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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月隻好囫圇地道:“夏天不是熱極了嘛,我便請人給我設計一件扇風的物事,卻遍尋不到可以幫得上忙的人。興許是想得多想得久了,我在夢裏竟夢見這乞巧的玩意兒,便順手把它給畫下來了。叔,您看可做得成嗎?”


    聽池月講話,池木匠恍若在聽一個神話,不敢置信,卻又不得不信。


    一個鄉下小丫頭,從沒有學習過器械的構造,連一張犁也造出,又如何能設計出這風扇來?


    若說神靈托夢給她,想來也說得過去。


    隻是他做木匠二十多年,日日夜夜念的都是木匠活計,可神靈怎的從來沒有托夢給他?是以,對於池月,他不免生出小小的妒忌。


    池木匠對製作器械最為鍾愛,一遍又一遍地研究這圖紙。


    他心裏的熱情越來越濃,仿若看到了今後的光景。


    若將這設計製作出來,那麽他的名頭在四裏八鄉,甚至更遠處都是響當當的了!他哪裏肯放過這樣好的嚐試機會?


    當即,他便應承下來,“這其中的細節,我尚且要細加斟酌斟酌,你且迴去等待,三日後來取如何?”


    池月點頭答應,“那就麻煩叔了。”


    池月迴去後,安心等待著人工風扇製作出來。


    休息了一日,再次上工時,她的心情是放鬆的。


    她買了一大塊冰塊,在作坊裏製作起冰鎮飲料,裝在小而薄的瓷瓶裏,分發給眾人品嚐。


    冰鎮飲料裏攙雜了橙子汁、葡萄汁,不僅涼爽,還清甜爽口,直叫被熱得四肢乏力,頭昏腦脹的工人們,都豁然清醒了許多,身體裏的熱氣騰騰也瞬時消解了大半,頓時有了力氣。


    “池老板人真好,還想著替我們準備冰鎮水飲消暑,有這樣的老板,我們該加倍地幹,別讓她失望才是。”一人下定了決心,提起精神,幹得更賣力了。


    “池老板如此聰慧,竟能自製這麽好喝的水飲,可比水飲店裏賣的好喝多了。”有人讚歎,咂了咂嘴,還想要再品嚐一下那令人迴味的味道。


    “就是,池老板幹啥啥行,興許開間水飲店,也不比這製糖作坊差到哪裏去呢。”另一人也是崇拜不已。


    在熬糖間裏埋頭幹活的池淵,聽著樓下這些對池月的稱讚之辭,嘴角撇出一抹冷笑,眸光中更是迸發出陰狠來。


    看你這風光,還能維持多久!


    池月正在廚房裏精心做著冰鎮飲料,池馨突然慌慌張張地跑入進來,氣喘籲籲地道:“不好了,池月,出大事了!”


    池月抬眸,納悶地問:“怎麽了,姐,什麽事叫你這麽驚慌?你喝口冰鎮水飲,慢慢說。”


    說著,將一隻瓷瓶遞給池馨。


    池馨卻搖搖頭,急急地道:“月兒,咱們哪裏還有時間喝這東西?咱們的生意,快被別人給搶了!你還不跟我去看看麽?”


    池月一楞,不明所以地問:“什麽叫搶了?”


    池馨吞咽了一口氣,努力鎮定下來,“剛才有人對我說,前麵那條街道上,昨日也開了一家作坊,那作坊比咱們這兒足足大了一倍有餘,還在招聘啟示上揚言,要招聘二三百的工人!這樣大的作坊,他不免好奇過去看看究竟做的什麽,卻原來,是和咱們一樣的製糖作坊呢!”


    池月不由地蹙起眉心,“這製糖的普通手藝還好說,隻是這熬糖的環節咱們保密得嚴嚴實實,根本不可能外泄,他們又如何得知的?難不成是有能人,自己琢磨出來的?”


    她知自己的製糖手藝,想要學的人排成了長長的隊伍,對於熬糖的環節,更是想要一窺究竟。


    若是將所有環節掌握,恐怕不少人便想要自己開作坊,自己當老板,賺這份利潤豐厚的錢了。


    “這個我也不知。”池馨搖搖頭,擔憂之色溢於言表,“你不是說顧公子那邊也在製糖嗎?那麽,是不是他那邊的人泄露了秘方出去?”


    池月緩緩搖頭,“那邊管理得比我們這邊還要嚴,想來沒有人敢去得罪顧公子。”


    “那你可打聽出,這是誰家開的作坊了嗎?”池月又問。


    池馨再次搖頭,“我過去問了幾個路人,全部都說不知曉,又去問看門的人,人家也硬是不肯說,隻道老板姓李。想來,那還是個幕後大老板。”


    池月不免好奇,跟著池馨來到前麵街上。


    見到那金光閃閃的“李氏作坊”,還有那一長排聳立的做工屋子,還有寬敞明亮的院落的時候,池月隻覺心裏空落落的,若有所失。


    眼看著有人要同她對抗,她這製糖賺大錢,將連鎖店開遍九州各地的夢想,看來不是那麽容易實現呢。


    悵然若失地迴去作坊裏,池月徑直來到熬糖間。


    見鄧大娘、劉嬸、陸貞和池淵正抹著不停流淌的汗水,在火爐跟前忙忙碌碌,她走過去將冰鎮水飲分發給他們。


    眾人紛紛讚不絕口,被燒紅的臉色略有緩和,也笑得出來了。


    池月定睛掃視了眾人一會兒,才試探地道:“聽說前麵街上,新開了一家製糖作坊。”


