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城的曆史要追溯到大楚立國之時,相傳大楚高祖皇帝夢白龍騰空,後於青雲山腳斬白蛇,與那一代的青雲真人結下一份仙緣,在道門中人的輔佐之下,越來越多的義軍加入起義步伐,最終在如今的安京城,也就是先周時的永安城,打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圍城戰。


    據說那一戰,安京城的護城河被鮮血染成紅色,而那條最終源頭或許在東海的護城河,被血水與屍身堵塞不通,之後有東海畔的漁民看到東海之水變成了血紅色。


    當然後世有人出來辟謠說那東海之水怎會被鮮血染紅,多半是一種紅色藻類,由於那段曆史無從考證,對那些研究先賢曆史的學者來說,又是一番無窮的辯難。


    至於最終破城的楚高祖,自然第一時間,將那個先周百姓心目中遙不可及的先周皇城占為己有,並以“應天時得地利”為名,稱之為應天城,這座安京城內的城中城,在跟隨大楚三百載後,隨著楚獻帝的退位而改姓了宋。


    深夜的應天城內,樹影被風扯的搖曳不止,城中星星點點的燈火,點綴在黑色的幕布上,燈火明暗之間分外好看。


    南德宗宋玨,站在一處飛簷極為誇張的大殿前,看著遠處宮殿下那些忙碌的太監宮女,他的頭發花白,皮膚鬆垮,暮氣沉沉的南詔皇帝以他人不可聞的聲音輕輕歎息一聲。


    身後傳來玉石碰撞的輕靈聲,他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誰,從四十多年前第一次遇見到現在,這個聲音依然很好聽,隻是初聞時他是意氣風發的南詔太子,而她也不過是王老祭酒的女兒罷了。


    “陛下,夜涼,何故徒惹風寒呢。”


    玉石聲輕靈,婦人的聲音溫婉含蓄,一件精致的鳳紋裘衣緩緩披上南德宗稍稍有些佝僂的肩膀。


    “皇後啊,朕的肩膀是不是矮了又窄了?”


    這位南詔的皇後青絲早已染霜,聞言後,從宋玨身後繞了出來,探出一個比宋玨矮上許多的腦袋。


    雖已染霜,卻依然有著二分少女時便一直存在的俏皮。


    她從背後環抱住自己丈夫,笑著道:


    “與我們初見的時候一般無二。”


    “好嘛,皇後又哄朕。”


    宋玨轉身迴抱住這個令他愛憐了一生的女子,溫言道;


    “這些年苦了你了,好在衍兒,總算不負眾望,不說學富五車,也算是學有所成,而且對習武之事也比我強多了。”


    皇後王媛伸手撫了撫宋玨的下頜,笑著道:


    “對啊,哪像你,當年氣跑了多少宗師。”


    宋玨悻悻然一笑道:


    “我實在是沒有那方麵的天賦,不像衍兒。”


    感受著懷中人緩緩低落的心情,相處四十餘載,彼此之間自是無需多言。


    “媛兒,都是朕不好,是朕無能,惹惱了先祖,所以才....”


    王媛尚未等宋玨說完,一隻手已經捂住了宋玨的嘴巴,天下敢這麽做,能這麽做的隻有她王媛一人。


    “陛下,你要知道若是祖先因此便怪罪,我媛兒第一個不服,天底下沒有哪個皇帝,能像你這麽好了,就算媛兒天打雷劈也要這麽說。”


    宋玨看著這個仿佛永遠也長不大的皇後,無奈地說: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媛兒可還記得,當年你我第一次在王老祭酒家遇見時的場景。”


    王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


    “哪有遠遠瞄見人家一眼,就橫衝直撞地來和我表明心意的,依我看啊,也不知你究竟對多少狐媚子做過這種事。”


    宋玨無奈道:


    “當年我就說了,真的隻對你做過,父皇當年對我們這些兄弟姐妹的管束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媛聞言,突然皎潔一笑,跳開兩步指著宋玨道:


    “何方小賊,可是想竊玉偷香。”


    年邁的宋玨臉上浮現一抹潮紅,仿佛又成了當年那個血氣方剛的太子殿下。


    故作驚慌道:


    “竊玉偷香從不曾想,小生隻想知道姑娘芳名。”


    .....


    “呸,下流胚子。”


    .......


    這年深秋,南詔皇帝簽下一道諭令,江湖武人以武亂禁,需予以管束,由監察寺為主辦,刑部協理。


    此令一出,南詔江湖沸如開水,必定會燙死無數魚蝦。


    ......


