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晚和墨君邪坦誠相見的溝通之後,之後顧長歌幾乎很少見到他。


    他似乎很忙。


    每天晚上很晚才迴來,早上又會匆匆離去,如果不是他換過的衣服丟在床邊,顧長歌幾乎要以為,他的出現隻是一場夢。


    她現在待著的宅子,處於鬧市之中,每天打開門,就能夠看到來來往往的馬車,還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顧長歌感受著這塵世的煙火人氣,難免又是一陣傷感。


    如果可以避免戰爭,那是最好不過的,她的理智又告訴她,這場風雲劇變之中,不可能有和平的手段。


    注定要有人為之流血,注定要有人為之犧牲。


    心痛歸心痛,卻還是得承認,墨君邪的推測,在不遠的未來,將會成真。


    他將人心分析的如此透徹,不知道偶爾在清醒時,在夜深人靜時,會不會感到格外孤獨。


    明知道這場不道德的掠奪,會背負罵名,還是執意要去那麽做。


    為了她,也為了將損失傷亡降到最低。


    宅子裏麵的人並不多,除了她,兩三個做飯的婆婆,還有一個伺候她的丫鬟,以及墨君邪派遣在暗處的暗衛。


    這裏很安全,隻是她卻依舊睡不安穩。


    就像是知道了要發生一件大事,她無法裝作無動於衷。


    這天吃過晚飯後,顧長歌讓婆婆們都先去休息了,她自己躺在房間裏,等著墨君邪迴來。


    大概到了月上三更,房門被推開,男人腳步很輕的走到床邊,窸窸窣窣的脫衣服。


    看著黑暗中的那道細長挺拔的影子,顧長歌抿了抿唇,低聲的開口,“墨君邪。”


    他身形一頓,憑著直覺鎖定到她的雙眼,“還沒睡?”


    “在等你。”


    墨君邪將外衫脫掉,又迅速的抽掉衣服,徑直的朝著她壓下來,附在他身上。


    男人身上的氣息很好聞,除了他慣常的清冽,還有一點點的酒香。


    顧長歌問,“喝酒了?”


    “喝了點。”


    “遇到高興的事情了?”


    “你安然無恙,我就很高興。”墨君邪說著,嘴巴湊上來,大概是最近太忙了,忙的他連胡子都沒時間刮,紮紮的刺刺的摩擦著她的皮膚。


    她伸手環住他的脖子,迎接著他密密的吻,含糊不清的說,“不要貧嘴,為什麽喝酒?”


    “聯係到了韓孟令,不多時就會悄悄派兵過來。”墨君邪親吻她的耳垂,濕熱的氣息,讓她輕輕顫栗,“我有點高興。”


    “怎麽?”


    “因為很快就能結束了,仿佛看到了希望。”他低沉的聲音都明亮了幾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和你安穩的過日子。”


    顧長歌將他抱緊了幾分,長手穿過他的頭發,輕輕的迴應著他。


    墨君邪笑,“今天為什麽等我?想我了?”


    她搖搖頭,“就是好幾天沒看到你。”


    “那不還是想我了?”他用嘴巴把她身上穿著的薄薄內衫咬掉,“把腿打開,嗯?”


    顧長歌又昏睡了過去。


    她熱的渾身是汗,身上還滿是他的味道,墨君邪剛給她清理完畢,再看天邊,差不多已經亮了。


    他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靠著床邊眯了會。


    近來對她的冷落,他自然知道,隻不過他是真的忙,北冥皇朝的局勢,因為顧長歌的不見,而稍稍有了變化。


    司冥忌找不到顧長歌,把許雪卿抓來詢問,得知他把人送到青樓後,發了瘋的找人。


    找遍了全京城都不見人影,他似乎想到了他的存在,又將府上的所有家丁的過濾了一遍。


    不僅如此,宣帝和司冥箴得知他失蹤的消息後,直接下了聖旨,要在全天下搜尋她。


    畢竟,顧長歌如果在他們手上的話,那籌碼實在是太誘人了。


    誰都不想把她給弄丟。


    但是抱歉的是,有他在,他們就別想利用他的女人。


    京城現在被戒嚴了,進不來也出不去,他手上的暗衛近來都小心翼翼。


    想到這裏,墨君邪又忍不住得意的挑眉。


    大概他們怎麽都想不到,北冥的軍隊裏,混入了他以及他的人。


    等韓孟令派遣的大軍一到,墨君邪便開始實施計劃。


    鋌而走險也好,鬼迷心竅也好,他認定的事情不會改變,他想做事情時,字典裏沒有失敗兩個字。


    事關尊嚴和未來,隻能贏不能輸。


    顧長歌第二天醒來時,意外的看到墨君邪還在,她抱住他,聲音沙啞,“今天不忙?”


