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的女人,看似尊貴異常,其實是關在籠中的金絲雀罷了。


    再看王國正的其餘幾個女兒,想逛街就逛街,想迴娘家就迴娘家,小日子別提多舒坦了。


    王家的女婿們,因畏懼三個皇子在背後給王家撐腰,也都不敢納妾。所以,胤禑的姨母們,無須擔心晚上枕邊無人。


    這年頭的婚姻,底色是門當戶對的利益聯姻。


    王家在宮裏有密嬪娘娘撐腰,還有胤禑、老十六和老十八,這三個皇子幫著撐門麵,嗬嗬,不誇張的說,王國正當時挑女婿都挑花了眼啊。


    既然是自家人,王國正也沒瞞著胤禑,索性把想法,一股腦的都說了。


    “不瞞十五爺您說,老夫打算恩蔭一子,經商一子,捐納一子。”


    隨著王國正的侃侃而談,胤禑心裏透亮,老頭子想把三個親兒子,都安排的妥妥當當,免得落埋怨。


    這年頭,家族越大,大家長就越難一碗水端平。


    稍有些許不公平的分配措施,兒子們當麵不敢說啥,兒媳婦們誰是省油的燈?


    嘿嘿,妯娌之間,肯定會爆發明戰或暗戰。


    清官難斷家務事,難就難在,手心手背都是肉,無法暴力解決。


    照例,四品官,有資格蔭一子做官。


    不過嘛,由於僧多粥少的緣故,大多數情況下的蔭官,都隻能按序列排隊,參加遙遙無期的候補官員隊伍。


    就本質而言,蔭官也就是個政治待遇而已,比如說,有資格直接遞手本,麵見知縣或知州老爺。


    王國正既然主動和胤禑商量王家人的家務事,顯然是希望胤禑幫著出力了。


    知母莫若子!


    以胤禑對密嬪的了解,她是格外希望王家人,個個都過上好日子。


    如果,胤禑現在推三阻四的不想幫忙,等外祖母黃氏進宮見了密嬪,肯定要說幾個親兒子的前途大事。


    到那個時候,胤禑就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了。


    而王家人的大事呢,也就變成了,不想幫也得幫的母命難違了。


    與其被動從命,不如主動幫王家人解決掉難題,這是很現實的考慮。


    親戚的麻煩事,之所以難辦,難就難在感情的不可抗力。


    胤禑是老官僚了,自然分得清楚其中的利弊。


    主動幫王家解決了大問題之後,以後再有麻煩事的時候,胤禑在密嬪那裏,就可以說硬話反懟了。


    若是一點忙都不幫,真惹毛了密嬪,讓她給康熙吹了枕邊風,肯定夠胤禑喝好幾壺的。


    “外祖父大人,恩蔭之事,您這邊隻須按照朝廷的規矩,按部就班的辦理即可。等吏部下了告身,進入候補的時候,幫舅舅尋個較好的部衙實缺,就包在您外孫我的身上了。”


    誰料,胤禑的話音未落,就見大舅舅王盛,當即跪了,重重的叩首道:“謝十五爺的大恩大德!”


    胤禑趕緊起身,親手扶起了王盛。


    不客氣的說,當時,王盛第一個下船,拜見胤禑的時候,胤禑就已經猜到了,他必有所圖。


    喧鬧了一番後,胤禑對照著王國正的要求,逐一給予了解決的方案。


    “至於經商一事嘛,待您外孫我寫封信給蘇州織造李煦,請他幫著拿一張兩淮的鹽照,倒不算難事。因為,表舅李煦兼著兩淮巡鹽禦史的要職。”


    大清的鹽業,那可是官府絕對壟斷的暴利行業。其中的利益太大了,若無強龍的力壓,根本不可能插手進去。


    “不瞞外祖父您說,您外孫我,恰好在戶部幫辦捐納處的部分事務。隻要捐足了銀子,再由我親自出麵,給吏部的司官打個招唿,隻須辦成指省候補即可。”


