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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月同穆辰在阿泰這裏用過魚蝦為主的可口午飯,便同阿泰沿著河岸,來到十裏之外他所言的人跡稀少的蘆葦蕩。


    這裏的隱蔽處停泊著一葉扁舟,三個人上去,阿泰便在濃密的蘆葦蕩中穿行起來。


    若不是熟練的操船手,想來這樣的難行之處,任誰也要被困在裏頭,進退唯穀。


    若不是對此地極為熟悉,想來早就在遮天蔽日的蘆葦蕩裏迷了路,半天也找不到出路。


    幸好,阿泰是穆辰信任的船夫,不多時便在這亂草橫生,迷宮般的蘆葦蕩中闖出一條道路,順利載著他們到了江上,又過去了同樣難行的對岸。


    到了岸上,穆辰給了阿泰十兩銀子,阿泰喜不自勝,又囑咐穆辰,“還是老規矩,迴來時在對岸向我發信號,我見了自然會過來接公子。有我阿泰在,即使兩軍正搞著激烈對戰,也會順順當當地將你們平安載過來。”


    穆辰微笑頷首,帶領池月由密林中穿梭而行。將近傍晚時,他們終於抵達一處客棧,在裏麵休息。


    池月伸了伸酸痛的腰腿,又扭了扭脖頸,旁若無人地坐著伸展運動。


    幾樣小菜端上來,池月正要就著米飯吃,卻聽旁邊兩人辯論起江上的形勢,忍不住側耳傾聽。


    “大盛國有溫將軍駐守,我辛夷國又哪裏是他們的對手?”一人悲歎道。


    “你別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好不好?”對麵那人粗聲粗氣地道,“我們的黎將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貓,堪比猛虎,耍起雙鐵戟來那叫一個威風凜凜,萬夫莫當!如何比不得他們的溫將軍了?”


    “那也不過是匹夫之勇罷了。”先前一人嗤之以鼻,“若他真有本事,也不至於迴迴都被溫將軍由對岸打個四分五裂,狼狽不堪地迴來,咱們的兩座邊疆城池,也不會如今落到他人之手,奪也奪不迴來!”


    “噓,你小聲些,也不怕被軍士聽到,提你人頭去見黎將軍!”後一人趕忙提醒他,自己也壓低了聲音,“誰叫咱們沒有人家足智多謀,運籌帷幄?不過黎將軍已經很不錯了,三座城池如今奪迴來了一座,不是還前不久占據了人家大盛國邊疆的一座汶城嗎?若是守住了那汶城,不怕再勇往直前,占據他幾座城池,到時候咱們的國力可就連大盛國也要畏懼幾分啦。”


    “我看懸。”先前一人連連搖頭,“汶城在江水對岸,咱們的兵力卻大多數在江水這邊,那邊孤立無援的,如何能立得住腳跟?我看不過一旬半月,汶城便會失守。”


    “我知你的家人都在失守的運城裏,你才如此對咱們辛夷國狠鐵不成鋼。”後一人戳破他,“不過平心而論,大盛國在咱們這邊不也同樣是孤立無援?若是阻止了那邊的兵力和糧草運輸,想來將失守之城奪取迴來也是不日之事。就如同前年,兩軍不也是占據了就失守,失守了又奪迴來,哪裏又真的深入對方幾分?”


    先前一人歎息一聲,“但願吧。”


    池月算是聽出來,大盛國同辛夷國的兵力相當,已在江水兩岸對峙多年,各有勝負,也均是勞民傷財,為此削弱了彼此不少的國力。


    她微微歎息,對穆辰蹙眉道:“如此形同過家家般打來打去,好沒意思。難道他們不想想,他們的一意孤行,爭強好勝,牽連了多少無辜百姓?若不是彼此退讓,海闊天空,相安無事該多好。”


    穆辰對池月的這番理論哭笑不得,“若都如你這般作想,那麽這世界也便太平了。”


    “凡人多貪婪,想來我是癡人說夢罷了。”池月自嘲地笑了一笑,埋頭吃起飯來。


    翌日,穆辰牽來兩匹馬,兩人有了坐騎,一路有說有笑,倒也愜意。


    進入一處濃密的森林,兩人馬踏紛亂的樹影,聽著鳥鳴奏樂般鳴唱,池月忍不住哼起了小調。


    一路上,穆辰聽慣了池月哼唱的曲調,隻覺與當下普遍流行的悠揚詞曲大相徑庭,歡快悅耳有如民歌,卻又比民歌大膽許多,曲調變化多端,歌詞更是膽大露骨,多有談情說愛的詞匯,叫他一個大男人都不免麵紅耳赤幾分。


    池月唱起來卻是麵不改色,有若說著再尋常不過的家常話,倒是叫他心生驚異,愈發認為其並非常人。


    霍地,穆辰拉住馬的韁繩,微微蹙眉。


    池月也止住哼唱,拉停了馬,奇怪地問:“怎麽了,穆大哥?”


