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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屋裏的幾個兄長們頁麵相覷,相互白了對方一眼,顯然都在為對方不會安慰人而責備對方。


    八娘想著許十三,一路迴了屋。


    蒼耳雖在鋪子裏工作,每天晚上卻必趕迴來晚飯的。兩人在聽荷院裏吃了晚飯,迴了住處,蒼耳說了一天下來鋪子裏的情況。


    因上迴被查封的事情,鋪子的生意還是受了不少影響的,不過也不算壞。再加上八娘這一段時間的看似無作為,生意一直半死不活的,好消息是有不少的迴關客,還有之前買了家具的顧客介紹來的新顧客。


    能這樣穩定的維持著,八娘覺得也不錯了,至少還有錢賺,不至於虧空。


    “你真的打算就這一直任由鋪子這樣下去?”


    蒼耳已經習慣了喜來登木器鋪開到哪裏火到哪裏的情況,若說現在鋪子的盈利情況,比其它人家開的新鋪子生意是好上許多了,但自己喜來登木器鋪曆來的戰況相比,實在是一天地一,差別太大,也難怪蒼耳著急。


    八娘笑道:“暫時先這樣吧,不過我哪裏會任由鋪子一直這麽下去?蒼耳姐不用擔心。之前鋪子遇上的事情,你也清楚的,再不能保證以後不再遇上類似情況的前提下,鋪子保持現在的狀態就很好。我心裏有計劃,等過幾天有空了,再和蒼耳姐細說。”


    說到這裏,想到李雍來,笑道:“對了,明天十七哥休沐,咱們好久沒聚在一處了,明兒叫夏蔚自己去鋪子裏就行了,你也在家裏陪著我吧。”


    反正去鋪子裏也沒什麽特別的事情。夥計們一般的主顧也能應會,蒼耳也沒放在心上,就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八娘起來鍛煉完身體,見天色才大亮,還未到早飯的時間,便逛去了馬廄裏。


    許十三果然在那裏喂著馬。


    見八娘前來,很有些詫異:“八娘,早啊。”


    “十三哥早。”八娘笑著上前,一邊給馬添了點飼料,一邊幫著許十三打下手洗涮馬身。


    許十三覺她今天沉默的有些奇怪,笑道:“八娘可是有事要吩咐我?”


    許十三在曾家,並非賣身,隻是雇傭的關係。但實際上對八娘而言,這個人這幾年比自己家兄長陪在自己身邊的時間都長。而且他對八娘也有更特殊的意義。


    雖說是太平盛世,但一個女子行走在外,也並非完全安全的。某種意義上來說,許十三負責著八娘的生命安全的工作。但偏偏他隻是曾家的雇傭工作。


    而八娘不僅待他十分尊重,更是十分信任,否則動則上萬的銀資,也不會在曆次的旅途上毫不懷疑的交給許十三保管了。


    見許十三發問,八娘默了一下。


    許十三此人,雖說看起來憨直,實際卻不是個沒有心氣的人。能安安穩穩的在自己家工作這麽些年,老實說八娘也有些意外。


    而且之前也聽蒼耳提過他的身世,原本是江南路鏢局一行中有名的人物,心思慎密,行事穩重,八娘從來不敢小看他,幾年相處,風裏來雨裏去,許十三更是當他家人一般照顧。八娘對他的感情,自然也不同尋常。


    還是一次去泉州的路上,在客棧裏喝多了酒,許十三才偶一吐露從軍的願望。


    有狄大人那樣讓整個大宋百姓仰望的豐碑和傳奇,且這豐碑和偉奇還是個活的,可以想象對那些有些熱血和報負的男兒,是怎樣的激勵。


    許十三有這樣的願望,八娘一點也不奇怪。


    八娘咳了一聲,這才不經意的問道:“十三哥對以後的生活,有沒有什麽想法?”


    許十三被她問的一愣。


    以後的生活?想法?許十三自嘲的搖了搖頭。


    娶妻生子,他人生的那麽點大事,也算辦完了。


    他雖說是曾家雇傭的一名仆人,且還隻是個馬夫,可曾家上下,沒有人真把他池馬夫看,尤其是八娘,待他極是尊重,這份尊重,絕不是個官家小姐,或者說是個象她這樣出色的商人,所能給予一個馬夫的尊重,而且給他的工錢,甚至比一般鋪子裏的掌櫃的還要高出不少,說他許十三是大宋國工資最高的馬夫也不為過。


    他對以後的生活,還有什麽想法?