    “陪你。”他說,“知道你有很多想問的,今天上午,就專門給你答疑解惑。”


    “你要做什麽…不用事事跟我匯報。”顧長歌說,在此之前,她看到街上有官兵在到處抓大夫,猜想大概是她不見了所以牽連到了他們,愧疚心中自然是有的,正因為如此,她昨晚才等墨君邪。


    昨晚上的事情,他一迴來,兩個人就不務正業,要問的話,始終沒有機會。


    昏過去之前,顧長歌甚至還默默的想,她應該相信他,他做事有分寸的。


    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將她都看透了。


    對啊。


    他將人心都能夠分析的如此透徹,更何況是和他在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的她,更何況他對她有多在意。


    顧長歌在捉完這句話之後,微微垂下眼睛,墨君邪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讓她抬頭看自己,“媳婦,你想問什麽,我都告訴你,之前是我做的不好,不應該讓你主動提問,以後我都會自己交代。”


    “嗯。”話說到這份上,她反而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不見了之後,皇宮裏大張旗鼓的找你,所有的大夫會受到牽連,但你放心,他們不會有事的。”他說,“宣帝雖然老了,但卻絕對不是一個老糊塗,受感情影響,他情緒受到刺激,一時之間做出誇張的事情,但用不了兩天,那些人都會被放出來。”


    “那之後呢?”


    “之後?”墨君邪笑了笑,捏捏她的小臉,“之後他們恐怕沒有時間來顧及你了。”


    他說的隱晦而神秘,顧長歌猜想,應該是他將會有什麽動作。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過了兩天,那群被抓走的大夫,就真的如墨君邪所說的一樣,全部被放了出來。


    她的心卻並不平靜。


    墨君邪還是不怎麽空閑,甚至更忙,有天晚上他讓無浪送過來一封信。


    熟悉的字體印在紙張山,他說他今晚要出城門一趟,韓孟令的軍隊到了。


    顧長歌將信看完後燒掉,一夜未眠。


    開始了。


    一切即將開始。


    那封信之後又過了兩天,皇宮中傳來了消息,說是本來有所好轉的宣帝,又再度臥床不起。


    因為顧長歌不見了,宮中禦醫們又一個個都束手無措,氣的一向理智的司冥箴大發雷霆,甚至放言要將他們全都砍了。


    不管如何,宣帝的病還是要治的。


    雖然司冥箴心裏,可能更希望宣帝立馬死掉,但他扮演了這麽多年的孝子,他的登基需要順應天命,需要百姓們的支持,就必須名正言順。


    再多等一些日子又如何?反正他該清理的都已經肅清幹淨了。


    於是,司冥箴下下詔,全天下花重金給宣帝找大夫,但凡能夠治好宣帝的,加官進爵,永享富貴榮華。


    顧長歌沒有一天不在關注著事情的變化。


    聽說詔書一下,不少大夫便朝著皇宮蜂擁而去。


    隻不過,一連三天都過去了,進去的大夫有多少,無功而返的大夫就有多少。


    從下達的聖旨上麵,不斷變化增多的銀子來看,便能夠知道,恐怕這迴的宣帝是差不多要不行了。


    斷斷續續七天之後,皇宮再一次傳來消息,和上次的不同,這次是噩耗。


    宣帝最終還是去世了。


    整個北冥裏裏外外,宮裏宮外,從繁華的京城,到偏遠的山村,都為在位二十多年的宣帝披麻戴孝。


    宣帝駕崩的當晚,墨君邪迴來的比較早。


    天色才剛剛昏沉下來,他便大搖大擺的出現了,臉上的表情並不輕鬆,眼底都是明顯的疲憊和淤青。


    顧長歌歎了口氣,知道他這些日子也不好過。


    “今天這麽早就迴來了?”她盡量調整好情緒,去迎接他。


    剛走到身邊,就被他給緊緊的抱住了,他的懷抱很溫暖,很寬廣,讓她不由自主的深吸了口氣。


    顧長歌沒說話,她在等著他開口。


    男人抱了會,偏過頭親吻他的側臉,“迴來了,因為想你了。”


    “嗯。婆婆們做了飯菜,你既然迴來了,就一起吃點吧。”她又說,“對了,餓嗎?”


    “餓。”墨君邪無奈的笑,像是哄小孩子一樣,刮了刮她的鼻頭,“媳婦,我餓了。”


    “來吃飯啊。”她故意打趣他,“又不是不讓你吃。”


    兩個人坐下來之後,他幾次欲言又止,顧長歌給他夾了一筷子的飯菜,才說,“怎麽不吃?”


    “媳婦,對不起。”墨君邪道,“你沒有父親了。”


    她對於宣帝並沒有多少感情,雖然猜到他的死,和墨君邪脫不了關係,但她也清楚,以他那副身子,的確是時日不多。


    “你做的?”


    “算是,也不全是。”墨君邪說,“他本來就是快要死的人,我隻不過是讓他死在我需要的時間。”


    顧長歌嗯了聲,“你不用說對不起,如果不是你,他也不會活這麽久,趙誡是你的人,那些靈丹妙藥也是你出的,你續了他的命,所以……“


    墨君邪揉揉她的頭,把她抱在懷裏,歎了口氣道,“你不要怕,雖然沒有了父親,但你還有丈夫,還有兒子,你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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