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夜西聽了居簡風發過來的語音,心中有數了。


    見過去廟裏求神拜佛的信徒嗎?


    秦選和他們很像,把金昌文當作信仰,不容許任何人詆毀,甚至不惜以身殉道。


    愚蠢,又可悲。


    高高在上的神視人猶芥,他們清高、自傲,他們不會為了凡人低頭,不會悲憫草芥的生死,更不會為了信徒放棄優越。


    真神尚且如此,遑論假神。


    不信,就往下瞧。


    按照《國家賠償法》規定:侵犯公民人身自由的,每日賠償金按照國家上年度職工日平均工資計算。


    裴章向法院申請了賠償,同時提起申訴。


    秦選教唆方平綁架傷人,主觀捏造他人犯罪事實,做虛假告發,意圖使他人受到刑事追究,情節嚴重。


    他作為被告,接受審判。


    距離開庭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馬秋和裴雲坐在旁聽席的最前麵。


    審判長敲槌:法庭辯論已進行兩輪,公訴人和辯護人的意見已充分闡述,法庭也已記錄在案。現在法庭辯論結束。被告人秦某,現在你可以就本案的事實、證據,罪行有無及輕重,對犯罪以及定罪、量刑方麵的要求等,作最後的陳述。


    秦選看了眼旁聽席,目光垂下,“我沒有異議。”


    金昌文不在。


    審判長敲槌:休庭五分鍾,待合議庭評議後當庭宣判。


    五分鍾之後,審判長迴來。


    他敲法槌,當庭宣判:


    現在繼續開庭,經合議庭合議,本案判決如下:被告人秦選犯誣陷罪、教唆罪,數罪並罰,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並處罰金30萬元。


    如不服本判決,可在接到判決書的第二日起10日內通過本院或直接向南杭市中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書麵上訴的應交上訴狀正本一份,副本兩份。


    審判長:被告人秦選聽清沒有?


    秦選迴頭,但金昌文始終沒來。


    被告秦選:聽清了。


    審判長敲法槌:現在閉庭。


    這個結果在意料之中,裴章的事也上了熱搜,熱搜詞條有兩個:#農民工苦熬十六年出獄,終與妻女團聚#,#裴章案背後,一個失去父親的家庭#。


    一朵浮雲v:【爸爸,歡迎迴家。】後麵關聯了與本案相關的詞條。


    這種社會熱點案件再加上名人效應,很容易引起大眾關注。


    【天呐,原來我大大這麽慘!】


    【心疼大大,抱抱。】


    【遲到的正義絕非正義,但也談不上惡。】


    【法律本身沒有錯,隻是執法者一時疏忽,讓冤案的製造者不小心鑽了空子,我們始終相信,真理與正義的存在是天然的,我們要為自己爭取勝利。】


    【所以,冤案的製造者會受到正義的懲罰嗎?】


    【已經宣判了,判了二十年。】


    【才二十年?】


    【最好的青春獻給了監獄。】


    【隻希望別出現“家祭勿忘告乃翁”的正義,那太遲了。】


    【話說迴來,那個陷害裴章的人是誰,他和裴章有仇嗎?】


    【……】


    豎著柵欄的院子裏,風不停地灌進來,一時看客雲集,其中有隨波逐流者,有抖機靈鬼,善書、揮毫,大好的人間被紙張鋪開占據,上空的烏鴉終於落了下來。


    溫想給裴雲打了電話。


    “裴雲。”


    “想想~~”尾調稍稍拖長,鼻音很重。


    “你喝酒了嗎?”


    “一點點。”


    她今天高興,便多喝了幾杯。


    溫想也不好說她,換了個話題,“恭喜叔叔沉冤昭雪。”


    裴雲小聲笑了出來,“想想,謝謝你。”


    謝謝你,很多。


    “不客氣。”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溫想忽然聽到重物墜地的聲音,她匆匆結束通話,急忙跑上樓。


    “怎麽了?”


    顧夜西把櫃子抬起來,臉上沒有異常,“它自己倒的。”他站得筆直。


    溫想走過來,將他打量了一圈。


    他把視線移開,表情稍微有些不自然。


    “手怎麽了?”


    “沒事。”他手一直放在身後。


    溫想把他的手拉出來。


    他喉結滾了滾,用力握緊,“想想,我——”


    “多久了,沒去醫院嗎?”


    她說的醫院指代博士。


    顧夜西手抖得很厲害,嘴角緊繃,“我、我等下去。”


    “等下不是要趕飛機嗎?”


    “……”


    溫想把眉頭皺起來,小心翼翼地責怪。


    顧夜西彎下腰哄她,“不疼的,一會兒就好。”


    她眼睛紅了。


    顧夜西有點慌了,親親她的眼皮,“真的,沒騙你。”


    “我帶你去醫院。”


    顧夜西隨她走了兩步,腳步停下。


    溫想迴頭。


    “那個人,已經離開了。”


    “那你怎麽辦?”


    顧夜西猶豫了一下,上前抱住她,“給我抱一會兒。”


    應該很疼,他背上都是汗。


    溫想雙手摟著他的腰,目光收得很緊,她看著行李箱的影子,瞳孔紅了一圈。


    “還出國嗎?”


    他毫不猶豫,“要的。”


    溫想有些惱他,又不忍心兇他,“什麽事這麽重要,就不能擱一擱嗎?”因為著急,她語速有點快。


    顧夜西沒妥協,隻是搖頭。


    他做事就一個標準:


    ——與溫想有關的,小事也重要;與她無關的,就算天塌下來都無關緊要。


    出國雖然有他的私心在裏麵,但更多是為了她:隻有打了疫苗,她以後才會安全,不然就他那點自控力……他實在沒信心。


    說來說去,溫想就是那條分界線。


    顧夜西有些站不住,下巴壓在她肩上,“想想,我想喝水。”


    “你在這兒等我。”


    “我跟你一起下去。”


    他沒力氣,手搭在她的肩上,“你扶我。”他走起路來有點跛,溫想扶他下了樓,小心攙著他坐到沙發上,“等我一下。”


    風一吹,屋外的風鈴響了。


    院裏,狗叫得很兇。


    溫想把水杯放下,“我去看看。”


    顧夜西不放心,起身跟著。


    門從外麵推開,但沒有人,地上有一個紙盒,溫想拿起來打開,裏麵是一盒藥劑,還有一支注射器。


    顧夜西望著遠處,目色深深。


    溫想認得藥劑包裝。上迴,博士給她的就是這個,但她不確定,迴頭問,“顧同學,這是?”


    顧夜西,“藥。”


    溫想心裏鬆了口氣。


    不管誰送的,她隻知道這個能治好他,別的,不重要。


    “我們先迴屋。”溫想去牽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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