    胤禑的態度異常謙遜,但是,話裏話外,卻透露出了一個驚人的事實:他有手眼通天的能耐。


    所謂指省候補,意思是,事先派人做通某個省的接收工作,再讓吏部特意指定,去那個省候補。


    隻要吏部的手續齊全了,下邊的某省巡撫那裏,早被胤禑拿捏著擺平了,這就可以確保某個舅舅有實缺的官兒做。


    吏部管烏紗帽,確實是天下第一實權衙門。


    但是,以胤禑是戶部幫辦阿哥的身份,若想拿捏某省的解餉、解糧及奏銷事務,可謂是易如反掌爾。


    別說胤禑這種大佬了,就算是戶部隨便一個員外郎,去下邊省裏出公差,哪個布政使敢不親自出麵接待?


    天下之權,一曰官帽子,一曰錢袋子,一曰刀把子,和這三樣沾了邊,才有真實權。


    這年頭,各地收的稅,朝廷必須占大頭。不跑戶部衙門,不可能錢進地方。


    曆史上,光緒的老師翁常熟,利用兼任戶部尚書的實權,把掌握北洋兵權的李合肥,卡得七孔冒火,卻又完全沒脾氣。


    王國正故意提了三個要求,就是想看看,密嬪對他的真實態度。


    如今,答案已經揭曉了,密嬪還是他的親閨女。


    道理並不複雜,若是胤禑敷衍了事,王國正就打算讓三個兒子,都迴蘇州跟著李煦混飯吃。


    王國正的疑慮,徹底煙消雲散之後,待胤禑更是無比的親熱。


    胤禑早就看明白了,這年頭的各種關係,歸根到底,就兩種價值:一曰情感價值,二曰利益價值。


    王國正進京之前,也就是個小小的七品知縣罷了,他有啥利益可以給胤禑?


    那麽,剩下的就隻有情感價值了。


    畢竟是胤禑的母族,彼此都有很近的血緣關係,胤禑動用特權,幫著裙帶們升了天,也能堵上密嬪的嘴了。


    至於,將來王家人混得如何,嗬嗬,胤禑輕易不可能再插手了。


    男人們,主要是圖的利益,胤禑其實挺容易就把他們打發了。


    可是,胤禑在舅舅王盛的陪同下,進入後院時,嗨,就像是水珠子掉進了高溫的油鍋裏,瞬間炸起了無數的爆響。


    我的個天,十個舅表妹和五個姨表妹,還都是未婚,令胤禑的頭皮一陣發麻。


    彼此見禮的時候,胤禑認出偶遇的那名女子,她叫王惜月,是大舅王盛家的表妹。


    這年頭,女性的閨名,一律禁止外傳,免得惹來閑言碎語,最終影響家族的名聲。


    胤禑心裏一片透亮,王國正本是個下賤的工匠頭子而已,隻因把閨女送給了康熙,就獲得了極大的利益。


    照著葫蘆畫瓢,王家人隻怕是打的這個主意吧?


    密嬪的手裏沒多少銀子,但是,這十幾年倒是積攢了數量驚人的各種珍奇首飾。


    胤禑按照密嬪的安排,命烏林和小金子,分別捧來了密嬪的賞賜。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胤禑故意把這些禮物,都交給了外祖母黃氏,再由黃氏轉交給眾多的表妹們。


    以前,黃氏還是賤民的時候,自然不懂胤禑的用意。


    可是,當了這麽多年的知縣太太之後,黃氏隱約察覺到了,胤禑對表妹們的疏遠。


    黃氏難以抑製的有些失落感,不過,她轉念一想,等遞牌子進宮,拜見了密嬪之後,還有機會。


    為啥胤禑最合適呢?


    唉,歲月不饒人,黃氏的孫輩姑娘們,年紀最小的已經十二歲了,根本拖不起啊!


