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以為我們自己是風,長大了才知道自己是草,風往那邊吹,草就往哪邊倒。——《艋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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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薇在浣衣院門口磨嘰了好一會,帶著三分傷感七分無奈轉了身。


    她打定主意直接迴長春殿,屆時以通慧大師母家孩子的身份要求遣送出宮。希望這個大師和完顏雍的麵子還值幾分錢。


    不知道他母親怎麽樣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一麵。沒有電話和網絡的日子,她仰天長歎,文明人的苦惱呀。


    遼陽。


    完顏雍細心的將雞湯上麵的油膩去掉,一點點喂給母親,她麵色紅潤了許多,隻是還是有些精神不濟。


    她揮揮手,邊上一個小尼姑乖巧的退了出去。


    她問兒子:“他還在嗎?”


    完顏雍神色有些尷尬,擱下了湯碗:“昨日四王爺送了一盒天山雪蟾過來,兒子交給了庵堂主持保管。”


    李洪願沉吟片刻,左手輕輕撫摸兒子那已經起了繭子的手:“把東西留下,盒子送迴去。”


    那隻已經有了硬繭的手微微一僵,雖然微弱,還是被母親感覺到了,她歎口氣:“告訴他,我身體不好,不想見人,請他迴了吧。”


    完顏雍微不可聞的鬆了口氣。


    李洪願頓了頓,又說:“烏林答娜這孩子倒是乖巧,知道我病了,非要求著父親讓她來侍疾。這可不像話,畢竟還沒有過門。倒是難得她的孝心。”


    完顏雍的神色看不出異常,又端起那碗雞湯:“母親,湯都快涼了。”


    李洪願順從的喝著兒子遞過來的雞湯,漂亮的丹鳳眼輕輕眯起,眼眸深處一片沉靜,看不清情緒。


    侍奉母親用了膳,完顏出了庵堂,跨上一匹駿馬絕塵而去,風在耳邊撕裂的唿號,溫暖的夜色也有了冰冷的色調,他一直奔上一座山頭,月亮如一麵玉盤,斜斜的靠在崖邊。


    馬兒意猶未盡的踢踏著馬蹄,他從懷裏緩緩摸出一張紙,幾番蹂躪,紙變成了碎屑,紛紛揚揚而下。


    那是日前斡罕命人從上京送來。


    前朝西夏俯首,西夏仁宗要求熙宗替他尋找一個女子,由完顏亮執行;後宮驟變,德妃形容失調,張昭媛被貶斥冷宮。


    斡罕作為皇帝近侍,自然也細細看了那封書信,完顏雍對那信中詳細的描述有了心驚肉跳的預感。


    年約二八,身量四尺八寸略多,星眸柳眉,膚色雪白,烏發長辮,應為漢人女兒,姓名不詳,左臂有一紅痣。


    他歸心似箭,但是身不由己。海羅伊河畔的石土黑將帶著女兒烏林答娜在十日後到達遼陽。


    對這個五歲訂婚的女子,全了青梅竹馬這個典故,卻全不了那一片深情。


    他抬頭看向那片月,驅馬上前,馬兒走了一步又是一步,終於不肯再動,他對那柔和的月亮伸出手去,常年言笑溫和的臉上全是一片落寞和惆悵。


    這世上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打跑了東風,常年累月的西風帶在亞洲這塊大陸上也被切割成反複的季風氣候。


    簡薇揣著一顆主意妥帖的心迴了長春殿,出乎她的意料,殿裏安靜極了,來來往往的宮女內侍都在搬著什麽,她好奇的看了一會兒,也沒有人理睬她。


    遠遠的,一個熟悉的聲音驚喜的叫了起來:“簡薇姐姐!!”


    她詫異的看去,居然是春畫。她欣喜的跑過去,雖然激動,還是沒有暈了腦袋,問道:“你怎麽在這?”


    春畫瘦了很多,一雙手骨頭嶙峋,下巴尖尖的連顴骨都鼓了出來。她神色糾結的迴答:“是皇後娘娘下的恩旨。說我之前忤逆張昭媛幫助趙金姑勇毅可嘉,不應被論罪的。可是,張昭媛她……”


    她說不下去,頗有些傷感,低頭沉默了一會,又笑著抬頭說:“姐姐,你可知道,現在這殿裏要住誰進來?”


    簡薇搖搖頭。


    “就是那個趙金姑呀,現在她已經是承宜良侍。”她絲毫沒有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好像真的就是她去救了趙金姑,也是她因著趙金姑受了一通重責,好像一切就是她做的。


    春畫的眼睛有藏不住的喜悅,那些笑容讓簡薇感到了陌生:“不過她住的是側殿,主殿是她的姐姐趙玉盤,現在是明訓良侍。”


    好吧,簡薇心裏明白過來,事情越來越熱鬧了。


    當天晚上趙金姑和趙玉盤就搬了進來,宮娥內侍跪了一殿。


    簡薇第一眼見到趙玉盤就不喜歡她,雖然她看起來和和氣氣的樣子,但是某種本能讓她頓時就有了警覺。


    就像是tvb裏麵那些演慣了壞人的演員換個馬甲非要詮釋好人,怎麽看怎麽別扭。


    趙玉盤生的很端莊,人如其名,大大的臉盤,細眉毛,一雙細長的丹鳳眼,但是身子卻是極瘦,和她珠圓玉潤的大臉有些不協調。


    趙金姑雖是簡略的收拾打扮,明顯比姐姐漂亮很多,加上有種怯怯的嬌弱氣質,頗有些我見猶憐的韻味,難怪熙宗一直對她有些心思。


    簡薇入宮已經一月多,從來沒有見過熙宗,她對他所有的印象便是來自曆史的記載,少時漢家天子,端默臨朝,一生被掣肘,最後沉迷酗酒,時常醉酒殺人。


    趙玉盤以良侍的身份重申了長春殿的規矩,趙金姑一直沉默在旁。簡薇默不作聲的聽著,心裏琢磨著怎麽才能通知完顏雍這裏的現狀,還是由他出麵把自己弄出去比較穩當,如果貿然開口,少不得又是一番解釋,到時候讓趙玉盤們以為自己知道了什麽秘密想要逃離,那就真的沒辦法出宮了。


    長春殿重新喧嘩起來。影竹和那個小宮女都不見了,昔日張昭媛身邊的幾個近身侍女都被送去了暴室。


    而因為簡薇給德妃製衣的緣故,疏遠了張昭媛,倒是因禍得福,反而沒有受到牽連。可是,她心裏疑惑,按說直接諂媚德妃,應該後果更嚴重才是的。


    直到某日看到趙金姑友好的笑意她才明白過來,看來她在看不見的地方頗費了心思幫了自己。


    人走茶涼。漸漸的,殿裏議論張昭媛的聲音小了,所有人又開始悄悄討論德妃的事情。


    聽說德妃大把大把的掉頭發,麵上還開始長出黑斑,熙宗厭棄恐懼,再也沒有去看過,隻是命了禦醫務必找出病因。


    一無所獲後,終於決定用最後一招,請薩滿驅邪。


    東風完勝西風。雨季淅淅瀝瀝的到來,帶來千裏之外海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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