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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宮殿內,頭戴金冠的皇帝坐在往常少坐的軟榻上。他素來喜歡在案上批閱奏章,偶爾在軟榻上下棋。


    粗糙的指腹輕輕撫著手下的黑子,略帶渾濁的雙眼透過棋子,仿若在思索著什麽。


    記憶中身旁總會有一個人,自己一手執黑子,那人一手執白子。二人一起在這棋盤之上,沒有這諸多的瑣事,隻有二人而已。


    男人的臉上滿是疲憊,雙眼隱隱有凹凸之像,眼下是顯而易見的青紫。麵色憔悴帶上蒼白。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病入膏肓,當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怎麽一迴事,不過是思念過度。


    但他卻是不知自己是怎麽一迴事?早些年,他從未記起她。這幾個日夜,腦子中總浮現過去的每一幕。


    她會溫柔地為他理著發,為他束著發,為他解衣洗漱,又總會緊跟在他身旁靜坐著。


    他從未夢見過她,現在卻如一個夢魘一般,把她刻在自己的夢,腦中一度無法擺脫她。


    男人的身旁隻有小太監一人,再無其他。何時他的身旁再無他人,內心隻有無盡的孤獨與冷寂?他雖是皇帝,享受著無盡的榮華。


    此刻他得了權力,倒是他開始悔悔當初的所作所為。他想,地底下的那個人想必會原諒他,諒解他。


    他是那麽好的一個女子,為他生育了那麽好的一個兒子。


    “皇上您該歇息了!”一旁的太監勸慰著他。


    “小福子,這麽多年朕的身旁就隻有你了!”他的話中滿是心酸與苦楚。


    “皇上,奴才試試效忠於您!這本就是奴才的本分!”他說完倒地朝他一個磕頭。


    “起來吧!”


    他起身攙扶著皇帝去到他的床榻旁,為他開始鋪著床。他動作輕柔,甚至比宮女還要輕上幾分。


    這早已是習慣性的動作,也隻有他,才能夠近得皇帝幾分。


    燭火搖曳,蠟燭一點點地燃燒著。床上之人的臉龐一半隱在黑暗中,一半隱在明亮中,像極了他的內心。


    大殿外,月兒爬上了枝頭。天空中籠上一層薄霧,朦朦朧朧的,讓人觸手不得。又想湊近地依偎著雲層,想揭開那層輕紗,品味個中的滋味。


    “臣妾參見皇上。”一身素白衣裳的女人頭發高高挽起,朝著麵前的男人行了一禮。


    她的手緊緊地攥著袖口,雙唇緊咬著。


    “來人,把木貴人綁起來!”輕飄飄的一句話,把女人瞬間打入萬丈深淵。


    女人就著自己的處境,她自主地往椅子旁而去,任由他們綁上了身。在此過程中她似乎毫無怨言。隻是低下了頭。


    指甲已經嵌入肉內,留下點點斑紅。雙眼中隻有一些不甘的情緒,素手撫上腹部,竟再無一言。


    男人朝小太監投去一目光,那太監揮手,其餘人等均退到大殿外。一時間,殿中隻餘下三人。


    男人見女人這模樣,一時間竟無一言以對。他隻是靜靜地望著她。


    燭火搖曳像極了他的心情,一旁的太監隻是站立在一旁。


    他似是被她消磨去了耐心,走近她跟前。手捏起她下巴,勒令她望著自己的眼睛。目光所及,她的眼中毫無半分求救之意,隻餘下幾分痛惜。


    那一刻他知曉眼前的女人,早已把他看得透徹。他身旁不乏聰明的女人,但當她的聰明足以讓他驚歎。許是自己對她有幾絲的情意蔓延,這才對她多了幾分另眼相看之意。


    “求皇上讓我生下腹中孩兒。”她輕飄飄地說出這一句話,卻不知讓眼前之人心口撕裂了幾分。


    她眼中的堅決之意,讓他覺得他要是不答應於她,她想必下一刻就離他而去。


    他卻早已忘卻如今的一切本就在他的控製下進行,這一切按照他想發展的路徑去發展,這一切本就是他所願。


    不過是眼前的女人太過聰慧早一步,早一步地說出了他的所想。


    她不像是第一次見她這般,以往軟玉在懷樂得愜意之時,他的所思所想均是懷中之人。


    “朕允你!”


    ”臣妾謝皇上恩典!”這一聲謝意中,聽著異常的冰冷,竟似與以往她喚自己,還無半分幹係。


    以往她的目光中總會朝他投來熱忱的目光,如今卻是陌生非常。他心頭掃過幾分陰鬱,卻被理性強壓在心頭。他再不敢深究半分,隻怕全部情緒最終壓倒他自己。


    一切如此就好!


