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花整理好自己,以全新的姿態出現在陸東枝麵前,而且所有的行頭,都是她的老板買單。


    納蘭花的老板名叫安妮,是個非常有性格的女人,她的護短也是整棟大廈出了名的,尤其見不得大花受到委屈。那天上午,她剛進公司就看到有個抽煙的女人走出安花傳媒公司的大門。緊接著,大花就在醫院躺了四五天,昏迷期間總是叫著“書涼”的名字。安妮就立刻聯想到了那個可惡女人出現的原因。


    所以,安妮拉著大花逛了三天,還專門找了造型師。如果讓她知道,陸東枝開她公司的門,就像開自己家一樣的毫不費力,會不會立刻殺過來。那門可是她老公找人花了好多錢做成的…


    陸東枝被納蘭花的裝扮驚豔,她必須得承認,書涼挑人的眼光非常“獨特”。如果,這傻妞的智商能再高點的話,將會讓整個大寧的男人陷入瘋狂。想到這裏,陸東枝又撇了眼納蘭花,指著自己的車:“你開?”


    “我...我...不會開...車!”納蘭花瞬間吃癟,摩挲著手包,臉紅。


    “哈哈哈!你穿的衣服,真...醜!”最後一個字被陸東枝咬的希碎,含在嘴裏,故意貼在她的耳邊吐出。


    “書涼說,全世界最醜的女人,就是一年365天隻穿同樣衣服的…你.”納蘭花看出了點什麽,她決定反擊,用書涼教她的方法。


    “你...自己去吧!”陸東枝打開車門的手臂僵住,歪頭指著公交車“柔聲細語”。


    “卿本無意...”納蘭花繞過車頭,打開車門,坐在副駕上,看著陸東枝笑道:“若君無憂於身,又何憂於心?”


    “唉~呦!這就咬上了?”陸東枝蹙眉問道。


    “什麽...什....咬上了?”納蘭花疑惑。


    “哈哈哈...咬文嚼字!”陸東枝上車,重重關上車門,係上安全帶,點火,檔位s…話音剛落,車子尖嘯後退,劃出一個優美的半圓並利用慣性調頭,車尾拖著橡膠輪胎摩擦出的一道焦糊味,向前極速奔馳。


    納蘭花慌忙係上安全帶,依然被震的七葷八素。這女人,果然強橫,霸道的不成樣子!難怪書涼看不上她。其實她不知道,她也看不上書涼。


    陸東枝笑眯眯的自顧玩耍,她把經過的大寧郊區的路麵,都劃上了胎跡。以越野性能著稱牧馬人車型,在市區平坦的鋪裝路麵上,體現不出其優越的穩定性和可靠性,一旦離開“象牙塔”,奔向崎嶇,它就會像無主的野狗,再也控製不住狂躁的情緒。不知道開了多久,可能一個世紀那樣漫長,納蘭花在停車後依然覺得車輪在上下跳動,車身像漂泊在海浪上的小破船,總覺得隨時會被下一個浪頭拽翻。


    “沒...油了?”納蘭花下車,強自鎮定,她不想放過任何能打擊到對方的熱情,故意扯著脖子問。


    “哈哈...呶,那有鏡子!”陸東枝當然能看出她的心思,隻是這傻姑娘不善交際言辭,痕跡太過明顯。


    “啊!”納蘭花對著車門後視鏡,狐疑,隻一眼,就那麽一眼,差點當場魂飛魄散。


    “開門,我要拿包!”陸東枝剛才引誘納蘭花下車,善意提醒她後又快速上車落鎖。看著她在車外的癲狂形象,車裏的人笑的前仰後合。這是她這些年,笑的最多的一天,最開心的一次...


    “迴來!”陸東枝衝著車窗外提醒:“把褲子穿上,那裏麵不適合穿裙子!”


    走到一處矮房門口的納蘭花被叫住,她看了眼房子,又轉頭看向陸東枝。這次她很乖,沒有反對。


    “別用你那種鬼眼神看我,我不欠你的!”陸東枝,不,陸惡魔,這是納蘭花賜給她的光榮稱號。看著那人跳下車,走向山腳田壟上,風吹,煙舞,她左手扶住淩亂的頭發壓在額頭上,眼神望向遠處。田間,茶花開了...