    “八娘怎麽問這個?”


    她雖說在聽到狄詠真的能夠出征時,想到許十三從軍的願望,畢竟對北遼的這次戰役,假如真的能打起來的話,就不是一場小仗,如果許十三能有機會入軍營的話,以他的身後,生命安全總是沒有問題的。假如大宋能打勝仗,許十三能立軍功,對許十三的人生,會不會不一樣?


    從前他不從軍,不過是軍中無人,從一個普通的兵士做起,也顯然不會是許十三的選擇。


    可如今向狄詠舉薦他呢?


    最重要的是,其實八娘也有些私心,如果許十三能跟在狄詠的身邊,尋麽他的安全,是不是會更有保藏?


    可聽到許十三這麽問,再看到他臉上的神情,八娘就打消了自己心裏那自私的想法。


    這世上沒有功名是不需要代價的。她怎麽能因為擔心自己關心的人的安危,就讓另一個自己關心的人去涉險。若是許十三真的出了事,那麽秀娘嫂子和孩子怎麽辦?再說,就算她相信許十三足以自保,可刀劍不長眼,誰又能保證自己真的在真刀真槍以命相搏,不是你死主是我活的戰場上,能全須全尾?


    八娘搖了搖頭,有些內疚的笑道:“沒事,我隻是隨便問問。”


    她這是怎麽了?許十三有點擔心的看了她一眼,這丫頭從前說話可不是這樣的。近來家裏卻實是事情多,老爺去世,夫人身體又不好,作坊和鋪子裏又出了那麽大的事情,別人家的小姐十五六歲的時候,還正一心裏期盼著出嫁,或是在父母麵前撒嬌呢,可八娘……


    還有狄公子和清河郡主的婚事……


    許十三暗暗歎了口氣。


    洗涮好馬匹,天色不早,兩人去了前院吃早飯。


    早飯才過,陸十七和李雍已是聯袂而來。


    因陸十七這一向實在太忙,曾家兄弟也是好久沒有見到這兩人了,兄弟相見,自是一翻熱鬧。


    說了幾句話,陸十七和李雍自是要去聽荷院裏拜見一下朱氏。


    才好八娘拉了蒼耳在朱氏院裏說話。


    聽說陸十七和李雍過來,朱氏倒也高興,雖說陸十七與八娘解除了婚約,但到底也是自己家媳婦的兄長,兩家又有交情,便算是子侄,陸十七也是個叫長輩喜歡的。


    且李雍也來,想起上迴這小子跑來求她出麵撮合他和蒼耳那丫頭的事情,朱氏看了一樣還無知無覺的蒼耳,不禁笑了起來。


    八娘顯然是知道自己娘在笑什麽,母女兩人的目光在蒼耳身上打了一個轉兒,空中相遇,會意一笑。


    蒼耳卻被她們又看又笑搞的莫名其妙,不禁有些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臉,問朱氏:“伯母,侄女今兒有哪裏不對的?”


    “沒有沒有,”朱氏忙拍了拍她的手,“都挺好的。”


    看到娘好久沒有露出這樣的笑容來,八娘也極開懷。


    正說著,就見陸十七和李雍一道被丫鬟領進了院裏。


    不穿官服的陸十七,依舊如從前一般一身的大紅,李雍也是應景似的,一身墨綠,一個挺拔不凡,一個一改紈絝習氣,倒也顯得壯實憨萌,兩人一道進了屋裏,給的朱氏行了禮。朱氏看的歡喜,笑著讓兩人坐了。


    五月奉了茶上來,見李雍的眼光不時往蒼耳小姐身上瞄,偏蒼耳小姐一幅無視他存在的樣子,不由抿了嘴笑。


    被八娘忍著笑憋了一眼,五月才不得不退了出去。


    朱氏就問題兩人的生活有沒有人照顧的問題來,兩人一一答了,又陪著朱氏說了幾句話,朱氏也知道兩孩子在自己這裏實在坐不住,就打發他們去前麵尋子景他們兄弟玩去。


    兩人這才行了辭禮,陸十七正要舉步出屋,李雍總是忍不住衝蒼耳道:“蒼耳小姐,我最近在鄉下尋著個不錯的師傅,練了幾套拳,你要是有家,不如咱們去後院裏砌蹉砌蹉?”


