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吾打完球迴來,崔瑋天打來了視頻通話。


    上一次接到崔瑋天電話還是一年前,劉青吾跟她開著玩笑,問她和女朋友怎麽樣,日進鬥金,現在應該富可敵國了。


    崔瑋天眼一瞪:“什麽民大高材生,就是個詐騙犯。”


    劉青吾並不意外。崔瑋天的女朋友和喬其創的是同樣的業,玩的不過是泡沫數字。崔瑋天得意洋洋地炫耀日進鬥金的時候,劉青吾的腦海裏不合時宜地想起一句話,花無百日紅。可是崔瑋天財大氣粗的樣子,劉青吾什麽都沒說。


    崔瑋天在視頻裏幸災樂禍:“哼,一天到晚吹牛滿嘴跑火車,欠人家一屁股債,差點兒被抓去坐牢!”


    劉青吾問那她現在怎麽樣了。崔瑋天咯咯咯笑起來:“逃到國外去了,去了納加登,不敢在國內待了。”


    從東山這個人口大省考到瀛洲國的民大,至少是全省前一百名才行,年紀輕輕就落得個這樣的結果。劉青吾沒有像崔瑋天那樣笑。都是女孩子,像男孩的女孩也是女孩。劉青吾悄悄歎口氣。人的分離已經夠遺憾的了,她希望愛過的人能夠得償所願。


    她問崔瑋天有沒有如願去了圈市,崔瑋天高興地說,她現在就在圈市,圈市比瀛京好不知道多少,然後神秘兮兮地說:“我在魂契軟件上約了一個靚仔。”


    “魂契?”劉青吾好奇地問,“那是什麽東西?”


    崔瑋天哈哈哈大笑:“一款最新的社交軟件。”


    劉青吾明白了,笑笑,忍不住提醒她,小心得病啊。


    崔瑋天哈哈一笑:“我看過他的體檢報告。”


    “oh,i am out!”劉青吾挑挑眉頭。


    崔瑋天笑著說她讀書讀傻了。


    劉青吾笑著迴她,這是個聰明人的世界,在聰明人的世界誰看誰都挺傻的。


    崔瑋天在視頻裏鼻孔朝著天,衝劉青吾做著鬼臉,咋咋唿唿地說:“是不是我不在你身邊,沒人能收拾你了?”


    劉青吾笑笑,一米五的小矮人,你能收拾誰?劉青吾沒有接崔瑋天的話,認真地提醒她,注意安全啊。


    崔瑋天眼圈紅了一下:“青吾,我好想你啊!”


    “嗯,想我?”劉青吾不想把兩個人的關係引向曖昧,安之南總覺得她和崔瑋天過於親昵。


    安之南見過崔瑋天,迴去就開始學化妝。她問劉青吾,你們藝科大學那麽多漂亮女孩,你是不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拐跑了?她認真地問劉青吾喜不喜歡崔瑋天。劉青吾認認真真地迴答,是喜歡女孩的喜歡,不是戀愛的喜歡。


    女孩子的心思讓人又心疼又難過。


    “你保證不離開我。”安之南靠在劉青吾肩膀上說。


    “i promise。”劉青吾輕輕地說。


    往事浮現再消散,人來人往隔重天。劉青吾笑著繼續說:“崔瑋天,你不是想我,你是想欺負我。”


    崔瑋天在視頻裏仰頭大笑,人一快樂就都是小孩。


    “靚仔家有輪船,是個小富二代。”崔瑋天心滿意足地說。


    劉青吾點點頭,這一直都是崔瑋天的追求,也算求仁得仁。“靚仔讓你快樂就好。”劉青吾笑著說。


    崔瑋天哈哈哈笑著:“很棒。長短雖然不突出,但直徑比較出色。”


