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把四眼狗劁了吧!那賤貨天生一副女人相。把他閹了,賣給貴族當孌童,絕對搶手!”


    “聽不下去,我先走了!”


    孟康一拉黃犬,疼得花卷大叫。這狗花尾彎卷,故有此名。


    陳曉薇見著有趣,伸手去摸狗尾。


    “你少動我狗。”


    “小氣,給我玩玩。”


    兩人拉拉扯扯,牽繩落地。花卷撒丫就跑。


    孟康氣說:“你……”


    陳曉薇撇嘴:“急什麽,我去追!”


    夜色漸濃,萬空無星。


    黑雲飄動,將明月遮罩。一時間除了城市燈火,大地皆暗。


    “死狗,別跑了!”陳曉薇追著花卷拐入街邊角落。


    黑暗中有一手伸出!臂綁護腕,掌戴皮套,輕輕將花卷拎起。


    “汪——”花卷痛叫。


    “呔!驢幹的知道這誰的狗嗎?給老子放……”


    有沒遮攔在後,吊眼鬼有恃無恐,見人開口就罵。


    但看清來人後,整個人直接石化。最後那個“下”字,硬生生咽在喉中。


    “花卷!”


    孟康跑來。身後的沒遮攔警覺忽起!


    汗毛炸立,目燃黑息。死死盯著陰影裏,那散播無形殺氣的隊列。


    黑雲默默散開。


    皎潔的月光,灑滿南都,也照亮了暗影中,那訓練有素的爪牙。


    纏棕軍帽,青綠錦袍,黑軟護甲,獸皮皂靴,以及腰間佩戴的……墨柄金邊繡春刀。


    錦衣衛,日月天朝的君王衛士。掌皇帝儀仗,賜巡查緝捕邢獄之權。朝堂、江湖、民間,聞風喪膽!


    氣氛凝聚,所有人皆不說話。


    吊眼鬼受不了這壓抑氛圍,腿軟跪地:“軍爺饒命!”


    隊列前站著兩位百戶。一人骨凸冷峻:“你剛才罵誰?”


    “我我我……大哥……”


    陳曉薇嚇哭,孟洪在後不語。


    “算了,幾個平民!”


    另一百戶臉圓嚴肅。看看手中的寵物狗,麵無表情將花卷丟他。


    “你倒心寬,他是平民?”


    冷臉百戶盯著孟洪瞳中黑息。


    “這裏是南都,你不能警戒所有煉武人,正事要緊!”


    圓臉百戶也掃一眼沒遮攔,率隊先走。


    冷臉百戶麵上不悅,也跟著走了。


    隱藏悄然,遁去迅速。清冷的角落,似乎剛剛什麽都沒有。


    孟康默默抱迴花卷,摟得緊緊的。


    “吊眼鬼你打算跪多久?走了!”


    沒遮攔看著地上失神的陳曉薇說。


    “沒……沒事了?”


    陳曉薇愣愣說:“我剛罵了錦衣衛,不會被殺吧?”


    “那可不一定!”


    沒遮攔冷冷說:“長長記性,別嘴上發臭,逮誰罵誰!”


    吊眼鬼眼嘴一咧,難過欲哭。


    “娘希匹!”


    沒遮攔略一思索:“孟康,吊眼,你們先迴去。”


    “你呢?”孟康問。


    “灑家突然有事。”


    “何事?”孟康懷疑。


    沒遮攔轉身便跑:“大人做事小孩少管,跟娘說我晚點迴來。”


    開玩笑,這些錦衣衛不是普通紈絝子弟,而是負責緝捕巡查的戰鬥人員!


    看方向,是往聚仙樓去!娘希匹,今晚定有好戲!


    沒遮攔邊跑邊想:對了,甘鐵臂甘一花兩個混球也在那兒,也不知咋樣了……


    他步伐加快,衝入鬧市中。


    河風大起,將水麵上的花燈,齊齊吹到一邊。


    沒有燈火點綴的激水,在夜幕下,尤其暗深詭異。又經大風鼓動,於河中卷起黑色漩渦。


    暗流濤濤,攪碎無數光影。


    “今夜月黑風高!有大河風起,似要風雲突變!好——兆頭!”


    一人戲腔唱起,連用三個“風”字。歡快望著胭花河。伸開手掌,感受幕下寒波。


    “大人!”


    剛才的兩個百戶恭敬行禮。


    冷臉百戶此時神色熱切:“是否現在動手?”


    “嗯……小真來了嗎?”那人問。


    “還未到!”圓臉百戶答。


    “何必等他?我等足矣!”冷臉百戶說。


    “急——什麽?”


    那人唱戲隻是愛好。戲腔火候不足,以致語調滑稽。


    當然,這裏無人敢笑:“今夜我等,乃配角耳——主角未至,不可——搶戲矣——”


    圓臉百戶讚成:“大人說的是,既已訂驅狼捕獅之策,當按計劃行事。”


    冷臉百戶不服:“計劃不如變化,屬下擔心,遲則生變。”


    “那就把心放肚裏去!”


    那人戲腔一停,聲音甚有威言:“人生不過百,五十知天命!


    這刹那榮華,就讓那陰狻猊,多享受一刻吧!”


    聚仙樓內。


    玄醫蔣無理叮囑了曹太一。出了門,帶著藥工姚寵,去二樓參加宴會。


    “先生,事辦完了嗎?”


    “完了,怎麽了?”


    “嗬嗬……”


    姚寵進店就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


    細目眯起,大口暢談:“先生啊您可算完事了。我這水土不服渾身不適!


    話說咱們可以去吃飯了吧?我剛剛嚇得連肚子都不敢叫,現在快餓死了!”


