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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咱們就這麽貿貿然的闖進去嗎?”顏素問捏著麵巾的一角,往鼻梁上拉了拉。第一次穿夜行衣,她感覺很新奇,尤其是當她把黑色麵巾捂到臉上時,她幾乎能夠聽到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


    “害怕嗎?”


    “不害怕,就是覺得有點兒小緊張。”顏素問搓搓雙手:“那個……第一次當女飛賊有沒有需要特別注意的事項?”


    “沒有!”顧長風麵不改色,手下輕輕一提,就將顏素問拋到了牆頭上。


    “那,要是碰到了人,或者被人發現了呢?”


    “你可以選擇唿救或者直接殺了他們。”


    “唿救?”顏素問隨便想了一下,就給否決了:“直接殺人,會不會犯法?”


    “在蓉城,我就是王法!”說著,顧長風輕點腳尖,也躍上了牆頭。


    宰相大人就是宰相大人,連說這麽不講理的話,都顯得這麽有派頭。顏素問撫了撫胸口,約莫著測量了一下牆頭到地麵的距離,活動了一下四肢,縱身輕輕一躍,來了個標準的落地動作。


    牆頭上,顧長風看著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大人,下來啊,你那麽高,就算穿著夜行衣,目標也太明顯啦。”起身,迴頭,發現那位霸道的宰相大人依然站在牆頭上。將手合攏,聚成小喇叭的模樣,衝著他輕輕喊:“我可是第一次當賊,不想才進門就給人捉住。”


    “你的功夫是誰教的?”顧長風落地,走到她的身後:“你落地的動作,與旁人不同。”


    “不同嗎?”顏素問迴想了一下,她的動作,都是根據記憶還原出來的,就算有誤差,應該也差不了多少。


    “你落地的動作很像是雲飛他們日常做的。”顧長風看著顏素問的眼睛:“雲飛,是我從戚家軍的軍營裏帶出來的。那時,他還不叫顧雲飛,也還不是大魏的人。他是南蜀的戰俘,一個才十二歲的戰俘。當時,他被綁在柱子上,身上都是鞭打的痕跡,經過他身邊時,我停了下來,問他小小年紀,為何要上戰場。他說,他沒得選擇。”


    “為什麽沒得選擇?”


    “因為窮!自古當兵的都是活不下去的,南蜀也一樣。雲飛排行老四,上麵還有三個哥哥,可三個哥哥都因為當兵打仗死在了外頭。作為他們家僅剩的老四,按說他的爹娘應該是舍不得他的,可因為一袋糙米,他爹娘就在身契上按了手印兒,改了他的年紀,讓他頂替某個富戶人家的孩子上了戰場。他想活,可嗜血的戰場想要活下來豈是那麽容易的。他想死,可身在軍營,想死也由不得自己。”


    “想不到那麽沒心沒肺的顧雲飛竟有著這麽一段淒慘的,坎坷的經曆。”


    “因為他沒得選擇,我就給了他選擇。我讓他選擇生或者死,讓他選擇離開大魏迴到南蜀,或者留在大魏留在我的身邊。他選擇了成為顧雲飛,成為你現在看到的這個顧小將軍。”


    “大人果然是大人!”


    顏素問眯著眼,誠意十足的恭維。


    顧長風的目光從她眯著的眼睛上掃過,繼續道:“你剛剛落地的動作,就是雲飛他們在軍營中常做的。”


    隔著麵巾,顏素問抿了下嘴:“不奇怪啊,興許教我的那個人也是從軍營裏出來的。那邊兒,好像有動靜,大人等著,我先過去瞧瞧。”


    顏素問本是尋個借口從顧長風的眼前逃離,不曾想,她竟真的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掛在樹上的,早已經死了的人。


    “這是——”


    “看他的穿戴,應該是這間客棧的老板。”


    “被滅口的嗎?”顏素問盯著那個被掛在樹上的人。


    一陣夜風吹來,掛在樹上的屍體跟著蕩了蕩。顏素問繞到屍體的正麵,看到一張死不瞑目的還帶著詫異的臉。


    死者,王富貴,三十八歲,蓉城永安客棧的老板。沒有父母,沒有妻兒,甚至連一個相好的都沒有。根據府衙留存的信息顯示,這個王富貴是十年前到的蓉城,隨後盤下了這間客棧,更名永安。


    永安客棧又被稱為窮人客棧,因為這間客棧裏沒有上房,中房和下房,隻有大通鋪。能住這裏的,自然是口袋裏沒有銀錢的,但因為是大通鋪,價格便宜,所以永安客棧的生意也比別的客棧好。用生意經來說,這叫薄利多銷,雖不能日進鬥金,卻能積少成多。


    永安客棧於半年前閉門謝客,說是要將客棧內部整改一番,因為這個,那些老主顧們還上門鬧了多次,都被王富貴給打發了。


    “大人,你說這王富貴是不是他們的人?”


    “死因是什麽?”


