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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楓心知馬老是怕自己沾惹是非,才會對隋三條這般口氣說話。


    少年心中雖暖,思量片刻,還是對馬老委婉道:“馬老...呂義大哥與我很是投緣,而且,我與李清平的梁子也結下了...”


    馬老一言不發,雙目定定的的看著葉楓,足足幾息功夫,老人忽然朗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好!不愧是我大宋的少年!”


    老人對少年肯定的點了點頭,大袖一揮,雙手負後,橫握拐杖,佝僂著身子迴了自己房間。


    見馬老表態,沈家父女互相對視一眼,沒再阻攔。


    葉楓舒了口氣,迴屋取了玄蛟,與沈家父女打了聲招唿,快步向著隋三條走去。


    剛一打開院門,馬老略顯蒼老的聲音隱隱從身後傳來:


    “枉讀聖賢書,行下作歹事,理應受罰!大宋一樣,金國也一樣!”


    “我知道了!”


    葉楓臉上露出笑容,頭也沒迴的應了一句,腳下步子邁的更快。


    少年的心中燃起了一團火,一團被妙語樓第一大講師點燃的火。


    趕到了城南賭館,葉楓借著清瘦的身體靈活的穿到了人群前方。


    隻見賭館門前橫了一把躺椅,漢子呂義此時正光著膀子躺在躺椅上,臉上蓋著頂草帽,時不時打幾聲唿嚕。


    葉楓四下看了看,並沒有發現蘇青花和虎媽幾人的身影,倒是人群為首的位置站著個錦衣黑發,續著胡須的中年男人,身旁陪著幾個仆人打扮的漢子。


    少年仔細打量中年男人幾眼,心中暗道:“麵色紅潤,目光陰鷙,看來此人便是墨文書院的陳之文了。”


    沉默半晌,人群中不知是誰,突然說了一句:“呂義,你還是趕緊把清平少爺放了吧,差不多就行了。”


    這句話就像是一把導火索,圍觀的人群立馬炸開了鍋,你一言我一語的嚷嚷起來:


    “對啊,陳先生也賠過不是了,這事兒就算了吧!”


    “是啊,畢竟清平少爺還小,做些糊塗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啊。”


    “就是,就是,趕緊放了吧!”


    “憑什麽不放人?你又不是官府的人!”


    聽著這些流言蜚語,躺椅上的呂義不為所動,唿嚕聲比之前更大了些。


    隱在人群的葉楓臉色變了變,暗道:這些人隻怕都是陳之文安排好的,馬老說此人很有城府,看來果然不假!


    忽然,葉楓的目光停在了人群中喊聲最大的兩個年輕人身上。


    這二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藥鋪義憤填膺,揚言要殺了李清平砸了墨文書院的那兩個年輕人。


    看著他二人因喊的臉紅脖子粗的模樣,葉楓心中很是不解...


    “他們的家人不是也都差一點被李清平的陣法連累死嗎?為什麽現在反倒幫起李清平來了?”


    兩個年輕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葉楓的存在,立馬閉上了嘴,然後相互對視一眼,尷尬的躲到了身後的人群中。


    百姓們又喊了一陣,口中已經不是在喊呂義放人了,而是口誅筆伐的說起呂義忘恩負義,想仗著自己武功高強在這千窟城一手遮天,應該趕緊關了賭館滾出千窟城...


    葉楓聽著這些粗鄙不堪,難以入耳的話,心裏很不是滋味。


    呂義抓李清平雖然有個人原因,但更多的是為了那些得了疫病的百姓,而且自己和呂義、蘇青花三人為了此事甚至險些命喪阿虎之手。


    你們這些人不感激也就罷了,為什麽還要落井下石?人心,難測。


    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


    古人誠不欺我。


    就在葉楓忍不住要開口替呂義反駁的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那位墨文書院的院長陳之文輕輕擺了擺手,身後的人群頓時鴉雀無聲。


    “咳咳~”


    陳之文輕咳兩聲,上前幾步到了呂義近前。


    他伸出大拇指摸了摸唇邊胡須,語氣誠懇道:“呂義小兄弟,還是把我兒清平放了吧,子債父還,雖然清平是我的義子,但是在我心裏他就是我的親兒子,那些得了疫病的百姓...我陳之文和墨文書院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陳之文拂了拂大袖,朝著呂義深深鞠一躬,標準的“儒家”作揖,引得圍觀人群響起了一陣轟然的讚揚聲。


    沉寂片刻,一直裝睡的呂義終於抬手拿開臉上的草帽。


    漢子的雙目布滿血絲。


    他坐起身子,緩緩的掃視了一圈圍觀的人,目光最後停在了人群中的葉楓身上。


    漢子沒有開口,隻是對葉楓無聲咧嘴大笑。那神情仿佛在說:“小子,你看看,這就是世道,這就是人心!”


    呂義的作為似是惹惱了陳之文,後者突然冷哼一聲,喝道:“呂義!我在和你說話呢!”


    呂義轉頭,一臉茫然,“說什麽?你和我,有話可說嗎?”


    “你!..”