    崔瑋天快樂地“嗷”一下,劉青吾哈哈哈大笑。


    劉青吾說,那就好,祝你性福。


    兩個人哈哈哈哈大笑,說了拜拜。


    崔瑋天還是和在學校一樣,總是活給別人看。既然她想讓自己看著,劉青吾也就暫時做做觀眾。鞋大鞋小,隻有自己知道。不管靚仔家的財富能不能跟崔瑋天掛上鉤,崔瑋天總算還有身體上的快樂,那麽最終,應該不會竹籃打水,賠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再次接起崔瑋天的電話,劉青吾才恍然意識到,這個瀛京藝科大學的學院,長天人就好幾個。挨個想起這幾個長天人,都是一個味兒。


    所謂高等教育,不過是一個挪了地方的屯子教育。


    如果崔瑋天考了博士,做了大學老師,會變得跟自己誌同道合嗎?劉青吾搖搖頭。人是自然連續的統一體,不會驟然變異。世界,其實是不可改變的。


    劉青吾想起自己讀博士以後的第三個漂亮室友,也是長天人。室友結婚四年後,她的前女友突然給她打電話。室友並不避諱跟劉青吾談心事,那個女孩是她第一個戀人。


    劉青吾看著新室友搓著腳和前女友打電話,看著她享受著前女友的念念不忘,心裏悄悄為這位前女友難過了一下。然後她走出宿舍,為室友重溫舊情留下空間。


    沒過多久,室友懷了孕,退了宿。又一個漂亮新室友住進來,帶著女朋友。不到半年,新室友和女朋友分了手,新室友找了男朋友。


    劉青吾覺得自己像住在女兒國,但隻要有個男人,女兒國的女兒們就擰巴曲折起來。她們說話的句式裏多了“但是”。比如,“我老公雖然......但是吧......”,“我對我老公雖然......但是吧......”,“我其實......但是......”,諸如此類。


    劉青吾看著這些女孩們,如果不是異性戀文化的引導,男男、女女,才是正常吧?如果不是異性戀文化的規訓,那社會同性戀的比例會更高。可隻要一踏入“社會”這個異性戀的天下,室友們很快就結婚生子了。


    結婚生子,步入“正常”。


    這麽多的女孩子,劉青吾覺得她們各有各的好。她們怎麽能是一腦門子你死我活的喬增德們的對手啊!


    劉青吾想起令子玨的研究,想起她悲傷滿麵孤獨行走的樣子。後來,劉青吾才在令子玨的一篇文章裏看到她提及她摯交“亡友”。劉青吾也見到了隋葉顥的丈夫,一個比她大十幾歲的男教授,劉青吾終於想通了隋葉顥對喬增德的態度。


    女性覺醒後認識了男性的劣根性,可是女性還是要跟男性結婚生子,那麽女性愛男性什麽呢?上一代的男性病入膏肓,那麽上一代與他們結婚的女性愛他們什麽呢?那麽,瀛洲國的女性主義異性戀豈不是世界上最悲壯的英雄?!


    那麽,安之南在德國實現她崇高的願望了嗎?第一次見安之南,劉青吾因為瀛京陰沉又髒的空氣喘不上氣,安之南抽出一張紙巾就開始做起她的演算,一邊演算一邊發誓:“就是為了讓你能喘口好氣兒,我也得把我的研究做好。”


    劉青吾想起安之南當時認真的樣子還是忍不住笑起來。她由衷希望,安之南可以如願以償成為她想成為的科學家。她希望,科學世界的舞台上,有朝一日,有安之南的一席之地。她要為安之南解答一切限製了她思維的性別因素。


    田戈齊的武功太雄壯,一般女孩子承受不了;令子玨的武功太陰鬱,女孩子學了容易摳傷疤;隋葉顥的武功裏有傲慢,不夠圓通。喬增德之流,粗鄙貪婪,一無是處,躲都躲不及。


    劉青吾又被困住了。她覺得自己那任督二脈總也通暢不起來,吃進去的飯因為消化不良,總像便秘。


    喬增德的電話叮叮叮打來,劉青吾厭惡至極。


    “青吾,咳咳!”喬增德像是在蹲坑,鼻子塞塞的,劉青吾把手機放到一臂之外,省得汙染到自己。


    “青吾,最近天氣太熱,我這幾天都沒睡好。”劉青吾聽著喬增德的話裏滿是沉重淒涼,她閉起眼睛重重歎一口氣。


    腦海中兩個小人跳到桌子上,一個小人托著下巴遲疑地說:“喬增德如果不是你的老師,是大街上一個陌生的乞討的乞丐,你是不是會見死不救?你連乞丐都會憐憫,你不憐憫喬增德嗎?”