    那一夜,他彎腰把她抱上床,他如以往一般挑弄於她。她卻隻是機械地,無感情般地迴應著。


    她整個人如一個木偶般任他擺弄,毫無感情惹得他心中幾度鬱悶,手下的動作也加重了幾分。


    隻因念及她腹中有胎兒,隻能鬆了鬆手下動作。隻是僅僅把她擁在懷中如以往一般,她身上滲出寒意,一點點地闖入他的四肢百骸,再湧上心頭,惹得女他一陣膽寒。


    那晚他睡得並不安好,卻是罕見地夢到了以往與父王對弈的場景。那更是堅定了他的信念。


    早起之後,他再不顧昨晚的纏綿,把她當成一件可隨意拋棄的衣物,隻穿上衣服就離開,再無踏足今昔宮半步。


    幾月之後,今昔宮中燈火通明。其中嘶叫聲痛唿聲傳入耳中,眾人傳是木貴人生子,隨後將施以刑法。


    皇上下令念及木貴人生下孩子,可供休養半月再行懲戒。不過堪堪十餘天,她便自尋去路,隻留下一在繈褓中的女嬰。


    有人見木貴人離去當晚,曾見一人入她宮殿,一時間到底不知是他殺還是自殺?但她在宮中毫無地位,殺了她也不能成什麽大事,一時間認定她乃自殺的。


    那些早先認為他冤枉之人竟也紛紛唾棄,甚至落井下石她所生之子落得一個夭折的下場。


    無人知曉那個晚上其實是他,見到她的最後一個晚上,卻不知再也見不到她。他原是想勸著她認了罪,再賜死於她。但隨時間越來越逼近,他卻是動搖了起來。原是想以一假死的由頭,再一度把她送入宮中。


    那晚上卻是親眼現在她的熟視無睹。他氣從心來,竟強要了她。事後心無鬱結,隻覺得小女子脾氣,卻不曾想收到她離去的消息。


    是啊,他怎麽忘了?那個女人,是多麽的固執。怎會信他半分的憐惜,他的心思。


    自此他把這個人藏在心裏,再也不碰那棋盤半分。直到他親眼所見,那早已被他遺忘的兒子,身後刻上了峰字。


    其實他們的兒子並沒有死,隻是被他藏於一處,隻是當年他沒有想太多。當她死後,他早已忘卻了他們的兒子。就算宮中的女兒他也不多加理會,甚至覺得礙眼,以至於兩國聯姻,他金口一開,便把女兒許了過去。


    這一晚他夢見了那個女人哀怨的眼神以及無盡的憤恨。原來她竟是如此憎恨於他,最後化為嘴角無盡的嘲諷。


    她本是一名宮女,隻因他貪戀她的美好,以至於卻在品味以後以及長期的相處之後,深深陷入他的漩渦,這才有了對他早先無盡的寵愛。


    他熱衷於泡澡後的舒適感,一度認為是水撫摸肌膚的感覺,是水撫慰心中的煩躁之意。


    第一次開始注意到她,是她與常人不同的反應。別的宮女望見他,都會湊著搶著往他跟前。麵上滿是喜悅與激動之情,隻有她視若無睹,隻是用心地做著手下的工作。


    他每次都會想什麽時候才能輪到她為他倒水與清擦肌膚。後來他揮去身旁的宮女,隻餘下一旁安安靜靜的她貼身。


    他自認他不是正人君子,卻對她用盡了柔情。他沒有用皇帝的威嚴逼迫於她,而是一步步地融化她的那顆心才有了她自願地獻身。


    後來她成了他的木貴人,成為了他的女人。那段時間,她享盡了他的寵愛,那個女人也一度以為遇到了真愛。


    床第之間,總能聽到她柔情地傾訴著自己內心的情感,惹得他激動萬分,倒是與以往有了些許不同。


    後來為了皇家的權利不惜把她推了出去,當時他隻是認為她隻是後宮中的一員。一個沒有了,他以後還會有其他人,也就沒有想那麽多。主要是權力蒙蔽了他的雙眼,在這條路上從來都沒有人能夠阻擋到他。


    這幾年他都沒有遇上讓他魂牽夢縈的女人,這才知曉他對她其實早已埋下情根,再無任何人的可能。


    第一眼望見林峰,透過他身上看到她的存在。隻因他受了傷,他才認出了他,那一刻內心說是不激動是假的。不過思索許久,對他仍存有疑惑之情。


    一個常年不在自己身旁之人又能得到幾分信任?他尋了人私下打探他的行蹤,以及過往的生活情況。為了考驗他的忠心,為他設下了一個個關卡讓他自願地跳了下去。他卻是在他身上,他仿若看到了過往的自己。


    “父皇夜深了,您該休息了!”一道聲音從床帳外傳來。


    他倒是沒有聽見腳步聲,心中也是疑惑,怎麽無人通報?他卻是眼皮越來越沉重,全身似乎被定住了一般。腦中隻有過往的一幕幕,再無其他。漸漸地,身子疲乏,雙眼緩緩地合上再無法睜開。


    “娘親,妹妹,你們可還好?”他在他床前問出心中最想知道的一切。一問完便轉身離開,也不看床上之人一眼。


    偌大的房間內,隻有床上一人,案上點上嫋嫋青煙。一股股香味鑽入人的鼻尖,男人沉沉睡去。


    夜半時分,皇宮中傳來陣陣哀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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