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順著有線耳機爬入張沿的耳朵。


    一隻伯勞鳥從窗戶裏飛進來,撞在牆上,暈頭轉向,轉了幾圈,又飛出去。


    “啪嗒!”


    “這能作為證據嗎?”宋惜嬌是笑著說的。


    可張沿在她的笑裏感受到了悲涼,跟秋風一樣的蕭瑟。


    “內容與案件事實有直接關聯,可以作為證據,但是否能形成證據鏈,還要進一步的調查。”


    張沿沒多逗留,拿著手機就走了。


    楊沛灃去辦手續,裴之庭推著她往醫院大門口,剛到門口,路旁大綠植被修剪的很齊整,一輛救護車以鳴笛聲為號,穿透層層聲浪,停在門口,醫護蜂擁而上,急救人員一邊打開後車蓋,幫著醫護把一個僅用床單包裹的人抬下來,一邊說著初步診斷。


    “黃體破裂,大出血,已休克……”


    “滴滴答答”,血液從她的身下滴落,滴答滴答的聲音砸在堅硬的水泥地上,四周仿若從晴天轉到黑夜,悲淒詭異。


    擔架床推進大門,護士高喊。


    “讓一讓!讓一讓!”


    救護車上慢悠悠走下一個吊兒郎當的身影,是曹鼎歡。


    他看清裴之庭,喲了一聲,“我正要去找你呢,”用下巴指了指急救室,“滿意嗎?”


    裴之庭眼神一暗,“馬馬虎虎吧。”


    “家屬,家屬,家屬快來……”護士喊道。


    “來了,”曹鼎歡掏出西裝裏的牛皮紙袋往後一丟,“裏麵是你需要的所有資料,記得把答應我的事也辦了。”


    “你的事,我從來不馬虎。”裴之庭穩穩接住。


    “喲,喲,喲,看把你能的。”


    曹鼎歡邪魅一笑,用大拇指勾了勾嘴角,頭發被風吹起,他瀟灑的轉身離去。


    宋惜八歲以前都是左撇子,後來為了寫字、畫畫好看,硬生生把掰了過來,吃飯也用右手,剛開始的時候,她的右手經常痙攣,直到現在,小指還伸不直。


    “宋總,會議開始了。”


    “與上一季度相比,本季度公司總體營業收入增長32%,但會員用戶數量增長29%,增幅高於公司總體營收,公司各項業務穩步增長,員工人數增加……”


    “……”


    宋惜嬌一頁一頁翻著報告,用紅筆標記著,時不時寫幾個字。


    中層領導全部踏出會議室,會議室的門再次合上,趙海榮清清嗓子。


    “嬌嬌啊,你的傷還是靜養為好,我看就讓若彬來接替你的工作。”


    宋惜嬌抬頭一笑,“這當然是好事,不過,若彬還未跟進過大項目,而且公司的資金全壓在了青浦的建設上,萬一……哎呀……我說什麽呢,弟弟是爸爸一手交出來的,怎會出紕漏呢,不讓這樣吧!讓他先當副總,曆練曆練,你看呢?”


    趙海榮剛要開口,宋惜嬌就打斷他。


    “爸爸,你當年不也是從業務一步一步走上來的嗎?讓弟弟從業務做起,曆練曆練,也是好事。”


    趙海榮要出口的話被宋惜嬌接二連三打斷,思考了片刻,他點了頭。


    宋惜嬌輕鬆舒了口氣,抬頭,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態。


    “我早上出院,遇到了妹妹,她好像生病了,曹家人都很在意,曹太太,曹三少…………都去了。”


    “你記得告訴林阿姨一聲,這人啊,一生病,總是格外想念媽媽的,讓她去陪陪妹妹吧!”


    趙海榮輕輕敲敲桌子,“曹家的事不要多談,嬌嬌,你這心太軟了。”


    宋惜嬌低頭笑笑,趙海榮說的都是對的。


    “是,爸爸說的是。”


    “心太軟……可不是好事。”


    趙若彬心裏不平衡,曹家是建國之初就存在的大家族,趙家與之相比較,根本不在一個量級上。


    趙海榮詰問,“你滿意了,證據呢?”


    趙若彬脫掉外套,隨手扔到沙發上,轉身進了書房。


    “證據?爸爸,還需要證據嗎?你這一生,不就是證據嗎?”


    趙海榮沉下臉,“你什麽意思?”


    “隨我來。”


    趙若彬打開一間房門,裏麵是一排排書櫃,書櫃裏擺滿了書,大多是趙海榮的,偶爾有一兩本是趙若彬的。


    “我們來看個東西。”


    趙若彬走到其中一個書櫃前,打開來,取出最上麵的一個書,翻開。


    “這是媽媽留下的日記,她記錄下了當時家裏發生的事情。”


    “你看看就知道了。”


    趙海榮臉色慢慢變得蒼白,他雙手微微顫抖,把桌上的書一拿,隨意翻看了兩頁,就重重地把書拍在桌上。


    宋惜嬌躺在小床上。


    手,手臂,胸口……身體任何一部分都疼。


    迴憶裏的那些片段反複出現。


    身體疼痛提醒她,這場戲快要演到頭了。


    戲不終場,便要出局。


    沈惑很陰晴不定,好起來,抱著林清柔叫心肝寶貝,壞起來,把她綁在床上,三天三夜不讓她睡覺。


    打她,罵她,讓她跪在地上扇自己耳光…………


    “痛苦嗎?痛苦就對了,你當初應該更痛苦。”


    “不要掙紮了,好好享受。”


    每一次清醒的時候,她都像是看見從地獄爬出來的魔鬼,嚇得不輕。


    在林清柔心裏沈然毓這個兒子跟陌生人無異。


    同樣,在沈然毓心裏林清柔這個媽也跟陌生人無異。


    還總是耐人尋味的看她。


    林清柔的來電鈴聲在與沈惑重逢那日,就換成了他們的定情曲。


    鈴聲響了一分鍾,林清柔沒有接,電話又撥來了第二個,第三個……


    “曹家不是要臉嗎?我讓個人進去丟丟臉。”


    “哪需要那麽麻煩,這不是送上門的嗎?”


    沈惑坐在旁邊聽著他們母子倆對話,唇角微彎,涼薄的唇角不自覺諷刺的翹了翹。


    清晨是一天中最忙碌的時候。


    “最遲還需要六個月才能竣工驗收。”


    宋惜嬌放下鋼筆,捏了捏眉心,“老規矩,擬份六個月的計劃書,後天交到我辦公室。”


    楊沛灃拿過去看了看,點了點頭就出去了。


    宋惜嬌又撥通了號碼,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在一處停下,看了一眼,又繼續敲到另一處停下……


    晚一日,就多一個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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