    老十六的年紀太小了,納個比他年紀大的妾,傳出去肯定會被人笑話。


    至於,老十八才五歲而已,那就更指望不上了。


    在客棧,陪著王國正用罷了午膳之後,胤禑趁著喝茶消食的機會,起身提出了告辭。


    “不瞞外祖父您說,我隻請了兩天假,今晚日落前,必須迴到京城。否則,必被言官彈劾。”


    照大清的規矩,皇族及宗室成員,若無旨意,不得擅自離京。否則,擎等著奪爵或圈禁吧。


    胤禑的理由光明正大,王國正也無法阻攔,隻得放他走了。


    馬車啟動的一瞬間,胤禑長籲了濁氣,他很慶幸自己的遠見。


    按照密嬪的想法,是打算讓王家人,都住進胤禑的宅子裏。反正,胤禑的賜第之西路院子,全都空著沒住人。


    可是,胤禑早有預見,親戚們,請神容易,送神難!


    不客氣的說,胤禑寧可出錢幫親戚們在外邊租住大豪宅,也不可能自己主動惹了麻煩進門。


    次日早上,宮裏就傳出了消息,命胤禑領著王國正,即刻進宮請訓。


    眼看著,京裏各衙門就要封印了,康熙給麵子的在節前召見王國正,胤禑其實已經猜到了。


    但是,胤禑沒猜到的是,康熙居然讓他帶著王國正進宮“請訓”。


    沒辦法,胤禑隻得穿戴整齊,卡著康熙用晚膳之前,領著王國正,進了東華門。


    大清的規矩,旗人權貴走西華門,漢臣們走東華門,皇子們一般走神武門。


    到了乾清宮後,胤禑剛把皇子專屬的“紅頭簽”遞進去,當值的隆科多,就跑出來叫他們進去。


    胤禑昨晚睡得很好,精神自然抖擻。


    可是,王國正就顯得有些萎靡不振了。隻因,他昨晚一直在烏林的教導下,學習“請訓”的規矩。


    陛見,是封疆大吏等紅頂大員們,才享有的待遇。中低級官員,進京拜見康熙,則為請訓。


    原本,按照正常的請訓流程,王國正需要跟著禮部的官員,學習麵君的各種禮儀,至少七天以上。


    然而,有康熙的特旨,自然是一切從簡了。


    但是,麵君的基本禮儀,王國正必須熟練掌握。


    胤禑領著王國正進入乾清宮的西暖閣後,率先行了大禮。


    “臣兒胤禑,恭請聖安。”


    “光祿寺少卿銜、內務府奉宸院員外郎,臣王國正,恭請聖安。”


    王國正伏地磕頭的時候,胤禑暗暗鬆了口氣,昨晚的功課沒有白補,禮儀的第一關,算是過了。


    “起吧。”康熙的態度顯得異常溫和,“來人,賜座。”


    隨著康熙的一聲吩咐,梁九功搬來了一張錦凳,輕輕的擱到了王國正的跟前。


    就在王國正推辭著不敢坐下的當口,胤禑一直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嗬嗬,室裏除了外祖父,就是汗阿瑪,胤禑隻能乖乖的站著別動。


    “王國正,你生了個好女兒啊。”康熙顯然來了興致,猛誇密嬪的各種好處。


    王國正沒見過這種大場麵,心裏早就慌成一團亂麻,他根本不敢搭話,隻是垂頭閉緊了嘴巴。


    康熙唱了一陣獨角戲,發過感慨後,王國正卻沒有任何迴應。


    也許是覺得有些掃興了,康熙便吩咐道:“來人,叫十八阿哥過來見見他的外祖父。”


    不大的工夫,梁九功進來迴話。


    “迴萬歲爺,十八阿哥說他身子不舒坦,已經叫了太醫。”梁九功不敢說真話,隻能編瞎話糊弄康熙。


    老十八是在乾清宮裏養大的皇子,康熙怎麽可能不知道其中的貓膩呢?