    陳之文惱羞成怒,抬手指了呂義半天,胡子抖了兩下,未置一詞。


    圍觀人群見狀,再次叫嚷起來,這一次,眾人的話裏多了些更不入耳的髒話。


    “行了...”


    呂義坐在躺椅上,雙手撐膝對著眾人大喝一聲,叫罵戛然而止。


    漢子深吸口氣,轉頭對身後方向輕聲道:“把他放了吧...”


    賭館大門應聲而開。


    蘇青花和梅蘭竹菊,一起押著被五花大綁的李清平走了出來。


    幾位少女的臉上寫滿了不甘,但是呂義都開口了,誰也不好再說什麽。


    雙手被反綁著的李清平原本白色的衣服上沾滿了腳印,頭發散亂,眼眶青腫,想來這段時間也沒少受罪。


    看見自己的救兵來了,這位清平大少爺居然當著所有人的麵,“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他掙開蘇青花的手,跑到陳之文麵前,抱著陳之文哭喊道:“哇~幹爹!他們羞辱我!你...你要給我報仇啊!”


    “啪”!


    陳之文仰手就是一巴掌,看著一臉白吃相的李清平恨得直咬牙,怒喝道:


    “跪下!”


    “啊?”


    李清平愣愣的看著自己義父。


    “我讓你跪下!”


    陳之文再次怒喝一聲,指著身後圍觀百姓,對李清平咬牙道:“趕緊給這些父老鄉親們磕頭,賠罪!”


    李清平愣了愣,在一旁仆人擠眉弄眼的暗示下,終於明白了過來,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磕三個響頭,直起身子,惺惺作態道:“對不住各位父老鄉親了,我李清平一時糊塗害了大家,還望各位能原諒我一次,我保證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


    圍觀的眾人見狀皆是搖頭擺手,紛紛表示已經原諒了李清平。


    隻是其中誰是真情,誰是假意,一直默不作聲的葉楓已經無心再去深究。


    少年終於明白,不是所有人的底線都一樣,或者說,每個人看重和喜歡的東西都不一樣。


    你可能很喜歡打抱不平,但我隻喜歡白花花的銀子。


    陳之文借著李清平的下跪道歉,再次籠絡了一迴人心,他當著百姓們的麵又抽了李清平幾個耳光,最後對呂義笑問道:“呂義大俠,我們可以走了嗎?”


    雖然他這句話是欠身笑著說的,可是眼中的諷刺意味,呂義和蘇青花等幾個姑娘是盡收眼底。


    赤膊的漢子扭了扭脖子,將拳頭握得咯咯直響,側頭示意蘇青花幾人不要衝動,然後翻身躺迴躺椅上,閉上眼睛不耐煩道:“走吧走吧,爺爺我這是賭館不是粥鋪,沒有吃的施舍給你們。”


    漢子眼中那份稍縱即逝的鬱悶不甘並沒有逃過葉楓的眼睛,所以他跟很是不解。


    少年不明白,一向嫉惡如仇的呂義為什麽這麽輕易的就把李清平放了。


    就算沒有疫病這茬,可春意樓被毀一事呢?怎麽著也該有個交代吧?


    而壓製著呂義的,並不是陳之文的背景和百姓們的求情。


    他之所以如此,的確是有自己的顧慮。


    畢竟林秋月現在還昏迷不醒,多拖一天,就多一分危險,而且若是林秋月病好之後,二人還要在千窟城生活。


    假如這次呂義殺了李清平,或是重傷於他,陳之文日後定會報複,而這些收了陳之文好處昧著良心說話的百姓也會在背後戳脊梁骨。


    呂義一個人到是不怕,可是他怕林秋月會被人說閑話,怕自己心愛的女人受欺負!


    ————


    陳之文對呂義的語氣不以為意。


    他得意的衝呂義笑了笑,轉過身對圍觀百姓拱手道:“感謝各位的寬宏大度,明日一早,還請各位莫嫌麻煩,都到我墨文書院走一趟,陳某會親自備好禮物,給各位父老鄉親賠個不是。”


    眾人聞言皆是搖頭擺手,紛紛說著什麽愧不敢當,消受不起,可是卻掩飾不住眼神中貪婪和興奮。


    陳之文再次迴頭看了眼呂義,吩咐下人為李清平解開了繩索,便欲離去。


    “等一下,李清平還不能走。”


    葉楓的聲音不大,在場的人卻都聽的清清楚楚。


    圍觀百姓聞聲紛紛朝著葉楓指指點點的竊竊私語起來,都在嘲笑眼前這個少年的多管閑事,自不量力。


    陳之文也停下了步子。


    他轉過身,好奇的打量起這個左手提劍的清瘦少年。


    “葉楓!”


    呂義喊了一聲,衝葉楓搖了搖頭。


    少年迴了個微笑,轉過身迎上陳之文的目光,眼中毫無畏懼。


    這一幕讓一直心情不佳的蘇青花頓時雙眼放光眉開眼笑起來,心中暗道:


    “本小姐果然沒看錯人,咱們小葉楓可不是慫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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