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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峰拖著疲勞的身體往今昔宮而去,麵上是一抹解脫的笑容,可心底到底不好受。


    大樹下,樹葉飄零,稀稀拉拉地掉落著,一派蕭條的景象。


    他麵對著大樹,負手而立,衣袍被風輕輕吹起。


    今晚的風格外地刺骨,身子不受控製地抖動了起來。


    垂下雙眸,雙手暴露在自己的眼前,入眼均是血紅一片。


    他到底都做了什麽?


    雨漸漸滴落,濕了他的雙眼,眼前一片朦朧,水珠順著鼻尖滑落下顎,最後隱入衣襟內,再也消失不見。


    雨水帶上了刺骨的寒意,從心口滲入,最後流遍四肢百骸。空中隻餘下雨滴敲打著樹葉的聲音,哽咽而壓抑的細微哭聲,再無其他。


    他感到徹骨的寒冷,渾身的冷。意識漸漸模糊,眼前是她甜美的笑容,轉而是她哀怨的目光。


    “殿下,殿下···”


    他的耳畔隻餘下這最後一道聲音,手下意識地握住,就像是握住了最後的一根稻草。


    “阿妍···我隻剩下你了···”


    他如同孩子般獨自呢喃著,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殿下···”


    她手往它額頭探去,卻是滾燙無比。


    她想把他身子往沒雨的地方移動幾分,無奈男子身子太過沉重,她隻得放棄。


    雨滴一點一滴地拍打在他的臉龐,無情地拍打著,仿若懲罰似的,一下比一下兇猛。


    他的臉龐上沾滿了雨水,許是又夾雜了淚水,她嗅到空氣中鹹鹹的味道,一時間心裏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隻能盡力地把他往樹下一拉,用手托著他的身體。


    她咬著雙唇,頭發淩亂不堪,眼睛眨了眨,卻是無法趕走那雨水的無情,視線漸漸模糊。隻是手下的動作更快了幾分,雙唇被咬出了點點嫣紅。


    她未施粉黛的臉龐顯得更加絢麗多姿,死死地咬著唇瓣的樣子如同初春探頭的小草,任由風雨搜刮,依舊生機勃勃,給人帶來活力。


    單薄的身影拖動著他的龐大而無力的身軀,往那樹下而去。


    鬆了一口氣,雙臂上是方才青筋暴起雨水流淌過的涼意,心裏卻是有了個底,不會一顆心揣著而不安。


    原地站定一會兒,雨滴拍打在葉上,葉上的花骨朵悄無聲息地探出了頭來。


    她三步一迴頭,咬著牙這才往前方跑去,獨留下樹下的一人。


    雨越來越大,一聲更比一聲響。探頭的花被無情地扼殺了生命,終於脫離了大樹,像是心底最美好之物終究不屬於自己,卻隻有片刻的溫存所在。


    “快點,人在前麵!”他耳畔響起這句話,似是有人在朝著他而來,朝著他狂奔而來。


    嘴角是一個哀怨的笑容,眼中是被禁錮的淚水,不肯流淌下來。


    轟隆一聲,一道雷往他頭上而來,卻是一擊擊中頭上的大樹。


    雨水撲麵而來,他身子冰涼了起來,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殿下···”


    女子花容失色,大樹被雷擊中,正冒著黑煙,灼燒人的雙眸。


    “快點,把殿下送迴宮!”她們一眾人均是嚇怕了膽,那雷離他堪堪離了那一分一毫。


    隨後之人把他扶起來,後又背了起來,往念昔宮而去。


    何妍今晚格外地多夢,一個個地擾得她睡不著覺來,夢中都是關於沈景,不過隻是噩夢,或許隻是她無法接受罷了。


    她抬眼望了望外頭的天,一道雷劈過,帶著那藍紫的電光。


    耳邊是嘈雜的下雨聲,心底是無盡的惱意。


    右眼皮跳了跳,讓她更是不好受,整個人坐立不安,像是要發生什麽事一般。


    距離上一次眼皮跳,好似就在昨天一般,那時的天際是紅色的,二人見麵也是分外的眼紅,卻不曾想下一次相見卻是最後一次。


    “殿下,去哪了?”她起身往外而去,竟是發現宮殿內似無一人,麵帶疑惑,卻隻是靜靜地站立在一旁。


    她走到今昔宮外,宮道上黑漆漆一片,早先匾額旁點起的燈已經熄滅,耳畔是風蕭瑟而過之姿,靜得讓人心驚膽戰。


    她身上一陣寒戰,想再度往宮中而去。在她的心底,今昔宮是她最值得依靠的地方。即使他怎麽樣對她,她心底卻是信極了他,一種自骨子中的信任。


    身旁卻是碰巧匆忙地經過了一人,她仿佛找到黑暗中的一點亮光。


    “公公,是發生何事?”黑夜中她隻能依稀地望去他的衣著,其他均是無所察。


    “姑娘···”他本眉梢上有些鬱色,卻在憶起眼前之人時麵上不悅之色全數消散,隻餘下滿麵的喜色,悄然隱在夜色中。


    “姑娘,皇上駕崩了···”他壓低了聲音,依舊是那道掐媚的聲音。


    “什麽?!”她驚訝出聲。


    似是為了印證他所言不虛,空中迴蕩那哀鳴的聲音。


    “唿唿唿~~~唿唿~~”風漸漸大了起來,仿佛想把那聲音給籠罩上。


    她這時才反應過來,宮中之人難不成都趕過去了?