    這句話一出口,眾人立時停住了手中的活,目瞪口呆地看向池月。


    “是誰家的?他們怎的知曉如何熬糖的?”劉嬸首先發問。


    “就是,難不成這樣細致的活計,不用學也能自己琢磨出來?”陸貞麵露懷疑之色。


    鄧大娘見池月遲遲不說話,小心翼翼地問:“池老板,你莫不是懷疑我們其中有人,將這秘方給泄露了出去?”


    聽聞這話,當場所有人全部怔忡在原地,鴉雀無聲,落針可聞,隻有柴火的“霹靂啪啦”聲隱約作響。


    他們細細觀察著池月的臉色,生恐她將疑心置到自己頭上。


    池月微微一笑,仍舊不言語。


    眸光中的深意,任誰也看不懂。如此,便愈發令人心慌了。


    “我先說明,我絕對不可能做這種昧良心的事!”池淵霍然站立起來,衝池月信誓旦旦地道,“池月,先不說我和你是至親,絕不能幫著外人害自家人,就說這一個月以來,我在這裏的勤勤懇懇,吃苦耐勞,你也看得清清楚楚,難道我的為人你還不曉得嗎?”


    “就是,我們幾個的為人你也是清楚的,我們絕對不可能做這樣吃裏爬外的混帳事!”劉嬸也著急地辯解。


    陸貞猶疑地問:“不知這作坊是誰家開的?”


    “李家。”池月這才發話,“不過不知是哪個李家而已。”


    聽到“李家”二字,陸貞眸中閃過一抹震驚,不由地看向池淵。


    池淵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自顧自地說著,“李家?縣城裏姓李的人家得上百個,如何猜得出是哪個李家?”


    “能買得起比我們的作坊還要大一倍的作坊的人家,恐怕這縣城裏也是屈指可數。”池月若有所思地道。


    “難不成是李成光家?”陸震驀地啟口,“李成光的大哥是京城裏位高權重的李尚書,他自己開了幾家染布坊,是名不大不小的商人呢。聽說他女兒李青青也是青出於藍更甚於藍,幫他打理起生意來也是一把好手。這李成光家,在白樺縣城裏,氣勢可是不輸給柳家。”


    聽陸貞這樣說,池月便又立即叫人去打聽,是否果真是李成光開了這家作坊。


    結果,左等右等,終於得到了消息。


    果然,這是李成光家的作坊,而開這作坊之人,並不是李成光,而是他的女兒李青青。


    陸貞得知這消息,愈發生出了疑慮,看著隻顧埋頭幹活的池淵,眸光裏盡是複雜的情緒。


    下了工,她悄悄地尋到池月,將之前她尾隨在池淵身後,見他隨同葛俞進入李府大門的事,一五一十告知給她。


    如此,不僅幫了池月,也可為她自己洗脫嫌疑。


    池月聽了,隻覺怒火中燒。


    若果真是池淵同李家有所勾結,那麽池淵這一兩個月以來的改變,難道全部是演戲而已?他在演給她看,目的便是為了將熬糖的手藝搞到手,而後出賣給覬覦之人?


    她不敢置信自己會受池淵如此大的蒙騙,更不敢置信,她對他推心置腹地信任,他卻拿她當猴一樣地耍!


    如此,世間人還有誰可以絕對地信任?


    這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無疑對她產生了巨大的打擊。


    還未等她去尋池淵問個清楚,池淵先行找到了她。


    陸貞見他來了,連忙借口有事匆匆下了樓。


    “池月,下了工你還在這兒忙,真是個盡職盡責的好老板。”


    池淵含笑說著,自顧自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冰涼的茶水。


    池月努力抑製住心底的氣憤,麵上波瀾不驚地問:“淵哥,你找我可是有事?”


    “正是。”池淵這才正色地道,一邊將一個沉甸甸的大包裹“啪達”放到了桌子上,“你嫂嫂得知我欠你三百兩銀子的事兒,那叫一個狠鐵不成鋼,非叫我立即還了你這銀兩,好叫你看得起我才行。這不,這些都是她賣了自己的嫁妝,湊齊的銀錢,你盡管數一數,夠不夠三百兩銀子?”


    說著,他用手指點了點那厚重的包裹。


    池月微微眯了眯眸子,欲要問什麽,卻又將話語吞咽了迴去。


    “嫂嫂真是大方得很,也對你上心得很呢。”池月淡淡地笑著,“隻是不知嫂嫂一個鄉下女孩子,哪裏來的這麽多的嫁妝,足足有三百兩之多?”


    池淵挑眉,不服氣地道:“你可別小看秀秀家,她爹為舉人,家底可厚著呢!隻是人家表麵上低調,不想張揚而已。”


    池月不動聲色,“原來是這樣,淵哥,你可是結了門極好的親事,讓人羨慕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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