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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月跟隨衙役們來到威嚴聳立的縣衙,在大堂上見到高高在上,威風凜凜的聞興,不慌不亂地佇立在大堂中央。


    “堂下之人為何人?出身何處?”聞興硬聲硬氣地問。


    池月也刻板地報了姓氏和家鄉,卻在聞興眼裏看不出丁點兒相識的意思。


    “有一民女叫柳蘭,她告你無故扭傷她的手腕,你可認罪?”聞興問。


    池月挑眉,“難道她沒有告知大人,我因何要扭傷她的手腕?”


    “你且說來聽聽。”聞興帶些不耐煩地道。


    池月不得不將前因後果又事無巨細地娓娓道來。


    “原告,被告所言可屬實嗎?”聞興詢問矗立在一旁的柳蘭。


    柳蘭連忙搖頭擺手,“不不大人,您可莫要聽這丫頭信口雌黃!分明是她同柳家有嫌隙,便處處針對於民女,非給民女安個偷懶耍滑的罪名,將民女驅逐出作坊不可。可有誰知道,民女勤勤懇懇地幹活,哪裏如她所言?民女將這些委屈告知給柳少夫人,柳少夫人心地慈善,最見不得有人仗勢欺人,便陪民女去對質說理。哪裏成想,這丫頭連柳少夫人也看不入眼裏,不僅打了民女,還打算打柳少夫人來著,堪堪被民女擋住,柳少夫人才免此一劫!民女所言句句屬實,還望大人明察!”


    見柳蘭如此歪曲事實,池月狠狠攥緊了秀拳,冷聲質問,“柳蘭,是你先動的手,我隻是自我保護而已,你如何說是我首先打了你,還要打柳少夫人?難道青天白日裏,整個作坊裏五十多雙眼睛看著,你還能信口雌黃,將實事真相歪曲了不成?”


    “大人,還望宣作坊裏的工人們來這兒,也好當麵給民女作個證!”池月鄭重地看向聞興。


    “哼,你先前一定囑咐好那些工人們,叫他們幫你說好話,他們的證詞又哪裏可信?”柳蘭據理力爭,步步緊逼,“你仗著那裏是你的地盤,便連柳少夫人都看不入眼裏,可見對柳家大院,甚至對柳貴妃都心懷不滿。柳貴妃多尊貴的一個人兒,她手底下人等同於她的臉麵,她的臉麵又怎容得你如此羞辱?如此膽大包天,以下犯上,縣太爺如何不治你的罪!”


    聽聞柳蘭一番斥責,聞興立時眉頭緊皺。


    當前皇權最重,是以若是某人言行舉止觸犯了皇權,那麽無論行事對錯,此人總會被犯個忤逆犯上的罪名。


    可池月同顧寒交好,若是給池月判了罪,得罪了顧寒,可如何是好?


    一邊是顧寒榮王爺的好友,一邊是柳貴妃的至親,兩邊權勢,他都不想得罪。


    卻聽池月又冷冷地道:帶著些哭笑不得,“你若不信我,又如何叫縣太爺信你?如何不知這隻是你一人的信口捏造而已?”


    “我說的你可以不信,可柳少夫人也如此說,難道她也跟我這卑賤之人一樣,捏造謊言,歪曲事實嗎?”柳蘭梗著脖子瞪著眼,將話語懟歸來,“縣太爺您看,她當著您的麵都敢侮辱柳少夫人,如此膽大妄為之人,您若不治她的罪,想來今後她都敢觸犯皇權,造大逆不道之罪了!”


    聞興隻是靜靜地聽著兩人怒懟對方,驀地一名小丫頭走到他身邊,在他耳畔說了幾句話,叫他不由地眉頭緊皺。


    他目光冷峻地看向池月,驚堂木一拍,“池月膽大妄為,膽敢故意傷人,以下犯上,實在可惡!來人啊,將此女押往大牢,細加看守,等本官做最終決判!”


    立時湧上四名衙役,團團包圍住池月。


    池月不免蹙了蹙眉心,她到底生出了憂慮。


    適才那丫頭到底對聞興說了什麽?怎的聞興聽了,便巴不得快點將她治罪?


    難道聞興一點不看顧寒的臉麵,還是見他一去不迴,以為自己便可以為所欲為,無所顧忌?


    看來,無論前途如何險阻,她都要一人獨力麵對。


    頓時,她的心裏有若冰窟,隻覺身處其間,孤苦無依。


    柳蘭在一旁喜形於色,看向池月的目光裏盡是睥睨不屑,得意洋洋的笑意。


    兩名衙役要按住池月的肩頭,被她一把甩開,沉聲道:“我自己會走。”


    她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麵,那凜凜氣勢叫人動她不得。


    聞興迴到內堂,見到矗立在那兒等候的聞靜,蹙眉急問:“你所言當真?榮王果真已同池月決裂,是以才一去不返嗎?”


    “爹爹,您還信不過女兒嗎?”聞靜走上前,挽住聞興的胳膊,嬌嗔地道,“榮王臨走時,女兒也是送過他的,可是親耳聽聞他不想見到這池月,又將她送給他的瓜果之類全部運送出府,喂狗吃了!如此決絕,豈不是兩人鬧了矛盾,就此決裂了嗎?”


    聞興聞言,到底舒了一口氣,“如此甚好!這丫頭此前給你如此多的難堪,也該好好懲治懲治!難得她沒有了靠山,若有榮王替她撐腰,我還真不敢動她。”


    聞靜眸光中也迸射出恨意來,“爹,女兒恨她入骨,這次既然她犯了事,入了大牢,那麽咱們可不能輕易放了她,得給她些厲害,叫她長長記性,叫她莫要再目中無人,以下犯上了!”


