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都開出一百米了,宋惜嬌又叫司機掉頭。


    雙標狗。


    氣死他!


    氣死他!


    “宋總,你又迴來加班啊?”


    前台小姐姐,是今年剛畢業的大學生,叫蘭姝,成天紮著高馬尾,圓圓臉,可愛的很。


    “不是,我迴來拿文件。”


    趙海榮的辦公室在電梯口,右拐,第三間,隨著摔桌椅板凳的聲音,激烈的爭吵聲也傳入她的耳朵,她脫下高跟鞋拎在手裏,慢慢靠近。


    “爸,不……承認……我媽……證據的……”


    “你閉嘴。”


    “行,我可以不說,把公司轉到我名下,不然……”


    三十年後,趙海榮再次感受到來自親兒子語言上的“刀”,一把刀插在他心窩,刀刀不致命,但刀刀難受。


    “自己幾斤幾兩,心裏沒點數?公司給你了,能運轉幾天?”


    “……”


    這父子倆,真不愧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夠般配。


    她來就是為了給趙海榮添堵,一天堵太多,會窒息的。


    她明天再來。


    一轉身,趙若彬的情緒再上一個高度,說出的話讓她晴天霹靂。


    “爸~,你真想讓大姐知道,二十三年前,我媽為了逼你與你前妻離婚,雇兇害死了你前妻的父母,我媽試探過你的態度,你說,一個女娃死了就死了,我媽才…………”


    “我媽是主謀,你也是從犯,我猜,大姐知道,一定會恨死你,還會把你們送去坐牢……”


    “還有奶奶,奶奶早就死了,你一直在騙大姐……你是爺爺奶奶抱養的的孩子,哈哈哈。”


    “爸~,我們才是親父子,你看,我們都一樣,一樣的虛偽自私殘忍……甚至奶奶的死……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敢刺激我。”


    “劈裏啪啦……”


    趙海榮把辦公室砸的七零八落,趙若彬站在一旁瑟瑟發抖。


    宋惜嬌牙齒死死咬住唇,腦袋嗡嗡滋滋的響,迴蕩著趙若彬的話,那一聲聲,一字字,一句句,像子彈穿透她的心髒,子彈在她的心髒裏打轉。


    嗓子眼裏,酸澀伴著鈍痛,如烈火灼心般,痛到她唿吸都是痛的。


    她怕這個答案。


    她怕趙若彬說的是真的。


    暫停的錄音裏,趙若彬跟趙海榮還在繼續爭吵。


    她腦中不停迴蕩著哪些話一陣暈眩感襲來,她撐住扶手,想要起來,卻暈的更厲害,眼前的東西在急速旋轉,一會左一會右,按了三次都按到了虛假的按鈕,最後一次,她尋到了真的按鈕,全身脫力都用上了,電梯還是紋絲不動。


    不……不……不行……


    不能讓趙海榮看見自己。


    看見“安全出口”四字,她攥緊昨天才開箱,今天就是被她掐的全是指甲印的高跟鞋。


    不顧樓梯上是否幹淨,一腳重一腳輕的往下跑。


    九。


    “嘭……”


    八。


    父子倆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音,出來查看,楊沛灃蹲在地上撿文件。


    “忘帶眼鏡 了,撞牆了。”


    “啊,撞的挺慘。”


    “沒……沒事。”


    楊沛灃扶牆起來,走之前,用餘光瞥了他們父子一眼。


    七。


    六。


    在最後一階時,腳崴了一下,她捂緊腳踝,疼痛讓她臉皺成一團,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的滾落,滴滴答答的砸在樓梯上。


    怎麽辦?


    怎麽辦?


    她忍住疼痛,爬起來,托著右腳,扶著樓梯扶手,挪……滾……爬……跳……


    到一樓。


    一樓。


    一樓。


    打開車門,讓冷風灌進車裏,她清醒了一下。


    躲在黑暗的角落裏,抱住膝蓋,捂住頭,失聲痛哭。


    痛,好痛。


    怎麽?


    還有比失去生命,更讓人痛的嗎?


    一雙手撫摸她柔軟的發絲,她感受到肩膀傳來的溫暖,她把腦袋貼在他的胸口,透過他的心髒,她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宋惜嬌。”


    “嗯。”


    “我……好像……找到了……你。”


    “嗯。”


    “我們……迴家……好不好?”


    “裴……之……庭……”


    裴之庭手一頓,“我在。”


    “裴之庭,我好痛。”


    “哪裏痛?”


    “哪裏都痛。”


    “迴家,我給你治。”


    裴之庭把她抱起來,擁在懷裏,為她打開車門,把她放進車後座。


    把車內溫度升到適宜的溫度,裴之庭啟動車子。


    她抬起臉,是路燈的光,那道光照射著路牙上,又圓又白,是……


    光。


    她揉揉眼睛,試探的喊了一聲。


    “裴之庭?”


    “我在。”


    她在黑暗裏笑了,笑的很大聲。


    “裴之庭,我們迴家吧!”


    “好,迴家了。”


    徐延舟沒有值夜班,曹安瀾約他去吃飯,他們有很多共同語言,卻平靜的沒有一絲激情,連過分的需求都沒有。


    安穩的一塌糊塗。


    他懷疑自己的性取向,懷疑是不是因為宋惜嬌才養成了這種生活方式,他不知道。


    “高二以前,我都有口吃,為此沒少挨打,初中三年讀下來,我轉了五所學校,老師建議把我送去特殊學校,可我喜歡讀書,特殊學校教的又少,我不願意去,最後一次我轉到了青雲中學。”


    “那天風好大,我站在講台上做自我介紹,八個字的自我介紹我說了五分鍾,有好多同學都在笑,她沒有笑。”


    “我聽見她說,請同學發言的時候不要笑,這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


    “就這麽簡單?”曹安瀾問道。


    徐延舟用叉子切割著餐碟裏的八分熟牛排,為什麽是八分,不是十分。


    “在青雲我依然會被欺負,可這次我不是一個人。”


    “……”


    “她一個女生怎麽敢站出來。”曹安瀾道。


    換做自己,才不會去做那種蠢事。


    最多幫忙報警。


    徐延舟停下動作,沾滿黑胡椒的牛肉在嘴裏咀嚼,黑胡椒的辣感瞬間充滿整個口腔,掩蓋住了某種莫名的傷感。


    “徐延舟,宋惜嬌隻是為你打抱不平嗎?”


    “不,她是在救我。”


    “她查了資料,不是病理原因,就是心理因素,可能是我父母施加了太多壓力給我 ,而我又力求把每件事都做好,長期精神壓抑導致我有一定程度的社交障礙。”


    “她找到我,給了我一個改變的方法。”


    “什麽方法?”


    “練習繞口令。”


    “我們每天都去人少的地方,有光的地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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