    這一說,朱氏不明就裏,還沒什麽,陸十七和八娘兩人,都覺得他吃錯藥一般看著他。


    蒼耳被這貨的眼神挑釁了半天,在伯父麵前裝著不知道,怕揍他嚇著伯父動了胎氣不好而已,這貨竟然還不知死的挑戰她了?


    一定是活膩了。


    蒼耳的眼神幽幽的掃著李雍,手指的指骨扭的嘎嘎作響。李雍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迴就連朱氏都感覺不對勁了。


    有些不解的看了蒼耳一眼。心裏疑惑著,難道蒼耳這丫頭,對李家小子沒想法?要不這眼神怎這麽嚇人的呢。這李家小子也是,喜歡姑娘家的,哪裏好找人打架?哪個姑娘喜歡打架哦。


    正要出言,就見蒼耳對著朱氏露出了個甜美的笑容來:“伯父,我突然想起來有件裙子忘了叫小福拿去洗了,我迴去一趟,很快就迴來。”


    八娘被她那千年難見的“甜美”的笑容疹的一身冷汗,忙對朱氏道:“娘,我去廚房裏看看,今兒十七哥和李家大哥在家裏吃飯呢,我去幫幫二嫂。”


    說著,又給李雍丟了個“孩紙,你自求多福吧”的眼神,匆匆跟著蒼耳身後去了。


    陸十七隻得又朝著朱氏行了一禮,也是快步而去,臨行前還不忘看著李雍,悲歎的搖了搖頭。


    李雍心裏就差哭了。


    他就是想尋個借口,和她單獨說幾句話而已。要不要那兩家夥,都這麽悲天憫人的看著自己呀?


    雖然知道後麵等著自己的是什麽,可人都走了,他也不能耐在朱氏這裏,隻好哭喪著臉也隨了陸十七出門而去。


    “這都是怎麽了?”朱氏一臉不解的問著進來收拾茶碗的五月。


    “那個,”五月有些同情的看著李雍的背影,“迴夫人的話,估計李家公子,要被咱們蒼耳小姐揍了吧。”


    “揍?這是怎麽說?”


    五月驚覺自己說漏了嘴,忙以秋風掃落葉一般的速度,收拾了茶碗,退出了正屋裏。


    卻說李雍承著陸十七的腳步出了門,就見蒼耳斜倚在夾道裏的一椅老樹杆上,正認真而仔細的研究著她那雙不算白嫩的手。


    看到李雍出來,小心的吹了吹自己的手背,才對著李雍繼續露出自以為“甜美”的笑來:“聽你說,你要找我砌蹉武藝?”


    李雍無辜的看了陸十七和八娘一眼後,這才把目光重新落在正笑著的蒼耳身上,看著她的笑容,不由的腳底身涼,起了一身的雞皮不疙瘩,咳了一聲後,正色道:“男女授受不清,小生豈能與這位娘子砌蹉武藝,不知這位小娘子哪裏聽來的流言,不過小生確實最近學了套拳,若是這位小娘子不棄,不如尋個空地,小生耍上一套,聽說這位小娘子身手堪比女俠,還請指教一二。”


    八娘和陸十七原本還為他擔心,但聽他竟然如此流利的,義正言辭的說出這麽一翻話來,徹底對這二貨無語了,都仰首觀尚起天上的藍天白雲來。


    正尷尬的沉默著,響起子景朗朗的笑聲:“咦,李大公子,你竟然還要耍拳給蒼耳小姐看?”


    李雍繼續一本正經道:“小生初學,隻想請蒼耳小姐指教指教而已。”


    看著這貨千年一迴的正經模樣,子景一時沒會過意來,臉上的笑容都卡了殼。


    就聽蒼耳涼涼的道:“八妹,家裏跌打損傷的藥有沒有備?”


