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個愛耍賴又任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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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薇之前知道了這膏脂的貴重,因著完顏亮這不動聲色的樣子,反而平添一份好感。


    她不置可否的踱著步走到那碎開的瓶子前,想將剩下的半瓶撿起來,搽搽腳也挺好的。手觸到碎開的瓶子,卻不想旁邊的一塊碎片嵌進了肌膚,血珠兒瞬間湧出來。


    完顏亮一步上前,將她扯了起來:“蠢女人。”


    她瞪他一眼:“由儉入奢易。浪費。”


    “這些不要錢的小玩意,也就你這樣的人看得上眼。”他諷刺道,眼睛卻不自覺的掃向她的手指。


    簡薇捏捏指頭,放在嘴上。疼痛立刻緩解了,她立馬分了半分精神去瞪完顏亮。


    到了下午,一個小丫鬟送了一枚小巧的玉戒指來,她試試,正好套在那個受傷的手指上,這樣子既美觀,又不會觸到傷口,倒虧了他想的周到。她嘟囔著把手掌來迴轉了兩圈,滿意的點點頭,小丫鬟看到她快樂的樣子,臉上也跟著綻出花來。


    這日下午,樹蔭蔽日,雲彩漫天,她因睡了半日午覺,精神甚好,就撇了丫鬟獨自去後院閑逛。五月間,已有小荷露了尖尖角,一隻鼓眼睛的蜻蜓翹著尾巴立在她前麵的一朵荷花上,她一時心動,忍不住攏了衣袖小心翼翼的靠近過去。


    蜻蜓豔麗的紅色脊背在陽光下煞是好看,她歪著頭看了兩秒,輕手輕腳的伸出手去,剛剛伸到一半,蜻蜓便飛走了,簡薇咦了一聲,兩步跟了上去。


    迎麵來了一個貴族小姐打扮的女子,身旁跟著兩個丫頭,直直向她的方向走過來。


    她並不認識,但是長期的戲劇和推理知識讓她意識到有情況。她便站直了等著她們過來。


    果然,紅妝女子第一句便是:“你就是那個漢女簡薇?”


    “不知道姑娘指的是哪個,但是我名字的確叫簡薇。”


    她聽了這話便目光上下左右掃射,細細打量了好幾遍:“雖然也還可以,倒也沒有傳說的那麽驚豔傾城。”


    “不知姑娘找小女子有何貴幹?”


    “你可知道我是誰?”她驕矜的斜睨了她一眼。


    “我雖然略懂些岐黃之術,但是隻看一張麵皮倒還猜不出名字。”她笑著說。


    “告訴你,聽好了,我們家小姐是太徙單斜也的女兒,郎君未過門的妻子。”她旁邊一個丫鬟搶著振振有詞的迴答。


    “哦,你好。”她禮貌的點點頭,到哪裏都是拚爹時代啊。


    沒有想象中的畢恭畢敬,徙單小姐有些惱怒,她冷冷道:“你一個小小的俘虜,如此不知禮數,竟然敢對我如此不敬?”


    “姑娘,你沒有搞清楚狀況吧,你是完顏亮未過門的妻子,既然未過門,竟然公然跑到未婚男子家中教訓一個‘俘虜’。”她毫不畏懼,“這禮數二字,姑娘可學得到,知行善用,妥當體貼啊。”


    徙單胭脂被如此一說,羞惱之下,臉一下紅了,她正要大聲嗬斥,旁邊另一個一直未說話的翠衣女子上了前,盈盈一拜:“姑娘辨思敏銳。其實我家姑娘並無冒犯意思。隻是聽聞姑娘驚才絕世,更有一副出穀黃鸝般好嗓子,這才不顧俗禮前來拜見。奴婢鬥膽問一句,姑娘如此才貌雙全,可會泅水射箭之術?”


    泅水?遊泳吧,她心裏嘀咕,這個怎麽會和射箭相提並論呢。她搖搖頭。


    那個丫鬟又問了一句:“當真不會?”


    恩。她點點頭。


    丫鬟臉上立刻換上笑容,上前一步:“那就真是可惜了。”


    她說這句話時,眼裏正看著後麵的池塘。如此公然的……


    謀殺。


    簡薇心裏的話還沒喊出來,已經被推了下去。


    掉下去的瞬間,她眼角掃到一個白袍的身影,便吸了口氣,就是沉入水中。


    岸上安靜了一會便亂起來,水並不深,也就兩米左右,簡薇飄在並不茂盛的荷花裏,麵目朝下,有半分鍾了吧,她心裏嘀咕,怎麽還不把自己撈上去,快熬不住了。


    這麽想著,便感覺有手腕攬住了自己的,幾下就被帶到了岸上,她聽得旁邊一陣花容失色的驚唿。


    “郎君,她方才還好好的,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姑娘被嚇壞了,這才沒有立刻唿救。”這聲音是之前那個綠衣丫鬟的。


    “是啊,是啊。幸好她還沒事。”徙單胭脂忙不迭的肯定。


    簡薇心裏暗笑,麵上卻不肯醒來,很快有人在她腹部按了按,她配合的吐出兩口包在嘴裏的水。


    正裝的起勁,忽然感覺有人捏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會是……她立馬睜開眼,果然看到完顏亮正吸了口氣準備人工唿吸,她一掌推開他,叫道:“我好拉,沒事拉。”