    聞興點點頭,“這個自然。”


    池月被衙役帶到了大牢,見這裏暗無天日,臭氣熏天,她忍不住蹙起眉心,捂住口鼻。


    來到一個隔間中,見這裏蹲著四五名女犯人,全部是衣衫淩亂,披頭散發,渾身肮髒,目光渙散。顯然在這裏呆得久了,已經沒有什麽能提起他們的興致。


    “進去!”池月被人猛推一把,進入了裏麵。


    池月隻覺此處臭氣難聞,更有人隨地拉撒,這叫有些潔癖的她更加無法忍受。


    她不得不喊住在外頭巡邏的一名獄卒,塞給他一兩銀子,輕聲懇求道:“麻煩大哥,幫我換個幹淨點的獄間行不行?若還嫌少,我這裏還有些。”


    獄卒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看了看周圍,到底打開了獄門。


    池月跟隨著他,轉了幾個彎,到了牢獄的最深處。


    “喏,這裏隻有一個人,算得最幹淨不過的了。”獄卒指了指黢黑的裏麵,“若還嫌棄,那給再多的銀子,我也無法了。”


    將池月推搡入裏麵,獄卒嘟嘟囔囔地離開,“進來這裏還挑三揀四,真是可笑!”


    借著小小的天窗中,透露進來的一點光亮,池月見雜亂的麥稈間,麵對裏麵的牆壁,躺著一個身姿曼妙的女人。


    女人雖皮膚肮髒,頭發淩亂,但婉轉的身姿,還有裸露出的脖頸和腿腳,依舊叫人浮想聯翩,忍不住就要看看她的麵容,究竟有多美。


    女人的身體瑟瑟地抖動著,似害怕,又似得了什麽病症似的,叫池月不免生出好奇。


    她款款走近她,小心翼翼地問:“喂,你還好吧?”


    女人卻不答話,依舊蜷縮著瑟瑟發抖。


    池月看清女人的麵龐,見她麵上汙泥塗染,看不清美醜,額頭和耳朵卻是通紅通紅,仿佛發高燒般。


    池月將手捂了捂她的額頭,果然,滾燙如火燒,叫她迅速地撤開了手。


    “姑娘,你還好吧?”池月焦急地唿喚她。


    許久,許久,這女子終於有了迴應,“肚子好痛,好痛……”


    痛苦之色溢於言表,更加捂緊了腹部,卻已然沒有力氣翻動身子。


    池月觀察她的麵色,驀地記起前世,她所見弟弟得過的痢疾。


    兩人的表現一般無二,難道這女子得的是痢疾?


    “水,水……”女子又喃喃地唿喚。


    池月四下裏環顧,哪裏見到一滴水?


    她連忙裏到門前,唿喚遠處的獄卒,“喂,有人嗎?”


    好容易才喊來了獄卒,獄卒不耐煩地道:“你這丫頭怎的這麽多事?別人來了一年半載的,也都沒你如此麻煩。”


    池月心平氣和地懇請道:“這裏邊的姑娘發高燒了,燒得很厲害,若是不及時治療,恐怕有性命之憂!還要勞煩大哥,找郎中來瞧瞧才是。”


    獄卒卻冷哼一聲,愈發不耐煩了,“我當是什麽事呢,原來是你狗捉耗子多管閑事。你自己到了牢獄裏,連自己的性命保得住保不住都難說,還有閑暇管旁人?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呆著,莫要自找麻煩才好。”


    “這怎的是自找麻煩呢?”池月蹙緊眉頭,“這人明明是你們負責看管,他們有病災,難道不該你們負責嗎?我若不管這名獄友,待到我落得此般境地的時候,是否也要在這裏自生自滅,不該得到你們的照拂甚至理會呢?”


    可無論她如何辯論,獄卒硬是不肯照辦,“你倒教訓起老子來了?你是縣太爺還是什麽旁的官老爺,有資格教訓我?哼,別以為一兩銀子便可以叫你踩到老子頭上拉屎,老子不吃你這一套!”


    他的冷麵無情的話語倒是提醒了池月。


    池月掏掏口袋,見裏麵還有二兩銀子,索性都取了出來,遞給獄卒,“諾,這些總可以拜托大哥您走一趟,給這位姑娘請一位郎中了吧?”


    獄卒見到這些多銀兩,足足有自己半年的薪酬,立時兩眼放光。


    他想要接過銀子,卻又將手縮了迴去,麵帶憂慮,瞧了一眼裏麵蜷縮的女子道:“不是我給想賺這個錢,而是因情況特殊。這名女子可是重要犯人,縣太爺吩咐過,絕對不可讓她得見任何外麵探監之人,包括請郎中。”


    說了這些,他四下裏逡巡了一番,便閉口不言。


    池月顧不得深思,見獄卒要走,又叫住了他,將二兩銀子扔到他的懷裏,叫他不得不接住。


    “大哥請等一等,你先給我拿一杯水來,叫這位姑娘喝下。”池月冷靜地道,“既然請不來郎中,那可否拿著這名女子的症狀前去醫館,告知給郎中,叫人把治療痢疾的藥材帶迴來?”


    獄卒聽聞這話,不可思議地看向池月。


    池月如何肯定這是痢疾?


    難道這小小年紀的女娃,還懂得醫術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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