    “似乎……許十三說過,沒有了。”八娘迴道,一邊真誠的衝李雍眨了眨眼:你看,哥哥,我真不是沒有幫你,其實我家跌打損傷的藥,因為我常年在外,備的真不少啊。


    蒼耳卻聽了這話,皺了一下眉,又搖了搖頭,道:“不管了,胖子,你不是要讓我指教指教你麽?今兒我不怕浪費力氣,就親自指教你一迴,去後院,後院地方寬敞些。”


    子景依舊不明情況:“李大公子你確定?”


    李雍求救的看了一眼陸十七,見陸十七依舊四十五度角的望著那蔚藍的天空。隻得一狠心一跺腳,不就挨頓揍麽,男子漢大丈夫,挨老婆揍怕什麽?


    “走。”


    八娘崇拜的看著李雍雄姿英發的跟著蒼耳而去,陸十七和子景也是緊隨其後,對著跟過來看熱鬧的五月道:“快去讓許十三準備好藥物,就說一會兒李大公子要重傷了。需要救治。”


    “小姐,不攔下,李公子要是真的被打傷了,不大好吧?”


    八娘不厚道的笑道:“沒事,這是生命必能隨之痛。”


    也不管五月聽不聽得懂,也飛奔著跟了過去。


    結果自然不出所有人之料,可憐的李青蛙不過是想討好親近心目中的美人,不小心聒噪了一句而已,於是就滿身是傷,哀嚎著,被聞訊趕來的許十三拖去了敷藥。


    子景雖然知道自己這位妹妹的好友兼掌櫃手身了得,可也沒想到把李雍那大誌頭打的完敗,行動行雲流水一般,十分驚訝。又因李雍到底是客,他是主人,一邊隨著許十三扶著李雍,一邊感歎道:“想不到蒼耳小姐如此厲害,這要是男兒,去了戰場,可不就能建一翻蘇業?如今咱們大宋國與北遼開戰,正是需要蒼耳小姐這樣的人才的時候,可惜了她是女子。我若是有蒼耳小姐這般厲害,還讀什麽書,先把把那可惡的北遼人,打個落花流水,解了心中這口氣,才是正理。”


    到了徐十三房裏,一邊給李雍上藥,也不管李雍大聲叫痛,隻管心有所思的問子景:“公子說,咱們大宋國真的要與北遼開戰了?”


    “是啊,昨兒朝堂上才議定的,下午就傳了出來,隻是主帥還未定下人選。這迴狄大人是肯定不能出片的,不過狄二公子狄詠,唿聲不小,雖不一定是主帥,但隨軍出征,是肯定的了。天家在眾多的權貴子弟裏,最是喜歡狄家二郎,這也不是什麽秘密,去年不是要升他為都前指揮副使,結果被攔下的麽?我看官家這迴,會讓狄二公子去爭個軍功迴來。”


    提到狄詠,許十三不免想起八娘早上一反常態的樣子,心中不由一亮。


    假若狄二公子真得能領軍北伐……


    因心裏想著事,下手就沒有了輕重,痛得李雍又是一聲大叫,許十三這才迴過神來,歉意的對著李雍一笑,道:“小人一時想別的,弄痛了李公子了。”


    上了藥,又幫著李雍套好外衫,三人這才迴了前院。


    也好在蒼耳知道這上子還要見人,倒也沒打他的臉。


    李雍迴了前院,便裝出淡笑風聲的樣子,仿佛才剛被揍的唿天搶地的人,不是他一般。


    卻說用了午飯,蒼耳見實在無事,也就迴了鋪子裏,子景幾人雖不好出去遊玩,朱氏倒也不拘他們在家中,李雍便提議出城去田莊裏散散心,朱氏也準了。家裏人都去了,八娘便想讓許十三一道陪著去作坊裏轉轉。


    出了門,許十三問八娘:“聽子景公子說咱們大宋要與北遼開戰了?”


    “嗯,”八娘點了點頭,狄詠若真是請求領兵的話,這一去,又不知何時才見,雖說他現在頂著別人的未婚夫的名議,自己再去見他似乎有些不道德,但見也見過了,就當自己三觀不正吧,她不想在他努力靠近自己時,自己給予的,卻隻是冷眼觀望,“說起這個,我有件事情,想拜托十三哥。”


    “什麽事?”


    “十三哥能否幫我給狄二公子送封信去?我想約他見次麵。”


    狄詠已差不多病愈,出來見個麵,應該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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