    完顏亮狐疑的看了她幾秒,臉上浮出一個笑意,徙單胭脂看到完顏亮笑了,也笑起來:“郎君您看,我說吧……”


    完顏亮立刻瞪她一眼,她終於知趣的閉上了嘴巴。


    這樣的挑釁不會是第一次,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但是是誰開了這個頭呢,簡薇沒有想明白,也來不及想明白。算是簡單枯燥生活裏的一劑調味吧。彼此都樂此不疲。


    她還在這裏,不離開,在等什麽呢,簡薇也這麽問自己。


    等著某個人平安歸來的消息?


    像是印證了她心中所想,前方的戰報一日日八百加急的送迴來,順昌、淮陽、穎昌接連失利,到了七月,情況愈加艱難,當嶽家軍北上抗擊南犯金軍的同時,嶽飛派遣梁興、董榮等渡越黃河,連接河朔忠義民兵。七月,梁興等到達黃河北岸。隨即占領了絳州垣曲城。爾後又會合忠義民兵,屢次擊敗金兵,收複翼城、趙城等地,擾亂了金軍後方。嶽飛班師後,他們又南渡黃河、占領懷州(今河南沁陽)、衛州(今河南汲縣)。在開德府(今河南濮陽)界內,還策動忠義民兵截取了金朝的金帛綱和馬綱。


    終於傳來消息,金軍鐵浮屠拐子馬在黃天蕩一役中全軍覆沒。


    舉國震驚。


    從來沒有一仗,可以敗得如此一敗塗地。


    如果不是先早放迴的秦檜在此事上一再斡旋,也許宋軍真的可以越過黃河,直搗黃龍。


    如果不是早早知道曆史結局,她一定早就坐不住,直奔了戰場去。


    但是曆史沒有說的是,完顏雍就算活著,會不會受什麽傷,會受多重的傷,會不會有後遺症和殘疾。


    她無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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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國城。


    雕花的窗欞透過了溫暖的陽光,韋氏右手轉動著左手上的玉鐲,這是很多年以前,她第一次承寵時徽宗所賜,已經是多少年以前了呢。


    宮中之物,即使隻是一個普通的玉鐲,玉質也是上好的翠綠,戴了這麽多年,在肌膚的滋潤下,愈發的剔透潤澤。


    這個鐲子自從帶上之後便沒有取下過,它見證了這半生沉浮,也見證了半世榮辱。


    韋氏仔細又看了兩眼,嘴角扯出一絲疏離的笑意,轉瞬間笑意變淡,窗外的早蟬鳴聒噪,她順手拿起一塊鎮石對著手腕就砸了下去。


    玉石四濺,手腕悶悶的一震,在下一秒自由起來,她長籲了口氣。


    青蓮像所有稱職的仆役那樣,有一張沉默的嘴巴和不動聲色的臉。


    她依言進來通報:“趙芸娘子前來拜見娘娘。”


    “讓她去前廳候著。”她起身,推開沉重的木椅,穩步向前。


    青蓮看著這個突然像是年輕了數年的主人,又迴頭看了看那桌上的碎玉鐲,跟了出去。


    趙芸年紀並不大,滿臉濃妝在一張青春的臉上,總有說不出的突兀和風塵,她手上有一個金鐲子,韋氏進來時她正不安的轉動著手腕。


    “怎麽了?”韋氏問道。


    “娘娘,南宋大捷。”


    韋氏麵色不變,說明自己早就知道了結果。


    “娘娘,”趙芸忽的撲通跪下,“求娘娘憐憫,就收了雲兒做您的義女吧,哦,不,就算是您身邊一個服侍的掃撒丫鬟也行。隻要,隻要您肯帶著雲兒。”


    “你這是什麽話,堂堂一個帝姬,竟然如此不顧身份,說出這樣的糊塗話來。”


    “娘娘覺得雲兒還有什麽身份可言呢?”趙芸淚眼婆娑,“自從幫助哥哥查探消息,入了勾欄,進了大府,有幾日,雲兒是有身份的。早些,大明德待雲兒還有些模樣,但是,自從近些日子新得了佳人,那主婦又是個厲害人,百般挑唆,現在漸漸將雲兒拋在一邊了。現在,哥哥慘死火中,雲兒無依無靠,隻請著娘娘看在雲兒死去母親的份上,可憐可憐雲兒罷。”


    她說到這裏,氣息哽咽,不能言語。


    韋氏也覺不忍,但終究硬起心腸調價還價:“雲兒,我何嚐不想幫你呢,但是,現在我的情況你也知道,你哥哥在南邊打了勝仗,這才保了我一時安危。但是,我聽說,之前趙植一直在想辦法營救你皇兄欽宗,如果他被救出來,又怎麽需要我的幫助。”


    趙芸略想了想:“娘娘放心,這件事雲兒可以出些笨力氣。隻是請娘娘……”


    “你放心。既然是母女一條心,還有什麽事做不了的呢。”她笑著拍拍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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