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聆月也無法感受到孩子的心跳脈搏。


    但她卻很清楚,這一方小小的天地正在孕育著一個稚嫩的生命。


    要留下嗎?


    這真的是一個好問題。


    外麵傳來陣陣的鳥鳴聲。


    薑聆月被這聲音吸引住,目光不自覺的放在窗外的枝頭。


    枝頭上是一窩雀兒。


    母雀兒正在哺育著窩裏孱弱的幼雀兒,看上去溫馨極了。


    薑聆月移開目光,目光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她垂著眸子,聲音充斥著迷茫。


    “我不知道。”


    宣珩欽的歸期不定,若是真的要將這孩子生下來,就意味著一件事情。


    懷孕期間的所有苦難都得讓她一個人來扛。


    她會麵臨很多的問題。


    孕反應嚴重,嘔吐,大把大把的頭發。


    長胖,甚至長妊娠紋。


    還會受孕激素的影響,變得敏感脆弱,越來越不像自己。


    時時刻刻自我懷疑。


    月份更大一些,她還會缺氧,喘不上氣來。


    這一切,都隻是微不足道的個例。


    薑聆月拿不定主意。


    “我勸你還是把他留下來。”


    宋枝年看了一眼薑聆月的腹部,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這個朝代墮胎的風險還是很大的。


    醫療技術落後,打胎的方式有三種。


    一種藥物流胎,其餘兩種就是物理流胎以及針灸流產。


    無論哪一種方法對女性來說相當的殘忍,稍有不慎,便會造成傷殘。


    嚴重一點便會死亡。


    若是流不幹淨,就會得各種的怪病。


    最重要的是,打胎的過程沒有任何的麻醉藥可以來緩解疼痛。


    需要自己硬生生的熬過來。


    還要麵臨著心理上的創傷。


    根本沒有小說之中的一筆帶過的那樣簡單。


    宋枝年簡明扼要的點出要害:


    “再說了,如果真的發生了意外,誰也負不了責任。”


    這些事情薑聆月也早在徐禦醫的口中了解到了。


    單單是聽著徐禦醫說,心中就已經生出了懼意。


    薑聆月沒懷上的時候可以若無其事的想著打胎。


    可懷上了的時候又是另一迴事。


    他現在成了薑聆月身上的一塊肉,雖然這塊肉現在還沒有指甲蓋大小。


    但身上的肉哪裏說是能割舍就割舍的。


    一想到這條鮮活的生命會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失去生命,薑聆月就覺得心頭無比的沉重。


    她懊惱自己的大意,還有些手足無措。


    幾番思索之下,薑聆月最終打算和宣珩欽共通一下意見。


    她喚霜序拿來紙筆,將這消息一一寫在了這封書信之中。


    *


    宣珩欽迴到南桑國已經有了些時日。


    宣慈清處處給他使絆子。


    宣珩欽應對起來遊刃有餘,兩人都不急不緩的暗中較著勁。


    服侍在宣慈清身邊的李公公甩著拂塵進來。


    李公公的態度拘謹,沒有惡奴刁難人,故意給宣珩欽使絆子。


    在宮中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能做到他這個位置,最重要的就是眼力見。


    這位皇子讓陛下都忌憚不已。


    他一個下人自然是不會越過主子去蹬鼻子上臉。


    那是蠢貨才會做的事情。


    若是一朝易主,將人得罪的狠了,惡果都是報應在他自己的身上。


    做人不能光看表麵。


    這些簡單的道理他還是清楚的。


    李公公一雙細長的眼睛眯著,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宣珩欽。


    他將拂塵搭在臂彎,語氣恭敬道:


    “殿下,陛下說你迴到玄月這麽長時間,還未給你接風洗塵。”


    “明日午時在春熙殿。”


    宣珩欽點頭,應下了這個要求。


    宣慈清不會這樣好心為他接風洗塵。


    明麵上是家宴,實則是一場有來無迴的鴻門宴。


    後日,宣珩欽準時赴宴,春熙殿之中早已有人等候。


    除了宣珩欽,宣慈清的膝下還有五子。


    宣珩欽是最小的一位皇子。


    其他幾位已經陸陸續續的入座。


    二皇子見到宣珩欽,忍不住開口奚落道:


    “皇弟在玄月國待了這麽多年,規矩似乎學的不好啊。”


    “這事玄月國混不下去,迴南桑國了?”


    宣珩欽抬了抬眼皮,沒有跟二皇子嗆聲。


    他微微頷首,神色冷淡的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皇兄說的極是。”


    “皇兄的直腸通大腦,自然隻能在南桑國待著了。”


    這話還是宣珩欽從薑聆月那裏學著的,薑聆月生氣的時候會這樣罵他。


    後來他才知道,這是在罵他頭腦簡單。


    久而久之,宣珩欽也將這句話記在了心上。


    二皇子被宣珩欽的一席話說懵了。


    他雖然不知道宣珩欽在說什麽,但也知道宣珩欽罵的挺髒的。


    這一番話堵的二皇子啞口無言,他張了張嘴,想要繼續奚落宣珩欽。


    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最終,他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這一場口舌之爭看似是他取得了勝利,實則是他落了下風。


    其他的幾位皇子見宣珩欽的這副不鹹不淡的態度,也不再去自討沒趣。


    出頭鳥有一隻就好了。


    時間漸漸的流逝,宣慈清在宮人的簇擁之下落座主位。


    他的目光掃過一行人,給旁邊的李公公投去一個眼神。


    李公公立刻唱禮,宣布宴會開始。


    宣慈清拍了拍手,幾個小廝抬著一方木桶來到大殿。


    木桶被放下,依稀可以聽見裏麵水聲碰撞。


    宣珩欽的轉動著酒杯的手一頓,他終於肯抬起頭施舍給了宣慈清一個眼神。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半秒,又若無其事的移開。


    木桶被小廝們揭開,首先露出來的是一個人頭。


    宣珩欽的生母沈氏被砍掉了四肢,曬幹了,和藥材一起浸泡在酒水中。


    幹癟的皮膚被酒水泡的直發皺。


    宣慈清滿意的看著他的傑作,坐在上座,暗中觀察著宣珩欽的神色。


    宣珩欽依舊冷靜,這讓宣慈清心中生出一分不滿。


    在宣慈清的命令之下,小廝給宣珩欽滿上了滿滿一盅的酒水。


    在場的婢女小廝們都被這畫麵嚇的麵色發白,大氣都不敢喘。


    “朕聽說,人被曬幹了靈魂可以永存。”


    “朕知道沈淑妃對你的意義非凡,於是朕便差人將她曬幹了保存。”


    宣慈清臉上掛著明晃晃的笑意,像是做了好事一般向宣珩欽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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