    那太監朝著她行了一禮後,往那奏響悲樂之地而去。


    她前腳想隨著他腳步而去,眼前是幾人的身影。


    “姑娘,您怎麽出來了?”女子眼尖地認出了何妍來。


    “你們這是···?”


    她模模糊糊中見他們扛著一人,似是熟悉的身影。


    “是殿下!”那宮女這才反應過來,讓著路讓他們把人往裏麵抬著。


    “他這是怎麽了?”


    她跟在他們的身後,目光所及是他衣袖上滴下的水珠,滴滴答答地拍打在她的心間。


    這才一早上沒見,他怎麽就成了這副模樣?


    莫不是她罵得太狠了,可他毀了她的幸福,她又怎麽能輕易原諒於他?何況她都不能原諒她自己!她與他生氣,實際也是與自己生氣。


    她知曉他的無奈,但痛恨他的知情不報。正如給了你希望,又無情地把它摧毀,那是如過山車般的感覺,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穀底。


    如今隨著皇帝的消亡,好似一切都在改變,她的狠隨著他的消散一點點地飄向遠方。


    細細想來,他對自己很好,甚至把她腹中的孩子當成了自己之子。


    她到底沒有想到宮外的生活,那裏她所愛之人均一個個消亡,哪一處都像是傷心之地。


    她姐姐的願望,不過是一種讓她繼續活下去的動力。她以往不是不懂,隻是不想懂。以往的她想若是真的完成了她的願望,她是否能再見到她?


    她現在隻想帶著腹中的孩子,安安靜靜地生活下去。她知道林峰會對自己好的,也會對她的孩子好。倘若以後他有了喜愛的人,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祝福著他,畢竟他是如自己一般的人。


    她來到他的床榻前,望著他麵容憔悴的模樣,倒是有了些心疼之意。


    “你去燒熱水,你去拿桌上幹淨的布,你去準備幹衣服···”


    “姑娘怎麽不請太醫?”


    “現在的情況不宜節外生枝···熬些薑湯過來吧!”


    她吩咐了下去,這才往床榻前坐下。


    他濕漉漉的外袍靜靜地躺在了地上,她拿過宮女遞過來的幹布,為他擦拭著,想讓他舒服一些。


    她借著他們扶起他,為他擦拭著上半身,滾燙的溫度傳到了她手心。


    “姑娘···”何妍一樣樣地從她們手中接過。


    風雨掙脫束縛往屋內而來,窗戶被吹開,正輕輕地響動著。


    喂下最後一口薑湯,她麵上多了幾絲疲勞之感。


    “姑娘,您的身子···”


    “無礙,你們去休息吧!如果有人前來,你們切記說殿下悲極傷身,病倒了。一切等到天明時分,相信都會好的!”


    她長長地唿出一口氣,身上一切悲傷似隨著那暖陽的到來,夜幕中漫天星空會消散一般。


    她瞧著他的模樣,這才有時間靜下心來。


    她方才為他擦拭的時候,把他右肩膀處的“峰”看得一覽無餘,倒是與她背後傷疤是同一處的地方。


    你說我們如此相似,今後互不相離好不好?你陪我,我陪著你。這無盡的黑夜,總不至於過於孤單。


    用手撫平他的眉頭,他的手下意識地摟抱住她的手。她一想掙脫,他越是抱得緊緊的,倒是惹得她展開笑顏。


    她想缺乏安全感也就是這樣了吧。她喜歡睡覺的時候尋一處可抱之處,給自己的內心多一份安定之感。他倒是如她那般,腦海中一個個念頭襲來,又一個個揮散開。


    也許他是另一個世界上的自己,一切仿佛都說得通。他愛她,實際是愛自己。而她不愛他,不過是想尋那一處救贖之地,到底找尋到,隻是最後她把那人給丟棄了。


    “這一切不可能,對嗎?”


    她像是對他說著,又像是對自己說著。


    等他漸漸安定了下來,這才上了床榻,躺在他的一邊,望著他的背影,輕聲喚道:“晚安!”


    由於早先的疲勞與身懷六甲,她眼皮沉重得再也抬不起來,空氣中隻有那安穩的唿吸聲音。


    她身側之人,悄然睜開了雙眼,轉了個身,麵朝著她。


    他麵上帶上未消散的酡紅之色,似是酒醉。


    “哪有什麽不可能?你就是操心太多了!”


    他為她拉高了幾分被子,這才安安靜靜地瞧著她,用視線一點點地描繪著她的麵龐。


    漸漸地,隨著她一同進入那夢鄉。


    今夜的秋雨蕭瑟,風小了下來。


    飄零的樹葉徐徐地抱成團,等待著黎明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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