    另一個小人皺著眉頭不服氣:“街上的乞丐至少沒有像喬增德一樣殘害他人,對惡人仁慈,就是在傷害自己!你對他沒有任何虧欠,你能做的你都做了,已經仁至義盡!”


    “可他畢竟教了你,就算隻是一點,你也得記得這樣的好。”


    “不,那是我好,不是他好。”


    劉青吾把兩個小人一左一右塞迴耳朵裏,不說話,聽喬增德塞著鼻子抽搭著。


    難得,喬增德竟然會沉默!


    嗯?喬增德在哭??


    劉青吾隻好問道:“老師,您怎麽了?聽起來,感冒了?”


    喬增德抽搭一下鼻子,說他胖他就真的喘起來了:“嗯,我有點傷風,咳,咳,不舒服,嗯,這樣,青吾,你去校醫院給我買點藥。艾司唑侖成分的。”


    艾司唑侖,安眠藥的成分。劉青吾把電話拿近一點。喬增德在演什麽苦情戲?


    “好,我去看看。”劉青吾應付著,掛斷了電話。


    處方藥,這怎麽去買?“感冒藥”這仨字是太普通了配不上堂堂大教授尊貴的病體嗎?又在耍什麽把戲啊喬增德!劉青吾煩得一下子腦門子出了汗。


    不對。沒有處方,如果吃藥吃出後果,去買藥的人怕不是也要承擔連帶責任。劉青吾想起上次打乒乓球,喬增德閑出屁來,跑到圖書館,和圖書館那一群他看不上的弱智說,劉青吾心眼壞,打個乒乓球欺負他年紀大,左右吊他,一點情商也沒有。


    打個球喬增德都能說出壞話,這要吃藥吃出毛病,那我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劉青吾思忖著,出了門。先去看看喬增德比較穩妥。怕不是犯了精神病,要尋死覓活。


    劉青吾剛出了宿舍樓,喬增德的電話又打過來:“青吾,你去校醫院買藥,用你自己的卡去買。”


    “用你自己的卡去買”。那麽記錄上就是我在吃安眠藥。那麽,我沒有事一切ok,那要是我有事,這個購藥記錄豈不是證明我有精神病?劉青吾想著,喬增德到底在做什麽。他如果吃了藥吃出嚴重後果,我又不是小孩子,是需要負責任的。


    想想喬增德的為人,無論出於什麽原因,這個藥都不可能由我去買。劉青吾想了想,對喬增德說:“老師,現在涼快一些了,您不如出門走走,一會兒一起早點吃個晚飯吧?您走到這邊,差不多也該吃飯了。”


    喬增德忽然哽咽了,很聽話地說:“好。”


    劉青吾覺得事情不一般,是和孫平堯吵架了?喬其坐牢了?喬增德又被舉報了?


    人有很多一念之差,有時候一句話就能挽救一個人。劉青吾忽然想起她以前班上一個割腕自殺的女同學。被救以後,女同學說起當時的傻事,那麽多人裏,她隻要想起劉青吾那句“希望多年以後,我們還能一個不少地相見”,眼淚就嘩嘩地流。也因為那一句話,她放棄了自殺。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語言是子彈,是匕首,也是春天。那麽,喬增德現在明白這個道理了嗎?


    劉青吾深唿一口氣,溫和地加上一句:“老師,一會兒見,我去北門等著您。”


    喬增德緩和著語氣好一會兒才說:“好,一會兒見。”


    劉青吾叫上了周垳。無論出於自救還是救人,多一個人總是好的。


    當劉青吾和周垳趕到飯店的時候,喬增德已經坐在老位置上等著了。


    飯店裏人聲鼎沸,每一個包間裏都熱熱鬧鬧,有人大笑著,有人交談著,觥籌交錯,歡聲笑語。劉青吾老遠看到喬增德,孤苦伶仃地坐著,肥肥的軀體頂著稀疏發白的頭發,孤家寡人,就是為他這種男的發明的。


    周垳驚叫一下拉拉劉青吾,劉青吾不露聲色地看看周垳,兩個人走上前去,叫了聲“老師好”。


    喬增德抄一把白頭發,服務員拿來菜單,他仔細看著,點上菜,卑微地問劉青吾:“青吾,喝個酒?”


