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邪走後沒多久,小二便端來了藥。


    濃黑色的藥汁,看起來苦澀難忍,阿秀送到鼻尖聞了聞,不由得皺眉,她擔憂小家夥會鬧脾氣不喝。


    不喝也得喝。


    在治病這件事上,可不能由著性子來。


    打定主意後,阿秀深吸口氣,悄悄來到床邊。


    無憂一直昏睡不醒,高燒倒是退了,就是不停的往外冒汗,問過大夫,說是沒事一切寬心。


    阿秀哪裏能真的放心,孩子不睜開眼,她就一直緊張著。


    小二在旁邊低聲的道,“姑娘,您需不需要我幫忙喂藥?”


    “不用,我自己來。”


    她將湯藥放到一旁,小心翼翼的傾身,貼近了幾分,將小家夥的容貌看的更真切。


    肌膚白皙,五官端正,雖然閉著眼睛,但可見清俊的輪廓,他長長的睫毛微微顫著,仿佛展翅欲飛的蜻蜓。


    阿秀心中莫名生出幾分親切,嘴角掛上笑意,再開口時聲音都軟下來幾分,“無憂?無憂,起來了,快醒醒。”


    她用了前所未有的溫柔和耐心,就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


    以前開陽村裏有不少小孩子,他們偶爾會從家門口經過,有些性子活潑的,總是會一口一個阿秀姐的稱唿。


    那時候她雖不說覺得討厭,但絕對稱不上喜歡。


    怎麽現在……


    或許是因為無憂長得好看,阿秀暗自猜測,反正她對長得好看的人,的確沒什麽免疫力。


    她沒停止胡思亂想,同樣沒停止喊無憂起床。


    叫了兩三聲後,小家夥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聽起來十分不情願的樣子。


    阿秀立刻打起精神,眼睛一順不順的盯著他,再接再厲的道,“無憂?無憂?”


    “唔……”


    小無憂哼哼道,他的確是剛剛睡醒。


    墨君邪離開那會,他是裝睡的,本來想著找個時間假裝醒過來,可誰知道後來阿秀坐到了他身邊,輕輕的撫摸他額頭。


    女人的懷抱和雙手都太過柔軟,讓他沉溺其中無法自拔,後來便不知不覺睡著了。


    剛才小二過來送藥,兩個人的對話聲才吵醒了他。


    想到自己肩負的重擔,小無憂便再也沒有了睡意,醞釀著如何開始一場完美的表演。


    娘親既然給了台階下,他當然要抓住機會。


    “無憂,醒醒。”阿秀關心則亂,完全沒有察覺出異樣,以為小無憂要醒了,趕緊又道,“快醒來吃藥了,乖,醒一醒好不好?”


    “娘親?”無憂依舊閉著眼睛,奶聲奶氣的喊人,“嗚嗚嗚…娘親……無憂難受……難受……”


    跟著墨君邪的這一年,他表演最多的就是撒嬌,一道道帶著壓抑的低唿聲出來,就連墨君邪都狠不下心來,更何況是阿秀。


    阿秀聞言果然是慌了神,她換成半蹲著的姿勢,靠的更近了幾分,拿手背試了試他的體溫,察覺不太燙後,才稍稍鬆了口氣。


    然而無憂還在胡言亂語。


    不僅胡言亂語,甚至開始鬼哭狼嚎。


    “娘親…嗚嗚嗚…娘親你在哪裏啊!無憂好想你啊!”


    “娘親…嚶嚶嚶……你不要無憂了嗎?是不是無憂不乖?你迴來好不好?”


    “無憂錯了…娘親……無憂一定改,你不要離開無憂……”


    聲聲哭訴,都像是紮進心裏的一根刺,阿秀覺得難受,眼眶不由得跟著泛酸。


    她低頭看向睡夢中哭泣的孩子,心疼陣陣,同時心裏忍不住有疑惑,難道說他娘親…離開了?


    耳邊無憂還在喃喃自語,不過相比之前的幹嚎,此刻更多的是哽咽哭泣。


    阿秀哪裏能受得了這個,孩子哭得滿臉通紅,眼淚汪汪,一時之間什麽思緒全都飛了,她滿心想的都是不能讓他這麽哭下去。


    她坐到床上,將小無憂抱了起來。


    無憂哭喊的聲音一頓,反應過來後,又繼續哭,小手卻緊緊的抓住了阿秀的衣角。


    他能嗅到她身上的體香,清淡好聞,和記憶中的味道,隱約相似,於是更加親近了幾分,囁嚅著聲音道,“娘親……”


    “乖……”


    阿秀軟軟的道,手心托在他的後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以示撫慰。


    小無憂得寸進尺,猜到娘親對他很是喜歡,於是大著膽子將小臉在她身上蹭了蹭。


    “怎麽了?”察覺到他動作的阿秀低頭,便對上一雙惺忪的淚眼,水汪汪的往下耷拉著淚,嘴巴也撅起來,無比委屈和可憐。


    “娘親…是你嗎?是你來看無憂了嗎?”


    “……”阿秀鬼使神差點點頭,她不忍心傷害小無憂,“你乖一點,來把藥喝了。”


    “無憂不要喝藥!”無憂鬧騰,“無憂要娘親!無憂要娘親!”


    藥是肯定要喝的,墨君邪臨走之前特意交代過,要她看護著他兒子,想到他半夜三更出去找晟軒,如果自己連照顧孩子的小事都做不好,怎麽好意思再跟他開口要幫忙?


    短短時間裏,她思緒走的飛快。


    在小無憂再次鬧騰時,她輕輕的哄著他,“娘親在這,你乖乖吃藥,等下睡覺。”


    “娘親!真的是你嗎?”


    “嗯……”阿秀硬著頭皮迴答。


    她是喜歡小無憂,可要做他的娘親,恐怕不太可能。


    不說她有晟軒,就是沒有未婚夫,她的身份和墨君邪那樣的有錢人之間,也是隔著難以逾越的千山萬水。


    晟軒曾經跟她講過城裏人的一些事情,尤其特別重點強調了下有錢的男人,對他們來說,三妻四妾十分普遍,甚至有些人,家裏已經有如花嬌妻,美豔姬妾,還是會到外麵偷偷搞女人。


    想到這裏,阿秀忍不住嚴肅起來。


    無憂剛才說,他娘親離開了他,說不定就是因為受不了墨君邪三妻四妾才離開的!


    “娘親?”


    “哦哦。”經過提醒,阿秀迴過神來,她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壓在心底,暗罵自己沒出息。


    還是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做什麽要看上拖家帶口的老男人!


    相比之下,晟軒最好!


    心理建設完畢,阿秀心態擺正,她一勺一勺的喂了無憂吃藥,之後又一起吃了飯,就連睡覺,都扛不住無憂的請求,兩個人躺在了一張床上。


    小無憂對她很是依戀,加上又在病中,上床後就抱住她的腰身不撒手。


    明明是個小個子,力氣卻不小,阿秀輕輕掙紮幾次沒能離開,便就遂了他的意思。


    無憂到底是個小孩子心性,喜怒哀樂都表現的很明顯,他抱著阿秀,在她懷裏滾來滾去,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光是哄著他入睡,就費了許多功夫。


    等阿秀入睡時,居然不知不覺就到了清晨。


    墨君邪迴來,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一大一小兩個人躺在床上,無憂被女人摟在懷裏,她安靜的垂著睫毛,夏風吹來,輕輕顫動。


    他覺得他冰封了的心,似乎跟著一並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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