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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隨矮胖少年來到一處破敗小院,葉楓看著那已經坍塌一側的破敗屋頂,心中唏噓不已:“大宋號稱國力強盛,商貿繁昌,可抵兩個金國,可是這樣的人家在大宋又有多少呢?”


    推開屋門,葉楓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進門的鍋台旁坐著的那位孱弱老嫗。


    “奶奶,他叫葉楓,路過咱們村打算借宿一晚,我就把他帶迴來了。”


    少年喇叭衝老婦人解釋一句,迴身對葉楓憨厚一笑,“葉楓,這是我奶奶,年紀大了耳朵不靈,你多擔待些。”


    喇叭羞赧的撓了撓頭。


    “王奶奶,叨擾了。”


    葉楓衝老婦人躬身施了一禮,眼眸清澈一片。


    老嫗的耳朵其實聽的並不太清,但還是笑嗬嗬的朝少年點了點頭,然後轉頭對喇叭吩咐道:“喇叭啊~天色不早了,趕緊熬飯吧,把那個雞蛋也煮了吧!”


    喇叭點點頭,熱情招唿葉楓進了裏屋,轉身去鍋台前忙了起來。


    摘下背簍放在屋內角落,葉楓大大方方的上了火炕,雙腿盤膝,閉目養神。


    “葉楓,你先吃個煮雞蛋暖暖身子,飯馬上就好。”


    喇叭的一半身子探進屋內,伸手遞給少年一個雞蛋,臉上帶著憨憨的笑容。


    葉楓並未多想,大方接過,還以微笑。


    吃著熱乎乎的煮雞蛋,少年不由好奇的四下打量起了這間破敗小屋。


    屋內共分三間,西邊已經塌了,隻剩下一進屋帶著鍋台的灶房和東屋幾步寬的暖炕,牆壁上露出腐朽不堪的木頭,隨時都有坍塌的可能,家徒四壁,不過如此。


    “來嘍~吃飯嘍~”


    喇叭將一張小桌放在炕上又把老婦人扶到屋裏坐好,轉身去端飯菜。


    當他將飯菜端到桌上的時候,葉楓手中捏著的雞蛋殼啪的掉在了炕上。


    隻見桌上放了三副碗筷,每個碗裏都都盛著一碗棒棒糊糊,葉楓麵前的碗裏還漂著幾縷青菜,而老婦人和喇叭的碗裏非但沒有青菜,就連棒棒糊也隻盛了半碗。


    少年喇叭看到葉楓的失神樣子有些倉皇失措,小心翼翼的問道:“葉楓,是不是我這飯菜不太合口,你吃不下去?”


    聞言,葉楓深深地看了矮胖少年一眼,目光中仿若多了什麽東西,木然搖了搖頭,端起那碗棒棒糊糊大口灌進嘴裏。


    後者見狀頓時喜笑顏開,兩隻眼睛眯成了兩條縫,


    吃過晚飯,葉楓和喇叭各自拿了張小板凳來到鍋台旁麵麵而坐。


    兩少年一邊烤著火一邊聊起了天,喇叭奶奶則坐在裏屋炕上幫著葉楓縫補棉襖。


    待到喇叭聽了葉楓在野雲山下拚死鬥狼群的事情之後,矮胖少年不禁熱血澎湃,滿眼崇拜地衝葉楓豎起了大拇指:


    “我的天呐!葉楓,你也太厲害了!”


    葉楓淡淡一笑,搖了搖頭,眼神有種說不出的落寞,“如果再來一次,我不會就那麽一直死站在那兒和狼群搏鬥了,既然打不過,就應該趁著還有餘力的時候趕緊逃跑,因為隻有活著,才是真正的勝利!”


    少年喇叭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怔了怔,試探問道:“練武修行很難嗎?我也想學。”


    話音剛落,東屋炕上傳來一陣幹咳。


    “咳咳咳~咳咳!”


    葉楓和喇叭相視一笑,默契的閉上了嘴。


    第二天天還沒亮,葉楓已悄然起身練完了伏虎拳。


    將門外放著的幾根木頭劈成了細柴,少年雙手負立站在院內,看著遠處高聳巍峨的梓吳關城牆怔怔入神。


    “葉楓,你起來啦?”


    矮胖少年推開屋門來到葉楓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憨笑:“走吧,我帶你去村裏小鋪買些幹糧。”


    “嗯。”


    葉楓點頭應了一聲,迴屋取了背簍同喇叭一起並肩向村內走去。


    到了小鋪買了些自己需要的幹糧和幾件短缺物品,少年便欲買些臘肉白麵送給喇叭,算是作為借宿的報答。


    矮胖少年受寵若驚,連連搖頭不敢接過。


    最後逼得葉楓隻能以絕交作威脅,這才讓他紅著眼眶將那臘肉白麵拎在手中。


    對於這個在南汩村備受排擠的矮胖少年而言,此時的葉楓已成了他最寶貴的朋友,唯一把他當人看的朋友。


    出了鋪子,兩少年扛著白麵拎著臘肉,有說有笑的向來路尋去,途經一拐角,二人不由同時頓住腳步。


    前路中央站著個身穿貂裘,皮膚白皙的酒糟鼻少年,一臉的壞笑。在其身後還立著幾個有大有小的孩童,神情皆是未懷好意。


    葉楓眨了眨眼,側頭看了眼身旁喇叭,眼神略帶詢問。


    矮胖少年心頭一緊,不敢正視,怯怯的低下了頭。


    就這樣駐足片刻,一直垂頭不語的喇叭忽地氣勢一凜,猛然昂首指著酒糟鼻惱怒喝道:


    “王朗!你要幹什麽!?”