    “窒息而亡,從死者的死狀,窒息的方式還有身上的穿戴來看,王富貴應該是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人勒住脖子窒息而亡的。從他頸部留下的勒痕,以及客棧現場勘驗的結果來看,他當時應該是躺在床上,準備就寢或者準備起床,兇手藏匿在他的頭部後方,也就是床的那個位置,然後突然出手,用事先準備好的兇器勒住了他的脖子。王富貴眼皮上翻,整個人呈現詫異的表情,這說明,他沒有想到有人會殺他,亦或者說,他是認識兇手的。”


    “說說你的想法。”


    “如果王富貴是他們的人,他們殺死王富貴的理由又是什麽?一個人,願意拋棄所有,待在蓉城十年之久,對幕後的人來說,他是足夠忠誠,也是值得信賴的。難不成,是他們發現,王富貴動了私心,不再忠於他們了?


    換個角度,如果王富貴不是他們的人,那他為什麽要幫他們隱瞞?因為錢,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查一查這個王富貴的底細就知道了。”


    “十年了,隻怕不好查了。我甚至懷疑,王富貴根本不是他的名字。”


    “夫人說對了,這個王富貴,還真不是他的本名。”顧雲飛推門而入,看了眼被擺在那裏的王富貴的屍體:“王富貴出現在蓉城是有人刻意安排的,那個人是前任的蓉城知府郭宗林。”


    “那,這個郭宗林現在在哪兒?”


    “死了!”


    “死了?”


    “據說是給劈死的。”顧雲飛微聳肩膀,遞給顏素問一疊卷宗:“那年,蓉城遭遇了百年難遇的水災,這位郭知府因抗災不利,擔心被上頭怪罪,竟攜了家眷錢財想要偷偷溜走。誰知,逃到半路竟被雷給劈了,且劈的外焦裏嫩,差一點兒就看不出是他了。這案子,也是咱們家相爺處理的,隻是可惜,當時驗屍的仵作不是夫人。”


    “天底下竟有這麽巧的事情?”


    “要不咋說人不能做壞事兒呢,做壞事兒就容易遭雷劈。”


    “是轎子。”顧長風在一旁補充道:“這個郭宗林養尊處優慣了,即便逃匿,也要乘坐轎子。那轎子頂上有些引雷電的東西,當時正好走在水裏,就給劈了。”


    “這麽看來,是老天爺長眼了。”顏素問稍稍琢磨了一下:“那這郭宗林跟王富貴又是什麽關係?”


    “從明麵兒上來看,是沒有任何關係的,但多年前,鄴城發生過另外一件事。”


    “什麽事兒?”


    “有官員彈劾郭宗林,說他中飽私囊,並且賄賂朝廷重臣。就在那名官員奉旨入京的當天晚上,他被人誤殺了。殺人者當場認罪,但那名官員的仆從卻從此下落不明。”


    “王富貴就是那名仆從?”


    “是!”顧雲飛遞上另外一份卷宗:“從那名官員被誤殺的現場來看,他是被人故意給引到那個地方的,鬧事兒者也是有人提前安排的。所謂誤殺,實際上是謀殺。隻不過沒有證據,殺人者又當場認罪,這案子稀裏糊塗的也就給了了。隨後,仆從失蹤,王富貴出現在蓉城,郭宗林正好是蓉城知府,名正言順的給了王富貴一個新的身份還有一個新的落腳點。”


    “說了半天,還是沒弄清楚王富貴的死因。”


    “郭宗林是宣侯爺的人。”


    “宣侯爺……就是與南蜀過往甚密的那位?”


    “不錯,正是與南蜀過往甚密的那位,同時也是多次派人暗殺咱們家相爺的那位。”


    “郭宗林是宣侯爺的人,王富貴因為幫助郭宗林除掉了想要彈劾他的人,所以王富貴變成了郭宗林的人,也順帶著成為了宣侯爺的人。如果,那些誘拐少女,掠走幼童的也是宣侯爺的人,王富貴就有了幫助那些人的理由。客棧閉門謝客,是因為客棧裏住了一些不能讓外頭看見的人,那些人,可能就是隱匿在蓉城的殺手,刺客,還有失蹤的少女和孩子。”


    “在永安客棧的密室裏我們找到了存放香料的木箱子,但遺憾的是,裏麵的香料都沒有了。”


    “有少女和失蹤孩子們的痕跡嗎?”


    “沒有,但我們找到了別的東西。”顧雲飛遞上一張單子:“這些近半年來永安客棧采購物品的清單,米糧,肉類,蔬菜都大於往日。還有,永安客棧之前是隻供人住宿,不提供飯食的。這些東西,不是一個兩個人能吃完的吧?”


    “所以,他們殺掉王富貴,不是因為王富貴不忠於他們,而是他們擔心,我們會順著王富貴的這條線索查到更多的東西。人死了,線索也就斷了,就算我們查到了什麽,也可以死無對證。那幫人,果然都是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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