    劉青吾喝酒過敏,渾身要起小疹子,但是她覺得喬增德的眼神太可憐,就點了點頭。周垳笑著搭話緩解著三個人無話說的尷尬:“喝個小啤酒挺好的,天這麽熱。”


    喬增德看看劉青吾又問:“冰的?”


    劉青吾隨他意點,冰的常溫的,其實都一樣。


    飯菜上來,酒起開,劉青吾給喬增德和周垳倒滿,她的杯子還沒有滿上,喬增德已經舉起了杯子。


    喬增德的手發著抖,酒從杯沿裏淋淋灑灑流出來,劉青吾為一個人老去感到難過。她端起杯子,看著喬增德,喬增德眼睛裏含著淚,但是一臉討好的笑。他的嘴角有點哈喇子,揪出一個卑微羞恥的笑,克製著顫抖的聲音說:“青吾,老師不當官了,你不會看不起老師了吧?”


    劉青吾被喬增德這開頭的一句說得不明所以,但喬增德的神情實在過於熟悉又過於異樣,她還是端起杯子,無論怎樣,她願意尊重一個她叫了七年的“老師”。她靜靜地看著喬增德說:“老師不當官了,還有一肚子學問,當不當官,走到哪兒,我也會叫您一聲‘老師’。”


    喬增德喝口酒,嘴唇朝下緊緊抿起來,肥大的軀體矮下去半截:“直接下的通知,免去我所有官職,這就是藝科大學這幫人對人羞辱的方式。”


    喬增德以為這件事已經人盡皆知,但其實學生並不知道。就像他以為學生不知道的“知識”,學生恰恰知道。喬增德不知道別人知道什麽,也不知道別人不知道什麽。


    “我是個好人呐!”喬增德悲傷地低著頭,“自古忠臣就沒有好下場,屈原不就寧肯投江也不願意同流合汙嗎?”


    喬增德還是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劉青吾不說話。


    “我一輩子兢兢業業,為藝科大學立下汗馬功勞,我一手創建的學院,越來越邊緣,這就是當牛做馬的下場。你師母說我孫,說我活該,哼,吃虧是福,都是瞎扯。要不說魯哥迅得徹底反傳統,我越到老越覺得這人性的黑暗和壞是不可救的。”喬增德嘴角的酒滴到褪了色的t恤上,他渾然無覺。


    周垳遞過去一張紙巾。


    十分聰明用盡的人,還覺得自己吃了虧。嘴上說是自己一手創建,其實還是在貪功自耀。整個學院就沒有一個可以叫“老師”的人,何談創建?何況,喬增德臨到退休前,巴不得把自己打下的江山毀掉呢,他怎麽會指望他走後給王奇、張汝婧他們留下什麽好的東西呢?劉青吾想起喬增德摔摔打打把各種材料扔進垃圾桶的樣子,為王奇還“力挽狂瀾”地效忠感到悲哀。王奇不是為了效忠喬增德,王奇是為了自己。


    她無奈地把杯子往旁邊撥開,請喬增德多吃點飯菜。


    喬增德沒有動筷子。再有四個月,他就退休了。這樣的“懲罰”,對喬增德的打擊,劉青吾能夠想象了。安眠藥的事,劉青吾已經明白。


    喬增德沒有再說起安眠藥的事,劉青吾也不提,別人的傷口,要讓人自己愈合。


    劉青吾看著無比低落的喬增德,鼓勵地說道:“老師,這個世界上其實能夠真正擁有的東西並不多,好在,您還有知識,這是您自己的,誰也剝奪不走。不當官了,雜事不必煩擾,正好清清靜靜地做學問,越到老,您的學問一定會越做越好。”


    劉青吾給喬增德滿上酒。喬增德有了笑模樣:“對,一身的學問誰也搶不去。我還認識上頭的人呢,哼,這幫人,不就是看誰位置高就把公家的東西搶著送人情嗎?我要是有個好爹,有高人指點,就我的學問,比他們強一千倍!”