    夜深人靜的應天城有一處荒廢已久的偏宮,今夜駐守此處的侍衛不知去了何處,塵封的巨大宮門伴隨著微微的吱呀聲緩緩開啟。


    一個身穿華貴裘衣的少年,大步邁了出來,身後跟著一名年歲稍大的男子和一名姑娘,男子長的賊眉鼠眼,雖然衣著尚算華貴,可也掩蓋不了他身上的某種陰柔氣質。


    姑娘長的薄薄的柳葉眉,一雙秋水眼眸看上去楚楚可憐,三人離開偏殿後匆匆向著夜幕行去,如果有人遠遠看了,一定能看到那為首年輕人腰間掛著一串靜音剔透的小巧飛刀,隨著他大步前邁,那些飛刀微微搖晃,就像掛在空中的風鈴。


    年輕姑娘似乎與陰柔男子的心情完全不同,姑娘邊走邊哼著小曲,陰柔男子則邊行邊迴頭,似乎對黑夜裏的某些東西十分畏懼。


    “李永祿,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膽小,你這樣呆在殿下身邊,隻會墮了我們殿下的威風。”


    李永祿聞言,拚命搖著他那顆有點尖的腦袋,唯唯諾諾地道:


    “殿下才不需要永祿來漲威風,我們殿下一表人才,風度翩翩,文物雙全......”


    李永祿的連環馬屁尚未拍完,走在最前麵的男子已經出言打斷了永祿。


    “李永祿,廢話少說,你是不是擔心萬一父皇怪罪,我不會有事,而你永祿必定人頭落地。”


    跟在那少年身後的永祿賠笑道:


    “永祿說的都是肺腑之言,至於砍頭的事,隻要殿下有需要隨時都能砍了下來,我永祿敢說一個不字就天打雷劈。”


    那姑娘悄悄繞到永祿身後,突然俯在對方耳邊,學著打雷的聲音喊了一嗓子。


    “轟隆...”


    李永祿被嚇得一顫,轉身惱怒地看著柳眉姑娘怒道:


    “柳兒!別以為我李永祿不敢打你。”


    名如其人的柳兒姑娘橫眉皆豎地道:


    “你打啊,我看你敢不敢,李永祿膽兒肥了是不是。”


    李永祿一張尖臉憋的通紅,一隻手高高揚起。


    一陣夜風唿唿而過,李永祿揚起的手落在了自己腦袋上,抓了抓頭,突然獻媚地道:


    “柳兒姐,瞧你說的,就是我李永祿吃幾個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動手啊,您可是殿下的心頭肉啊。”


    原本被這一獻媚更想發火的柳兒聽到心頭肉幾個字,那點火氣頓時煙消雲散。


    “算你識相。”


    ......


    “柳兒,永祿別吵了,我們還得想想怎麽混出城去,至於你們的腦袋,本殿下會一力護著。”


    .......


    南詔陽平四十年,秋末,應天城內少了一個殿下,整個安京城暗中迎來了一場風雨,隨後又迅速歸於平靜,甚至整個朝野都沒有幾個人知道,年輕的太子殿下,已經不在京中,若是讓那些錚骨文臣知曉此事,免不了上演一出出鐵血文臣以死進諫的戲碼,不知是否出於這樣的考慮,這場風雨才很快被人平息下來。


    .......


    遠在惠州的長青自然對此事一無所知,可問題是他如今抱著一個李魚魚,身邊跟了一個林子清,這日子就不怎麽好過了。


    離開惠州進入涼州,直到一路風塵仆仆地趕到洛府。


    熟悉的江南風格宅邸,出自名家的“洛府”二字。


    站在洛府前,長青甚至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不過此時他更怕見到一個人,而且是個男人,一個叫紅狐兒的男人。


    好在他並沒有看到那個人,當他邁入洛府,最先見到的便是李劍子,當她看到長青和林子清在一起,驚訝之情溢於言表,震驚地道:


    “喂,幾個月不見,你可以啊,竟然能和這個神仙姐姐相安無事。”


    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童有刀笑嘻嘻地道:


    “那個紅狐兒走了以後,李劍子就無聊多了,除了沒事折騰我還有那個張大王二。”


    長青微微一笑問道:


    “神醫現在在哪裏。”


    眾人這才注意到,長青正抱著個小姑娘,看上去正在酣睡,看起來也並不似生病,隻是李劍子已經跟著洛淮南學了幾個月的醫術,多少能看出點倪端,於是走到近前,問道:


    “她睡多久了。”


    長青蹙了蹙眉,“在北幽陷入沉睡,一路行來得有半旬了。”


    李劍子聞言,探出一隻手,輕輕搭在李魚魚手腕上,用以探脈。


    “怪了,按理人有五行之氣,五氣藏於腑,相生相克循環不息,可這丫頭心火之氣與腎水之力相衝的厲害,其他三氣近乎沒有,這是何故,怪了載。”


    李劍子再次抬頭看了看長青,一臉狐疑地道:


    “來,先去我那,你跟我說說這孩子究竟怎麽了,至於淮南老頭好色的很,這孩子放他那邊我還真不放心,不過我會請他來一起會診。”


    長青聽的雲裏霧裏,一臉震驚的道:


    “李劍子,上次遇見你的時候,你還不會醫術,這才多久沒見,怎麽感覺你比洛淮南不差多少了。”


    李劍子聞言,轉頭,一臉理所應當的道:


    “洛老頭的醫術能有什麽難學的,他現在無非是年紀大,遇到的病症多些,經驗勝過我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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