確主張聯盟宴會繼續舉辦。嗯,算得上主動示好。”


    “您這就是服軟!!”周雄也顧不上表麵功夫,他本就不怎麽服氣杜若楠,總覺得自己在小丫頭手下幹活,不怎麽得勁兒,如今又聽說杜若楠竟跑去討好別家,周雄覺得自己骨頭都短了一截。


    “周師傅,的確,可能在一些人眼裏,我這樣做是軟弱,”杜若楠認真地看著他,“畢竟他們算計我們木染布坊在前,但身為坊主沒有繼續追究,反而將事情帶過。”


    “但周師傅,咱們染坊開門做生意,就是個笑臉相迎的活計,沒有看對方不爽,就打上去的道理。”


    “他們算計我,我心裏自然不痛快。可我難道就該算計迴去嗎?不理會染坊生意,不琢磨怎麽染布、製衣,天天算計來算計去嗎?”


    “算計絕非長久之道,我不想去算計他們,也不希望他們算計我,倒不是我心裏畏懼他們,他們以有心算無心,我沒有那麽些個精力去應付各家的暗箭。”


    “更何況,我之所以這麽做,也並非全無考慮的。”


    杜若楠環視著廳中諸位師傅:“如今我們染坊上的生意還算紅火,接到的訂單也逐日增多,不知道大家是否瞧出了些什麽,但我跟丁伯的心裏,是有隱憂的。”


    瞧出什麽?聽到杜若楠的問話,不少人麵麵相覷,這是坊主在考教他們?


    “坊主,我是個直腸子,您讓我挖空心思,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該瞧出什麽。”周雄幹巴巴地迴答,“我隻想過好日子,咱們染坊一直有單子開工,布坊一直紅紅熱鬧,我瞧著就是好的。”


    “嗯,周師傅說得不錯,隻要開門能迎八方客,那就是好的。”杜若楠點點頭。


    有年輕試探著開口:“先前我去布坊送布,聽大管事提到,最近咱們店裏成衣賣得那是相當不錯,好家夥,這阮縣十個人裏麵,得有一個人,穿著咱們鋪子裏出去的衣服。”


    “這在先前那可是沒有的。”那人神情激動,“但這可是難得的好事,坊主不可能為這件事隱憂吧?”


    樂還來不及呢。


    “然而我所憂的,正是這事。”杜若楠直視著麵前眾人,“大家也知道,咱們染坊的生意,收益大頭一直是布匹。外地的供貨商收購布匹、本地的成衣店收購布匹、百姓也散買布匹。”


    “這其中,外地客商跟本地成衣店,是咱們的兩大主顧。”


    “先前咱們店中雖也有成衣,但成衣主要是為展示布料,原不是咱們的售賣大頭。”


    “現如今買成衣的人多了,店裏多了新進項,我自然也高興。可成衣利潤雖高,但售賣量遠遠不及布料。諸位看著成衣賣得紅火,但賬上總收益,遠遠不及布匹。”


    丁伯也在旁點點頭,印證杜若楠的說法。


    說到這裏,便有人恍然,正是方才有所“瞧見”的年輕師傅:“坊主的意思是,咱們大量售賣成衣,瞧著是好,但總盈利一般,而且長此以往,咱們反而會得罪成衣店這個大主顧,反而落得不美?”


    “是。”杜若楠肯定了他的說法。


    想要進一步拉動成衣收益,做法之一便是擴大秀坊、增加裁縫繡娘,增加成衣的供應量。形成與其他成衣店一較高下的競爭力。然而繡娘裁縫薪資高昂,而木染布坊尚在恢複元氣階段,賬上沒有這麽多錢。


    並且還會得罪大主顧:成衣店們。


    成衣這塊,杜若楠不會放棄,可目前仍需要稍作轉圜。蘇之鈺便勸她,既然目前吃不下,索性直接退一步,甚至大方地把成衣款式貢獻出來,用作拉攏成衣店的工具。


    用這個進一步穩住成衣店店主的心思,使之站到杜若楠身後——杜若楠在聯盟宴會上,才有了同其他染坊叫板的底氣。


    蘇之鈺說這一招的奧義是: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去反對意圖反對你的那部分力量。


    “聽著好像是兵法。”杜若楠評價。


    “算是,但更準確的叫法,叫屠龍之術。”蘇之鈺表情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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