    可是,康熙喜歡溺愛幼子。未成年的太子,才五歲的老十八,都被養得格外嬌縱。


    “嗯,知道了。”康熙的興致,又被掃了一次。


    胤禑確實不知道,康熙命他領著王國正進宮請訓,究竟是個啥意思。


    但是,胤禑非常清楚他自己的定位,當好悶嘴葫蘆似的背景板即可,如無必要,絕不多說半個字。


    康熙耐著性子,詳細的詢問了王國正的近況。


    胤禑一直裝木雕,始終垂著腦袋,深入的研究,地麵金磚的成色。


    就在氣氛逐漸緩和的時候,忽然,從閣外傳來了幼童的嬉笑聲,“魏珠,你來追爺呀,快來追爺呀!”


    胤禑心知不妙,趕緊把頭垂得更低了,惟恐沾了親弟弟的晦氣。


    可是,康熙卻沒打算放過他,怒斥道:“胤禑,你怎麽教弟弟的?”


    換作一般人,生怕得罪了康熙,肯定跪地請罪了,


    可是,胤禑卻異常淡定的說:“迴汗阿瑪,臣兒以為,十八弟繼續溺愛下去,遲早……”故意停下來,不把話說完。


    康熙何等精明,胤禑的意思明擺著是指責他呢,養不教,難道是兄之過麽?


    “你……”康熙氣得兩眼冒火,豎手指著胤禑,破口大罵,“你個不孝孽畜,好大的狗膽?”


    可是,胤禑不僅沒有伏地請罪,反而振振有詞的說:“史有明記,五月辛醜,大叔出奔共。”


    盡管胤禑說的很委婉,然而,以康熙的博學,幾乎脫口而出,“鄭伯克段於鄢!”


    “好好好,你真是朕的好兒子啊!”康熙氣得七竅生煙,怒吼道,“你莫非以為,朕不敢殺你麽?”


    胤禑並沒有被嚇跪了,反而挺直了腰杆,大聲說:“隻有李三郎那種昏君,才會殺子,臣兒何怕之有?”


    是啊,隻有李隆基那種混蛋皇帝,才有可能一日殺三子。


    這話反過來看,等於是當麵誇康熙是個有道之聖君!


    關於老十八的教育問題,胤禑早就想發言了,隻是,一直苦於沒有機會罷了。


    不管康熙的想法是個啥,胤禑肯定想挽救老十八。


    老十八這小子,被康熙溺愛的不像話,即使不夭折,也遲早會惹下殺身大禍。


    胤禑的心裏,還是很有底氣的,並不是虛張聲勢的假正經。


    他和康熙討論的是老十八的教育問題,他即使這次服了軟,也是後患無窮。


    以後,老十八幹的所有壞事,髒水都會潑到他的身上,再也洗不白了。


    “孽畜,孽畜……”康熙顯然沒被胤禑的花言巧語所蒙蔽,他在盛怒之下,居然抓起了桌上的茶盞,惡狠狠的砸向胤禑。


    胤禑常年練習弓馬騎射,身手異常之矯捷,側個身子,就躲過了茶盞的襲擊。


    “小棍受,大棍走,臣兒告退!”胤禑撒開兩腿就跑,沒等康熙反應過來,他已經奔出了西暖閣。


    “傳朕口諭,攔住十五阿哥。”康熙氣得不輕,厲聲下令。


    窗外的太監,當即扯起喉嚨,大聲傳話:“傳萬歲爺口諭,攔住十五阿哥!”


    “傳萬歲爺口諭,攔住十五阿哥!”


    康熙的口諭,在太監們的接力吆喝之下,幾乎眨個眼的工夫,就傳到了乾清宮門口。


    於是,胤禑剛奔下乾清宮的台階,就被一等侍衛吳什,帶人攔了下來。


    “十五爺,奴才也是奉旨行事,得罪了。”吳什哈下腰行禮,嘴上說的很客氣,擋住胤禑去路的決心,卻是毋庸置疑的堅定。


    ps:劇情大推進了,不廢話,今天是月底最後一天了,24點前,月票超過5500張,必有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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