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宮內的馬球場上鼓聲乍起。


    場上共有十來位打球者穿著紅色和玄青的窄袖袍,足登黑靴,手持偃月杖,頭戴璞巾,身騎駿馬,神采奕奕。


    而在其中一麵有錦緞遮擋的看台上,聖上與後宮妃嬪們則如隔岸觀火般,期待著一出好戲。


    這馬球也叫擊鞠,在皇宮貴族間甚為流行,十餘人分成兩隊,騎馬製杖隻為將一個拳頭大的中空木球擊入一小門中,在規定時間內哪一隊進球多則獲勝。


    不過今日的馬球賽又有點不同,兩隊分成了皇家隊和親王隊,皇家隊是由太子帶領的皇族成員,而親王隊則是由秦王打頭陣的各王公權貴組成,更有意思的是,兩隊中分別有一位女子隊員,皇家隊中的女子是秦王妃,而親王隊中的女子則是碧離公主,如此兩隊既要爭輸贏,又要顧及到對方陣營中的自家隊員,平添了幾分趣味。


    太子駕著馬來到連玉身邊,歪著頭用不信任的眼光看著她:“我說,你不會故意輸給你的那個秦王吧?”


    連玉一雙妙目坦然看向太子,雙眉微蹙,更多了一份英氣:“太子可千萬別小看了乘風,賽場上可是連親父子都不分的,我又怎會暗藏私心,不過……”連玉嘴角輕輕一鉤,“太子也不用太擔心,等會兒乘風一定好好配合太子,不會搶了太子風頭的。”


    語氣倒不小,太子看著她挺拔修長的側影,隻覺心中某個地方又被微微撩動了一下。


    對麵,秦王正拉長著臉,看著太子和連玉的對話,憤憤不滿地問身旁的碧離:“他們在說什麽?我看還挺開心的。”


    身旁的碧離看了看對麵,側頭莫名其妙地看著秦王:“這麽遠哪裏聽得到?不過也沒有很開心的樣子啊。”


    轉而見秦王仍一直盯著連玉,突然明白了他的小心思,噗嗤一笑:“還從來沒見過煥哥哥你如此在意一個人呢,你不會是吃太子和姐姐的醋吧?”


    秦王像是被說中了心事,趕緊低下了頭,目光閃爍:“哪有?我吃他們的醋幹嘛?”說完像是又想起了什麽,語氣堅定地說道:“等會兒我們可不能因為他們是皇家隊就故意放水,一定要打敗他們。”


    “啊?”碧離故作驚訝地看著他,“要是真贏了,迴家姐姐能給你好臉色看啊?你可要想清楚了。”


    秦王不屑地哼了一聲:“你還是不太了解你這個姐姐,要是我們沒有盡全力比賽,她臉色隻怕更難看。”


    這時第二遍鼓聲已經響起,雙方進入球場中間位置,準備開賽。


    看台上,兩位女婢各手持一黑一紅兩個托盤,供眾人在兩隊中押注,若是覺得哪一隊勝算更大,則將身邊值錢的東西放在托盤上即可,最後壓勝的一方可按照自己押注的價值分得相應的迴報。


    兩位婢女將托盤呈在聖上麵前時,隻見代表皇家隊的紅色托盤中,各色寶石玉器遠遠超過了代表親王隊黑色托盤中的物什,聖上笑了笑,詢問身邊的女子:“雲奴覺得哪一隊會勝呢?”


    雲奴看向聖上,美目流轉,用嬌柔的聲音說道:“雲奴喜歡風險高,迴報高的押注,便更傾向於親王隊。”


    “好啊,既然我的雲奴喜歡親王隊,那朕便替雲奴賭親王隊會贏。”說完將腰間一塊龍紋玉佩放在黑色托盤中。


    其他嬪妃皆一驚,這塊龍紋玉佩還是聖上滅掉前朝遼國時在宮中尋得的珍品,據說已有上千年的曆史,自聖上登基一來便一直佩戴在身上,今日竟用來做一個舞伎的押注,可見對那舞伎不是一般的寵愛。


    聖上身旁的皇後見聖上此舉,抿嘴一笑:“陛下用這麽珍貴的玉佩做賭注,也不知道最後是哪位妃嬪好運氣,能獲得這塊珍品。”


    聖上不急不惱迴道:“皇後這話我可不讚同,壓多贏多,雲奴尚敢逆眾而為,又怎見得最後不會賺得滿盆缽滿呢?”


