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鳳在宅院裏轉了許久,無論是戲台,大堂,後廚都沒發現雪晴。張念心剛上桌沒多久,就因為受不了世家禮節下去了,她的堂妹馨雅不能熬夜玩了一會兒,不能熬夜也走了。兩個女子都走了,她頓時沒了興趣,連戲也不看就走了,但是迴頭她發現雪晴又不見了。她隻得提著燈朝後花院裏走去,這時,一陣如黃鸝泣血般的哭聲傳來。她提燈一照,隻見花壇角落裏,一個眼角處流著兩條黑淚的女子正在低聲抽泣著,大晚上一看陰森森的,差點把獨孤鳳嚇暈過去。然而,等那女子扭過頭來,獨孤鳳細細一看她不禁呆住了“你,你是雪晴?你怎麽在這裏。”見到對自己最親的大小姐,雪晴再也忍不住了,撲上去趴在她懷中痛哭起來。獨孤鳳這時才看清,原來她為雪晴化的眼妝被哭化了,順著淚水流下來變成了兩條黑線。


    獨孤鳳不知道發什麽了什麽把她摟在懷中安慰到:“你哭什麽呀?雪雁呢,你不是出門的時候就嚷嚷著要和姐姐見麵嗎,怎麽這時候待在這裏哭啊?”


    雪晴帶著淚水,悲痛欲絕的說到:“姐姐,她死了。”


    獨孤鳳當場被震住了,搖搖頭用不可思議的語氣說到:“這怎麽可能?四個月前她還好好的,怎麽這時候死了。”


    雪晴泣不成聲的說到:“她是被方夫人害死的。”


    後麵,獨孤鳳在雪晴帶著哭腔的敘述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原來她姐姐雪雁剛寫完沒多久,方夫人就懷了孕,然而有一天突然不怎麽的就流了產。痛失愛子的方夫人懷疑是有人在背後咒她所致,於是便徹查家中,結果在雪雁床下搜到了一個紙娃娃,便拿著這東西當證據去狀告獨孤單,這簡直是無妄之災,但是獨孤單奈何她不得,隻得下令將雪雁逐出家門。這個時候方夫人偏偏又裝起好來了,求情把她留了下來,但這並不是好心,而是想要雪雁死。但是她暗地裏卻扣減她每月的火炭和被褥,就這樣不出一個月,雪雁便被折磨的生了病。這個時候,方夫人又裝起好人來了,讓她到自己屋裏睡,說是好照顧自己也順帶讓她養養病。但是每天晚上卻換著法的起夜,讓她跟著起床服侍自己。就這樣又不到一個月雪雁便被折磨的病情加重連床都起不來了,就這樣又硬捱了一段時間,雪雁終於是撐不住了在臘八的前幾天一命嗚唿。方夫人又說新年前天死的人晦氣重,不宜細辦喪事,於是便在火化後,隨便找了個亂葬崗就地埋了。可憐雪晴前幾月還在和她通信,今日卻連姐姐的墳都找不到。雖然方夫人做的萬無一失,但是天下哪有不漏風的牆,她追著二公子細問最後還是問了出來。憤怒的她,趁著方秀文送獨孤馨雅迴房睡覺,上前質問她為什麽要害死她姐姐。方秀文直接毫不留情的冷笑到:“說我害死了你姐姐,好啊,大唐律法規定無端殺死仆人要斬首的。你去告啊,她可是自己病死的,你看看官府管不管。知趣的話,過完節就趕緊滾迴洛陽,不然和你姐姐一個下場。賤婢的命,被鳳丫頭寵了幾年,真拿自己當小姐了?”雪晴痛苦不已,卻也奈何不了她,隻得跑到後花園悄悄哭泣。如今,看見了這世上另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待她如姐妹一般的獨孤大小姐,便在她懷中將自己心中的委屈全都吐了出來:“小姐,我恨啊,我恨自己為什麽沒有張姑娘的武藝,不然我還可以拚死給姐姐報仇。”獨孤鳳也是潸然淚下,不知如何勸慰她隻得將她拉到自己在叔父家的院子,悄悄抹掉自己的幾滴眼淚。扶她在鏡子前坐下,一邊替她擦臉,一邊說到:“那個,你別傷心,我先幫你把臉洗一下,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然後我再替你想辦法。”


    雪晴此刻沒有哭泣了,但是麵無表情,神色全無,呆呆的望著鏡中的自己——如同失魂了的死人一般,她想到了白天在碼頭看見的那個向王總管卑微求生的佃戶,以前覺得那些都離自己很遙遠,現在確是近乎咫尺。於是扭過頭來淒然笑到:“小姐,你對我真好,可是等我不在你身邊了,我會不會和我姐姐一個下場?”這一問,問的獨孤鳳心頭一顫,但還是安穩到:“怎麽會,別胡思亂想了,我們可是好姐妹,怎麽會分開呢?”說罷替她擦完臉,扶她上床睡覺,雪晴似乎是哭的累了,躺在床上沒多久,便混混沉沉睡了。