    迴來的路上,納蘭花呆呆在想,她為什麽要跟殺書涼的人在一起,而且提不起了初時的恨意。這種轉變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不得而知,也毫無察覺。這可能跟她的脾性有關,她是善良的,樂天的蝴蝶。可是,善良的人被惹毛,被擊痛,被傷害,難道就比不漂亮的人的原諒來的快?不對,可能有什麽情緒溜走了,肯定是這樣的...


    納蘭花又開始盯著一處發呆,這可能也與陸東枝的傳染有關,要不然,她今天怎麽會那麽開心?肯定是她的病好了,結果傳染給了納蘭花。她病了,所以她好了。


    半個房間裏都堆著硬質紙箱,每個紙箱裏都有書籍和筆記。這些就是書涼留給她的,他翻過的書籍,他的手書記錄...


    納蘭花想不通,對於書籍,他是怎麽做到這麽高效的吸收,難道他的時間和自己的不一樣多嗎?要不然,為什麽他總能把事情在悄無聲息間做完,這麽高效?


    “你看過多少本書?你怎麽知道的這麽多?你生活過哪些地方?你出國幾次?你會用槍嗎?你...”納蘭花還記得曾對書涼不斷地提問,想滿足自己的獵奇心態,彌補若有若無的失落...


    “三爺爺說,靜者心不妄動,你呀,滔天巨浪...”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明白的...那天,你不要哭泣...”


    “你要緊緊地跟上我們的步調,我們不會為誰,刻意調整節奏的...”


    “大花,找一件感興趣的事,做下去...做你自己...”


    “不要在刻意渲染的情緒裏迷失掉自己!他會不喜歡...一定要記住!”


    “我們哪有生活...我們那是生存...在顛沛中流離,在血腥裏苟且,在無助中找尋,在找尋中支撐,在支撐中渡過...”


    “誰又比誰的道理多,顯得更別致一些呢,剝掉光鮮的外衣,同樣的務實和樸素。別人的道理隻是別人的,隻有你自己總結的,才是屬於你的...”


    書涼說過的話,一遍遍在她耳邊響起,他偶爾失神時的寂落,感傷,以及他望向他時的欣喜和卑微,都在刺痛納蘭花。同時,這也讓她更堅定,更渴望汲取、成長...


    可能是想讓自己忙碌起來,好沒有時間去理會那些“過去”;可能是想化悲痛為力量。誰知道呢,又有誰去在乎,去在乎這位天子渡市郊,一個隻有幾戶人家的屯子裏出來的貧苦女孩,一個有著一億四千萬適齡同性,又遍布帝國各處的普通女孩...


    納蘭花跟老板安妮打了聲招唿後,就埋頭整理書涼留給她的手書記錄,她用電腦敲出每一個他寫出過的字。


    十一個月零二十七天,她終於走出辦公加生活的房間,平靜的告訴安妮,她要寫書,送給他!


    安妮說不出是什麽情緒,她很心疼,一如當初書涼臨走時的囑咐,同樣讓她心疼。安妮又想到了自己的男人,她的老公,那該死的家夥為什麽就沒那麽惹人喜愛,為什麽就沒有別人一半的上進和優秀!


    ‘四十多歲的人,一無所成,整天笑嗬嗬討好自己,窩囊的沒個男人樣!’


    她歎了口氣,點頭答應,因為她承諾過書涼:“她想做什麽就讓她去做,盡量不要阻攔,也盡量不去支持,讓她自己走,讓她見見風,曬曬陽,才會經得起幾波冰霜雨澆...”


    陸東枝中間來過兩次,交給了她一個加密優盤,坐在對麵抽了兩支煙,搖頭離開。


    還有個叫什麽花紋的男人領著另一個男人來過一次,他們倆趴在門口猥瑣的笑著談論著什麽,都被安妮提著耳朵罵走。之後,再無騷擾,清淨的如佛堂清燈,隱士修仙一般。


    沒有什麽能比成長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了。時間流失的同時,還能在意識裏劃刻印記,身體又不斷地變化,有著不同時段的需求。肢體跟著思維不斷地重複,枯燥的讓“自己”都抓狂。但是,等到那些重複累積到與意識同頻後,那種輕鬆駕馭的感受,真的會很陶醉,會感恩成長帶來的幸福,會感謝時間的彌留和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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