    皇後無言應對,恰逢此時第三聲鼓響,擊鞠正式開始,所有人的眼光便聚焦到賽場上去了。


    隻見球場上一時馬蹄奮飛,塵土飛揚,稍有分心,便尋不得那枚小小馬球的蹤影。


    突然,秦王甩手一揮,一聲清脆的撞擊聲響起,馬球越過其中一門,撞在了球壁上,親王隊率先擊中一球。然而還沒等身著玄青隊服的親王隊高興太久,騎著棗紅馬的女子便一擊即中,為皇家隊扳迴一球。這下不僅馬球場的隊員,連看台上的眾人也感到驚奇,原本以為換上女子隻是為了增加點看頭,沒想到竟也能進球,眾人便不自覺向那進球的女子看去,見她策馬技術嫻熟,運球又快又穩,絲毫不輸給其他男子。


    而球場上,馬背上的人比看台上的更為緊張。連玉看準馬球位置,將月杖一揮,欲將球送到離門最近的太子身邊,卻聽一聲悶響,在快到達時被秦王伸出的月杖準確攔住,那秦王向連玉投去得意洋洋的表情,卻手中一滑,太子用巧力將球奪迴,迅速揮杆,馬球直起躍入單門中,皇家隊又得一分。


    秦王懊惱不已,卻見連玉正以剛才自己洋洋得意的表情迴敬自己,不敢再大意,集中注意力,繼續比賽。


    兩隊實力不相上下,比分膠著上升,一時還難以預測出勝負。


    這時,又有人將球送到連玉身前,連玉正欲擊球入門,身下的馬卻突然發狂,不再受控製般到處亂竄,連玉拉緊韁繩想讓馬平靜下來,沒想到那馬卻像是更受刺激,撒蹄狂奔。眾人紛紛避讓,場上一時亂成一團。


    突然,那馬向用錦緞攔住的看台狂奔過去,場外的侍衛大驚,看台上可都是皇親貴胄,要是出了什麽事,後果可不堪設想,便紛紛往看台湧去。可是人的速度哪有馬快,眼看那馬就要驚擾到聖駕了。


    坐在瘋馬上的連玉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手上因為太過用力,已經被韁繩勒出了血痕,更糟糕的是那馬現在極其暴躁,一直用力想把連玉甩出去,連玉被它顛得頭昏眼花,漸漸失去了力氣,如果此時從馬上跌下,這麽快的速度,隻怕是兇多吉少,雖然這麽想著,身體卻開始力不從心,終於手一滑,加緊馬肚的腿也同時鬆開,連玉閉著眼,等著跌落在地上。


    然而就在連玉往下墜落的一瞬間,一股大力將她向上拽起,連玉睜開眼睛,正對上太子焦急的雙眼,自己已在太子的懷中。連玉萬萬沒想到太子會先救自己,大叫一聲“不好”,向那瘋馬看去,剛好看見秦王從馬背上躍起,使出全力雙腿踹向馬頭,那馬向旁邊重重摔了出去,離看台已不足三步的距離。四周的侍衛這才趕到瘋馬旁邊,將其製服。


    這時,看台上的聖上起身,臉色陰沉地看了眼還在馬背上的太子和連玉,一眼不發地從看台上離開了。


    連玉還來不及細想,卻又感覺有人抓住自己的手腕,將自己拽到地上。抬頭一看,正是秦王。身後的太子已經下馬,秦王上前向太子拱拳道:“多謝太子施手相救。”


    太子搖搖頭,一雙眼睛卻還在連玉身上,猛然發現她的手掌還在出血,正欲上前查看,卻被秦王一下擋在連玉身前,壓低聲音說道:“太子今日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還是先去關心下父皇的安危吧。”


    太子怔了一怔,表情很快恢複如常:“好的,今日秦王救駕有功,迴頭父皇一定會重重有賞。”又似無意看了連玉一眼,“照顧好自己。”便轉身離開。


    此時,碧離也跑到了連玉的身邊,看到連玉手上的傷,心疼地說道:“姐姐還是先去我那裏包紮下傷口吧。”


    連玉嗬嗬一笑:“沒事,這點小傷算什麽,我以前練武……舞蹈的時候也時常會受傷。”


    連玉看向秦王,生怕他覺出什麽不妥,不過還好,秦王好像並沒有聽到她說的話,沉默地站在一邊,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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