    “狗兒的我跟你說多少次?”


    蔣無理罵:“學醫的天天嘴裏掛個死字,像什麽樣子?”


    姚寵白眼:“嗬嗬?您今日嘴裏蹦出的死字……可不少!”


    蔣無理伸手欲打:“狗兒的,我好的你咋不學?”


    “先生我錯了!”


    姚寵擠眉弄眼討擾,犯花癡說:“我剛剛竟然見到曹太一了?嗬嗬!應該要簽名的!”


    “瞧那點出息!人你見了,要隱退的老病貓一個,是不是很失望?”


    蔣無理看看他那大嘴,不放心警告說:“不許將他的傷勢外傳,要不然你會死得很慘!”


    “這個懂,咱這一行要保護病人隱私。我一向認為,不作死,便不會死!嗬嗬!”


    師徒倆邊走邊聊。二樓諸多大豪,對蔣無理這種神醫尤其尊敬,一路招唿不斷。


    姚寵跟著,看這些大人物對老師恭敬,心裏也越發自豪。


    “嗨老蔣!等你好久了!”


    迎麵走來三人,老遠距離就聞到一股怪味。以酒臭,花香,銅鏽味為主。夾雜各類藥材,使得旁人避得他們遠遠的。


    當前那酒臭味的長大醉漢,須發眉皆白,蒜頭紅鼻吸吸。


    他穿著破布衫,拿著胖葫蘆,頂著大肚子。酒氣哈哈,一步三搖。


    之後是身穿大福彩杉的矮胖子。笑得樂嗬嗬,五官圓潤。


    眼配金邊單框鏡,項頸戴金鏈,雙腕環金鐲,十指穿金戒。從頭到腳的衣裝,無不鑲金。


    最後,是渾身散發花香的窈窕淑男。披著至腰黑發,鬢插鮮花,衣帶寬寬。


    手裏一把美人賞月的圓扇,遮著嘴鼻,目有厭色。顯然也對這混合氣味不爽。


    酒醫杜愛康,財醫金如山,花醫柳尋香,再加上玄醫蔣無理。


    這四人是全南都公認的最高名醫,又喚南都四歪醫。


    他們雖是同行,但各有嗜好,各有地盤,各有病群。因此四人關係,還算融洽。


    蔣無理怪眼一翻,厭惡說:“幹什麽幹什麽?


    狗兒的,同行冤家不聚頭懂不懂?我們四個擱一塊,你瞧這味大的……”


    姚寵側身,麵露痛苦。又覺得大不禮貌,隻得強行忍耐。


    “老蔣你……嗝!”


    杜愛康一把摟住蔣無理。


    “嗬嗬?”姚寵看得驚訝。


    他知道老師的武藝和性格。非行醫時,最煩與他人肢體接觸。看來老師跟酒醫……基情非凡啊!


    姚寵想著想著就樂了。忽然杜愛康朝他一哈——酒臭撲鼻!


    姚寵兩眼一翻,直接倒地……


    “臭酒鬼,狗兒的你幹得好事!”


    蔣無理大怒,怎奈對方一隻毛臂摟著,硬是掙不開。


    杜愛康瞟一眼癱倒的姚寵,不屑一笑。


    捏著酒葫蘆,就朝蔣無理嘴裏灌:“聚仙樓獨有的神仙醉,加上我特別藥草製成的藥酒……你嚐嚐!”


    “好酒鬼,把他往死裏灌!就因為這廝,害我損失了曹太一這麽大的金主!”


    金如山眼冒金錠:“我聽說了,看一次病給十金……”


    他麵容扭曲,忍不住揚起胖手上去揪打:“我靠你大爺!”


    “哼!男人啊皆濁物也!”


    柳尋香看著攪成一團的三人,連連搖頭。扶起地上的姚寵,仔細打量起來。


    姚寵被他看得發寒,聯想這貨外號花醫色醫……嗬嗬?嚇得汗毛直立。


    “你就是姚寵?”柳尋香問。


    “呃……是小人!”


    杜愛康和金如山同時看他。


    “你就是那個……把本草丹給一個流民吃的蠢貨?”


    金如山破口大罵:“腦子被門擠的蠢驢!那本草丹靈丹妙藥,賣給貴人,不知道值多少金子!”


    姚寵尷尬,明明是自家的藥,這位財醫看起來……比割肉還疼!


    “喂死胖子,你罵誰是蠢驢?他現在是老夫的藥工!”蔣無理好不容易掙開杜愛康,護短罵道。


    柳尋香大歎,語意夾雜娘氣:“三月前,胭花河的李姑娘病逝了。


    那本草丹拿來救一佳人,可比救一濁物好多了!可惜,可憐,可歎!”


    “……”其他三醫同時皺眉。


    “嗝!”


    杜愛康打著酒嗝,把葫蘆遞給姚寵:“小哥,喝一口!”


    姚寵哪裏敢喝:“小人不會喝酒。”


    “好漢子豈有不飲酒的?”


    杜愛康醉眼微挑:“杜酒鬼的酒,隻給看上眼的人喝!


    小鬼,你有醫者仁心,杜某敬你一杯!”


    “哼!”柳尋香見他故意與自己叫板,冷冷一哼!


    杜愛康不理他,接著說:“你老師性子怪,連徒弟這個名份都不願給。


    平時還得當受氣包!不定哪天炸了,趕你出門。若你想學醫,可以來找我!”


    “嗬嗬?”姚寵愣愣望向老師。


    蔣無理冷哼:“沒見過這麽當麵挖牆腳的。姚寵你喝了吧。杜酒鬼的好酒,不喝白不喝,有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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