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老夫人和汪國舅母子倆很快到了,他們確實也聽見了流言,豈有不慌神的,趕著便來了,來了坐定就開始辯白,總而言之,流言全是無稽,所傳皆是荒謬,朱英榕就是嫡嫡親的汪家外孫,一點兒也錯不了。


    朱英榕居高臨下地坐著,聽了一會,咯咯一笑,向底下道:「外祖母不是覺著朕養不熟嗎?如今又改了主意?」


    汪老夫人:「……!」


    她一把年紀,本已慌亂,哪裏禁得起這個刺激,直接嚇倒在了椅子裏。


    汪國舅更不成器,失聲道:「皇上怎麽知道——」


    朱英榕大怒!


    他那句「養不熟」,原是為著汪老夫人借他的手要攀朱成鈞這一條退路才問的,不想汪國舅這個反應,私下居然真的說過這種話!


    汪皇後為私欲將他從生母身邊奪走,汪家更視他為器具,這般議論他,汪皇後數年養育之情,他最後的一絲不舍,自此叫汪家割去。


    汪國舅反應過來失言,要辯解:「皇上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舅舅是什麽意思,留著說與自己聽。」朱英榕厭煩道。


    汪國舅急了,上前兩步道:「外麵那些人胡說八道,皇上難道還當真嗎?那些多半是寧王的人,專為著混淆皇上血脈,潑皇家髒水來的,應該把他們全部抓起來重重治罪,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胡說了!」


    朱英榕實在覺得可笑,他因此真的露出了冷笑:「那朕當第一個把舅舅抓起來才是——舅舅猜得不錯,這謠言確實是寧王使人傳起來的,但舅舅知道寧王是從哪知道的消息嗎?」


    他頓一頓,「正是舅舅府中。」


    汪國舅再度失聲:「這不可能——」


    旁邊的汪老夫人臉色卻已變得蒼白,她比汪國舅穩重,已經想到了,自從汪皇後去後,汪國舅心中不安,在家中時時抱怨,她阻止過,但她年紀大了,實在也沒心力管那許多,寧藩的手伸不進皇宮,可是要伸進她汪家——


    這一顆自己搬起的石頭,重重砸上了自己的腳麵,她一時頭暈目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汪國舅也傻眼了,他是酒色中人,記性沒那麽好,奈何他不習慣汪皇後去後汪家的冷清,著實抱怨過朱英榕不少迴,這一下想忘也忘不掉,而想抵賴——又還怎麽抵呢?


    對著上首不過九歲然而已現威嚴,目光陰冷的小小天子,他踉蹌著後退兩步,心裏恍惚著閃過一句問話。


    ——這難道,就是報應嗎?


    汪家固然受了刺激,朱英榕也氣著了,他與錢太妃初初相認,原來有些隔閡阻礙,叫不出口一個「娘」字,但讓汪家人這一鬧,他下了決心:不管那許多,便公告天下,正了錢太妃生母之名。


    方學士大驚來勸:「皇上,此時萬萬不可,臣等心裏明白,可如何與百姓們分說?悠悠眾口,本易三人成虎,又有多少人肯認真分辨哪一半是真,哪一半是假——皇上執意而行,是正中了寧藩下懷啊!」


    朱英榕緊緊抿著唇角,候到他說完,用力道:「朕不怕,朕受夠了!誰想知道,就叫他知道,誰要議論,就隻管議論好了。朕從前聽見的還少了麽?與其由著她他們鬼祟祟的,不如正大光明攤開來說,叫他們說個痛快!」


    方學士頭疼,他覺得這是孩子話,天子家事也是國事,哪能這樣賭著一口氣來做。


    他又勸,朱英榕拿定了自己的主意,卻再不改口了,道:「先生是為了朕好,朕知道,但寧藩已經把謠言放出來了,朕不能不理會,而朕明知生母是誰,難道還要裝傻不認嗎?皇家以孝治天下,朕怎能帶頭做這個不孝之人?」


    方學士道:「皇上確實想認,臣等也不便阻攔,不過待平定寧藩以後,皇上仍有此意,那時再相計議不遲。」


    「那朕三番兩次改口,一時說不是,一時說是,天下人就不懷疑朕了嗎?」朱英榕反問。


    方學士有對策:「屆時四海升平,便有些議論,也不要緊。」


    「現在也不要緊,朕說了不怕。」


    「但寧藩——」


    「有王叔在京裏,寧藩不能拿朕怎麽樣。」朱英榕說著話,挺了挺小胸脯,「朕相信以王叔之能,能護朕周全。」


    方學士隻有無奈。這若是純粹的國事,完全不用理會朱英榕的意見,閣臣們自可把意見拿了,但臣子管天管地,管不到皇帝認娘——從前某朝有類似故事,當時的天子生母都已亡故了,天子仍然哀毀,親祭生母棺槨,又加以追封。


    如今錢太妃還活得好好的,想按住朱英榕不認,如何辦得到?


    方學士下去,與其餘閣臣再度商議,三五天過去,議不出個結果,耳聽著外麵的謠言倒是更喧囂了。


    閣臣們終於都急了,叫人去請朱成鈞來,小天子既把他當了靠山,那請他來,說的話,朱英榕也許還聽得進去。


    ……


    注:免費連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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