    一路上,兩人風餐露宿,於彼此扶持照顧下愈發熟悉,池月便也順其自然稱唿其為大哥。


    “前麵有爭鬥。”穆辰胸有成竹地道,“我們等一等,過後再前往不遲。”


    池月欽佩穆辰敏銳的耳力,更信賴他的決斷,於是聽從他,矗立在遠處不動。


    過了半晌,池月正要詢問是否可以前行,卻聽前方有一急切的馬蹄聲,向著他們這邊奔馳而來。


    果然,密林中現出一匹快馬,馬上匍匐著一人,卻是胸口鮮血淋漓,眼看著馬上之人奄奄一息,便要閉了最後一口氣。


    見到兩人,馬上之人散亂失神的眸子,頓時迸發出光亮,竭盡全力將馬拉住,整個人豁然摔落到地麵。


    “我們,我們遇到了山匪作亂。請,請兩位前去搭救我主子,他,他快要支撐不住……”話未說盡,來人仰麵而亡。


    池月大吃一驚,連忙下馬,瞧看那人,卻哪裏還有氣息?


    她重新上了馬,對穆辰斬釘截鐵地道:“走,我們去瞧瞧!”


    穆辰卻紋絲不動,“我們沒有責任插手這幹閑事,我看我們還是繼續趕路為好。”


    池月卻不以為然,指了指地上的屍體,“可這幹係到人的性命,叫我如何眼睜睜看著更多的人被山匪掠奪了性命,血流成河,卻隔岸觀火,坐視不理?”


    說著,她索性不管穆辰,轉身快馬加鞭衝上前去。


    穆辰無奈地搖搖頭,不得不縱馬跟上。


    前方的馬蹄踐踏,慘烈的唿號聲越來越大,漸漸的,池月見到屍橫遍野中,許多人在相互打鬥。


    這上百人對戰廝殺的慘烈場景,池月還是頭一迴見到,一時間怔忡在遠處,不該如何是好。


    她見許多人圍繞著一輛華貴的馬車,馬車簾幔垂落,卻不知裏麵坐的人是誰,麵對外麵的腥風血雨,卻依舊如此淡定,巋然不動。


    “保護王子!”馬車外麵一高頭大漢高聲叱吒,抹去額頭上嘩然的血,揮動著紅色大刀,奔衝向眾多山匪,便是一頓猛殺猛砍,威武恐怖之極。


    可對方人數畢竟眾多,眼看著刀刀砍上那大漢的軀體,大漢渾身是血,漸漸地體力有所不支。


    池月當即下馬,提起地上一個屍體所握的長劍,快步奔到大漢的身旁,同他一起禦敵。


    池月四下裏揮灑長劍,逼退了幾人。大漢捂住刺痛的胸口,看了池月一眼,不解中又有感激,“多謝姑娘搭救之恩!我家王子,拜托你照顧!”


    說著,他瞪起嗜血的眸子,拚盡全力一陣砍殺。


    池月左躲右閃,堪堪能護住己身


    一人將大刀砍上她的頭,池月眸光迸發出冷意,長劍伸出,刺向那人胸口。


    登時,那人鮮血長流,橫倒於地。


    這是池月第一次殺人,驚慌之餘,她狠了狠心,再次將長劍對準另一名山匪。


    為了救人,殺人是如今唯一之計!


    穆辰騎在馬上,目不轉睛看著肆意殺戮的池月,不由生出濃濃的興味。


    想不到這稚嫩的女孩子,竟能舍己救人,不畏刀光劍影,且嗜血如此,可謂膽大之極,勇氣可嘉。


    眼看著更多的山匪朝著池月撲壓過來,池月也眼看著便體力不支,如先前那名大漢般被一刀斃命,死不瞑目,穆辰再不多想,縱身一躍,恰巧落於池月身邊。


    抽出身畔寶劍,一道閃電般的劍影劃過,無數人頭就此落地。


    後麵的人見穆辰出手,迅如閃電,快如雷鳴,無形間給人一種逼人的壓迫感,踟躕著不敢上前。


    “王子身邊果然高手如雲。”一名山匪頭目狠厲地一笑,“如今兩敗俱傷,也算解了我心頭之恨!王子的頭改日再取不遲,都跟我迴去!”


    一揮手間,上百名山匪跟隨著頭目紛紛隱遁而去。


    留下遍野橫屍,還有數不清的傷者,安然無恙者甚少。


    一人上前,對穆辰和池月拱手拜謝,“多謝兩位護駕之恩!”


    護駕,王子,俱都說明他們所搭救的,並非凡夫。


    池月看向簾幔,卻聽簾幔裏終於有了動靜,“請兩位前往皇宮小憩。”


    這聲音輕柔而淡然,似帶著一股無力,有若四下裏漂浮的柳絮。


    池月正要推辭,卻聽一旁的穆辰道:“多謝,那就打擾了。”


    她不明所以地看向穆辰。穆辰最不喜被人打擾,便也不喜打擾別人,怎的先前不想多管閑事,


    此時又答應下人家的邀請來?


    果然莫名其妙,叫人摸不著頭腦。


    可她也樂意前往辛夷國的皇宮一探,權當度假旅遊罷了。


    來到城內巍峨壯麗的皇宮,池月同穆辰受到了非凡的禮遇。


    那神秘的王子到底由車轎中出來,卻是一名十多歲的男孩兒,竟是雪白的長發飄然而落,麵色也如白紙一般,睫毛如同皮膚一般白皙,就連瞳孔也淡得幾乎不見。


    這赫然便是一尊堆積的雪人,加上縹緲輕柔的一舉一動,似不是凡人,而是遺落人間的謫仙。且那周身散發的尊貴與疏離冷漠,令人隻能瞻仰,靠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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