    矮胖少年的這一舉動,自是因為身旁站著的那位清秀少年,今時今日,他真的不願讓葉楓看到自己被欺辱時的醜態。


    “幹什麽?”


    王朗歪頭拿眼角斜著喇叭,一臉的皮笑肉不笑,提了提肩上貂裘,對其大聲斥道:“說!你個窮的連飯都吃不起的小雜種哪兒來的銀子逛鋪子?是不是偷的我家的錢!?”


    酒糟鼻身後的一眾孩童開始隨之叫罵:


    “對,他是小偷!”


    “小雜種!偷人東西!”


    “死不要臉!偷人銀子!”


    “我沒有偷你家銀子!”


    喇叭滿麵通紅的大聲喝了一句,抬手指著葉楓,對眾孩童反駁道:“這是我的朋友,是他買的白麵臘肉送給我的,我沒有偷你們任何人銀子!”


    王朗聞言斜了眼身穿薄衣、體型清瘦的少年葉楓,輕蔑一笑,抬手指著少年對喇叭反問道:


    “嗤~就他?你也不看看他那副窮酸樣兒,自己都沒錢買件像樣的衣服,又怎會有錢給你?你腦袋裏莫不是裝的漿糊吧?”


    頓了頓,王朗放下手來到葉楓麵前,孤傲的仰起下巴,“你哪來的?這沒你事!滾遠點!”


    葉楓沒有答話,靜靜的看著這個酒糟鼻少年,雙眸晶亮,不怒不喜。


    在這巴掌大的南汨村,王朗早就已經跋扈慣了,此時清秀少年的一言不發,忽然觸動了他的某根神經。


    王朗轉頭看了眼身後的一眾同伴,頓時怒上心頭,口中喝了聲“找死!”揮起拳頭向著葉楓的麵門襲來,直嚇得一旁的喇叭趕緊用雙手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隻聽嘭的一聲,酒糟鼻王朗毫不意外的被葉楓一腳踹飛出去老遠。


    那一眾孩童見狀一怔,迴過神來立馬紛紛叫罵著衝葉楓撲來,不過結果都一樣,隻是幾息時間,眾孩童便都麵容扭曲的蜷縮在地,口中慘叫連連。


    “走,迴去。”


    葉楓迴頭看了眼呆若木雞的矮胖少年,折身拎起地上麵粉,兀自離去。


    矮胖少年迴過了神,偷偷瞧了眼地上躺著的酒糟鼻王朗,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急忙動身去追。


    迴到小院兒推開屋門,葉楓忽的聞到一股迎麵而來的死氣。


    抬頭一看,卻見喇叭奶奶那孱弱身體已被一條草繩掛在了房梁之上,隨著寒風入門,好似風卷殘燭般的輕輕搖晃。


    老嫗的臉色灰白,雙目緊閉,舌頭伸的老長,已是死了多時!


    東屋的炕頭上,放著一件剛打好補丁的厚襖,乃是葉楓所穿。


    “奶奶!”


    身後的喇叭失聲驚唿,丟掉手中麻袋,快步衝進屋內抱下了老婦人的屍體,蹲下身子手忙腳亂的想要將老人救活。


    “沒用的....”


    葉楓蹲下身子攔住喇叭,搖了搖頭,輕聲道:“冷靜點,王奶奶是有心自殺的,早些入土為安吧...”


    矮胖少年好似沒有聽到葉楓的話,口中不停嗚咽,不管不顧的用雙手反複錘按著老人心口,期盼著奇跡發生。


    ————


    傍晚,南汩村外的墳地裏,多了一座新挖的小墳包。


    夕陽下,矮胖少年木然的跪坐在墳前,雙目無神,滿麵淚水,敦實的圓臉泥濘不堪。


    少年葉楓背著背簍,穿著那件打滿補丁的老舊厚襖,雙目遠眺天邊,不言不語。


    良久,葉楓收迴視線挪步到喇叭身邊,蹲下身子輕聲道:“不要怪你奶奶,她隻是不想拖累你,想讓你無牽掛的去尋找自己的路。”


    “嗚嗚嗚~”


    矮胖少年終於有了迴應,不住嗚咽,口中含糊不清的哭喊道:


    “我四歲的時候就沒有了娘,一直都是我奶奶挨家挨戶討飯才把我養大,我爹在我剛出生時就被征去了梓吳關,從此了無音訊,我每天都在那棵槐樹下等他迴來,因為奶奶說我爹有一天一定會騎著高頭大馬站在大槐樹下來接我們,帶我們去梓吳關享福,可是...可是我一等就是十年,整整十年啊!”


    喇叭將頭埋在了雪中,似乎想要逃避這份殘酷的現實。


    葉楓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重,眼角有些濕潤。


    “那個王東升,你想殺了他麽?”


    等到喇叭哭訴完這些年的委屈和身世,葉楓眯著眼睛看著喇叭輕聲問道,少年眼中,還帶著一抹淩厲寒光。


    矮胖少年聽到葉楓的話停止了抽噎,抬頭茫然的看著麵前墓碑,有些猶豫,“可是...可是我...”


    葉楓使勁的掰過喇叭的腦袋,雙目死死盯著他的眼睛,語氣冰冷的再次追問:


    “我隻問你一次,如果那個王東升就在你麵前,你敢殺了他麽?”


    少年的表情有些不符年紀的殘忍猙獰,猶如地獄修羅。


    “我敢!”


    矮胖少年咬牙切齒的應了一聲,黃昏的陽光下,映著喇叭的森森白牙。


    “走!”


    葉楓驟然起身,大步而去。


    “去哪?”


    喇叭跪在地上迴頭追問。


    “殺王東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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