    人既要有硬本事,也要能夠審時度勢。話分場合亦分身份更分時機,有的能說,有的不能說。所以人需要知識、經驗、智慧、哲理、情感、包容......可一切,要建立在自知的基礎上。靜水流深,聞喧享靜。空山鳴響,見慣司空。人不自知不自悟,就算有高人,也隻能是扶不起的愚癡。


    劉青吾看喬增德神色緩和了一些,好言勸慰他說:“人在一個不如自己心意的環境裏,要先學會保護自己。人應該學學司馬懿。留得青山,細水長流。”


    周垳笑著接話說:“對對對,司馬懿嘿嘿,藏起腳來。”


    喬增德吃驚地看著劉青吾,好像受到震驚一樣。


    喬增德笑了笑,說要去南溫大學,年齡也不行了,接著他眼神試探而淩厲地盯著劉青吾問:“老師要走了,離開瀛京,你們跟著老師走嗎?”


    還在試探學生的“忠心”。劉青吾心裏歎息,臉色平靜地說:“老師,您走到哪兒都是我們的老師。”想必,包霜蕊就是在這種時刻和喬增德結成的同盟吧。那麽,這樣想來,喬增德對包霜蕊也算有一絲仗義。


    喬增德點點頭,淒涼地說:“青吾,怪不得你師母喜歡你。”他盯著周垳問:“周垳呢,什麽打算?給你們換個新導師還是跟著我去新單位?”


    周垳不說話。


    喬增德盯著她。


    “換個新導師......也不是不可以......”周垳笑著,吞吞吐吐地。


    劉青吾一聽周垳說“換個新導師”,腿在桌子下趕緊碰碰周垳,側身給周垳倒酒時使使眼色,截住周垳下半句。周垳聲音越來越小,拿起酒杯,後半句吞進酒裏,沒再說話。


    劉青吾看看周垳,兩個人和喬增德碰碰杯說:“您不管在哪兒,周垳和我都會把您當老師。走到哪兒,別人問起來,我們也都會迴答,您是我們的導師。”


    喬增德看著周垳,苦笑一下,久久地說出一句:“能理解。”


    劉青吾心裏歎口氣,為喬增德,為周垳,也為自己。


    喬增德罵起張生洪,罵起張一三,罵起所有對他不起的人,罵起孫平堯,罵起張汝婧,他盯著劉青吾又問:“為什麽壞人總是成群結隊?烏泱泱的一大片!”


    喬增德的話,劉青吾都能背過,她笑笑,給喬增德添滿酒:“老師,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但是以利相交,必以利分,人的位置流動不居,人的關係就不會固定恆久,那麽,人要的利益也會不斷變化。今天成群結隊,他日未必能坐在一起。人一生,迴頭想想,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他人,覺得‘對得住’,就是個了不起的人。人得對自己好點兒,知道怎麽叫對自己好,才能珍重自己。”


    周垳看著劉青吾,嘴裏一撇一撇嚼著飯菜,嘿嘿嘿嘿的,不說話。


    喬增德點點頭,舉起杯子一飲而盡。劉青吾怕他喝多了,不再給他添酒。


    喬增德又說起論文發表的事,劉青吾已經不在意了,她笑著說:“老師,論文的事您不用再放在心上了,無所謂。”


    酒席散去,劉青吾還是把信封遞給喬增德。她心平氣和地說:“老師,您怎麽樣也是我的老師,這錢,您留下吧,沒事打個酒喝,好好照顧自己,有事就趕緊打電話給我們。”


    喬增德嘿嘿,左顧右盼地看看周垳,笑著說:“青吾,你拿著父母的錢做人情倒順溜。”


    “哈哈!”劉青吾笑著說,“等我掙了大錢再給他們也是一樣的。”


    劉青吾沒想到,沒過幾天,喬增德卻真的給她發來了論文用稿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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