    等雪晴睡去,獨孤鳳坐在梳妝台前,細細思索著。窗外,寂靜一片,幾隻翠竹被晚風吹動沙沙作響。聲音傳來,顯得格外淒涼。此刻,目睹了雪晴姐妹的悲劇,獨孤鳳不禁有些自憐。她不是嫡出,全靠叔父和盧琴南老太太的寵愛才得以到現在還是自由之身,可是他們倆的身體現在都不是很好。如今朝堂動蕩,父親和家主的仕途都不太順利,萬一要是在太子李隆基和太平公主李伶月之間站錯了隊,那倒時必然是職位被一擼到底甚至全家再度發配。獨孤家現在老的老小的小,後繼無人,脆弱無比。再遇見這種危機多半就是要把家中的那些小姐送出去做聯姻。而她失去了叔父和盧琴南的庇護,還和方夫人過不去,和那些庶出的姐妹又有什麽區別?到時候多半也要落個遠嫁他鄉有家難迴的下場。這些天她在張念心麵前的歡聲笑語又不知有多少是對前路茫茫,惶惶不可終日的掩飾呢?這時,子時到,新年已至,守夜的二哥獨孤諱帶著家人在屋前放鞭炮,什麽平地一聲雷,震天響到處都是。獨孤輝怕張念心這個女子被嚇著,順帶還想占點便宜,摟她就往屋裏走。張念心表示,我才不怕這東西,拿起火石就往上衝了過去。


    屋外,爆竹聲,歡笑聲傳來,想起自己未來可能的悲慘境遇,獨孤鳳感覺不到一絲歡喜。這時,煙花升起,幾道彩光傳來,照在鏡子上獨孤鳳隱隱約約看見自己的臉上有幾道閃光。原來,不知何時,獨孤風的臉上已經有了兩行清淚。連忙用手帕抹掉淚水,迴頭望去,見雪晴沒有被爆竹聲驚醒,便匆匆卸了殘妝,脫下衣服洗漱一番,帶著對未來的不安昏睡過去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雪晴便留了一封信給她告別,然後跟著運貨的王總管一起迴洛陽了。


    而昨天玩到半夜的張念心,那睡的叫一個死,如果不是下人來叫她吃早飯,她幾乎起不來床。起床後,她隨便梳洗打扮一番,頭發也懶得細弄直接弄了個簡單發髻便去了後堂。隻見堂中隻有二弟獨孤諱,方夫人和獨孤鳳幾個人在吃早飯。便問到:“今天不還是節嗎?其他人哪去了。”


    “哦,”獨孤諱解釋到:“父親有還有公職,去刺史府裏當差去了,馨雅去城外玩雪了,至於大哥嗎,嗯…”獨孤諱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到:“他和舅舅方萬才去萬花樓了。”


    張念心朝一旁的獨孤鳳問道:“萬花樓是什麽地方?”


    “嗯?”獨孤鳳望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到:“青樓妓院。”


    張念心:“啊,這…大過年的他也太急了。”張念心一下說不出話來,獨孤諱也是尷尬的說到:“大哥就這樣,我也沒辦法。”


    張念心這時又望向獨孤鳳,隻見她妝也沒化,頭發也沒好好弄。無精打采,雙目無光,吃飯的動作如同嚼蠟。便關切到,“你這是怎麽了?難道你也和我一樣玩了一夜。”


    “啊?”獨孤鳳理了下有些淩亂的頭發,說到:“哦,昨天鞭炮聲太響了,吵得我睡不著覺就這樣了。”


    張念心望了望四周,說到:“雪晴呢?昨天一晚上都沒看見她,她不是和你形影不離嗎?”


    獨孤鳳悵然若失,說到:“她說是有些急事要趕迴洛陽,一大早就跟著王總管走了。”


    就在這時,一到言語刺耳的聲音傳來:“哼,走了也好,這死丫頭,和她姐姐一樣礙眼。”獨孤鳳尋聲望去,正是濃妝豔抹,一身紫色華服的正在喝早茶的方秀文。聽她麽說,獨孤鳳一轉之前頹廢的氣勢,針尖對麥芒般的說到:“方姨娘,對已逝之人,嘴下就不能積些德性吧?”


    方秀文放下茶碗,一對丹鳳眼直直的盯著獨孤鳳,絲毫不懼的還到:“那不過是個丫鬟而已,你那麽關心她幹啥?再說了,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我那腹中可憐的孩子喲~~”說著她就拿去手帕裝著抹眼淚,似要哭出來一般。


    獨孤鳳冷眼看完這一切笑到:“叔父又沒在家,嬸娘居然這一身打扮?難道是要去萬花摟找大哥嗎?”


    方秀文一下被她氣惱火了,用手帕指著她卻半天說不出話來,因為獨孤鳳確身上實沒什麽緋聞可以讓她反駁,除非護送她的張念心是個男的。但還是想法斥責她了幾句,而獨孤鳳也好不可氣的還擊,兩個人就這麽唇槍舌劍的吵了起來。


    不知內情的張念心卻是一臉懵逼,心到:“奇怪,雖然昨天這個方夫人昨天陰陽怪氣了幾句,但也不至於吵得這麽恨吧?難道晴雪的走和她有關?”


    知道內情的獨孤諱因為不知怎麽勸,隻得在中間和稀泥。


    方秀文終究是半個管事的,沒時間這麽和獨孤鳳一直耗,於是灌了一口茶,冷哼一聲,甩開他們忙自己的事去了。


    吵完了架,獨孤鳳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喜笑顏開拉起張念心的手說到:“走,我們你去城外找馨玩去。”聽到馨雅,方秀文突然向變了個人似的,和顏悅色的韓到:“告訴她別在外麵玩太久,現在還涼的很,下午還要拜年呢,別弄病了。”而一出門,張念心這時候才看清獨孤鳳有兩道明顯的淚痕,便問到:“你昨天晚上哭了?臉都被眼淚流花了。”


    獨孤鳳嫣然一笑,說到:“哪有,我哪裏哭了?過年過節我我哭什麽,多不吉利啊。”然而這笑容在張念心看來。與之前相比,很假,很虛偽,像是在掩飾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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