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您休息一會兒,吃點東西再想吧。”斂月端著一碗粥,推開門,見沈若皎還在枯坐,扁著嘴,一臉心疼。


    沈若皎思緒萬千,在胸腔裏轉著彎,最後化作一聲喟歎:“你說,良嬪到底是怎麽中毒的?”


    斂月撇嘴:“奴婢不知道良嬪是怎麽中毒的,奴婢隻知道娘子再不吃東西,肚子就會餓壞。”


    沈若皎笑嗔:“你呀,真是越來越口無遮攔,是不是我平日太慣著你了。”


    “奴婢還不是擔心娘子的身體。”斂月知道沈若皎沒有真的生氣,吐了吐舌頭,將粥端到了沈若皎麵前,“娘子老說沒胃口,這是我新做的開胃藥粥,聞著就香,娘子您嚐嚐。”


    沈若皎半信半疑,執起銀勺,輕抿一口:“有果香的味道,是佛手?”


    斂月揚起圓圓的小臉:“還有陳皮和合歡花,都是養胃的。”


    沈若皎失笑:“你這是煮粥還是大亂燉呀,也不怕衝了藥性。”


    語畢,沈若皎忽然靈光一閃,低頭看自己手裏濃稠的藥粥。


    “不會的。”斂月沒注意沈若皎的神色變化,自顧自地搖頭晃腦,“我都是問過太醫才做的。”


    沈若皎低頭鎖眉,有些出神,沒有迴應斂月。


    “娘子?”斂月嚇了一跳,伸手拿過藥粥,瞪大眼睛仔細瞧,“不會真的衝藥性了吧?不應該呀,太醫說可以的,娘子,你哪裏不舒服呀?”


    斂月急得眼淚花都快出來了。


    忽然,沈若皎抬頭衝她粲然一笑:“我沒事,斂月,你做得很好。”


    “啊?”斂月一頭霧水,端著藥粥,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沈若皎騰地站起身來,接過藥粥隨手一放,拉著斂月就往外走。


    “娘子,我們去哪裏?”斂月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太醫院。”沈若皎言簡意賅。


    劉太醫,也就是此前跪在瑞心殿外的那位太醫,一臉疑惑地端詳著手裏的粉白色藥丸,片刻後,篤定道:“娘娘,微臣確信,這香體丸沒有毒。”


    沈若皎輕輕點頭:“我知道,我不是讓你查它有沒有毒,是讓你查裏麵都有些什麽東西。”


    “噢噢。”劉太醫恍然明白過來,將藥丸放進瓷瓶裏,信手拈來地答道,“微臣之前都驗過了,此方是以白牡丹、白荷、白蘭、白梅、白芷、白茉莉六種白色香花調配而成。”


    “看來都是常見的芳草。”沈若皎垂眸沉吟,又問,“那其中有沒有什麽東西,不能和月出茶同服?”


    劉太醫麵露難色:“這,恕微臣才疏學淺,這月出茶是西北收複之後,才漸漸傳入中原,又是產量稀少的貢茶,尋常百姓根本沒機會見到這種茶,更別說拿去研究其中藥性了。”


    沈若皎有些失望:“那看來隻有雲州人才知曉其中奧秘了。”


    電光火石之間,她忽然明白,為什麽婉嬪會被殺害了。


    被良嬪邀請去瑞心殿,品嚐故鄉滋味的婉嬪,因為她是雲州人,所以她,或許知道月出茶和什麽東西不能一起吃。


    婉嬪被良嬪之死嚇了一跳,一開始並沒有反應過來,等她從良嬪的中毒狀態上迴過味來,說不定就明白誰是兇手了。


    正因如此,才會被兇手殺人滅口。


    “宿雲宮有沒有來自雲州的宮女?”沈若皎轉眸問斂月。


    斂月搖頭:“我記得沒有。”


    “那咱們宮呢?”


    “也沒有,宮裏隻有入霜是西北的,可她不是雲州人,而是端州人。”斂月想了想,又補充道,“在中原的西北人本來就少,更別說皇宮裏了。”


    “不行,去找,我就不信宮裏沒有一個雲州人。”沈若皎緊鎖著眉。


    她的推測已經很完整了,就差一個證詞,一個來自雲州人士的證詞。


    如果皇宮裏沒有第二個雲州人,那月出茶和香體丸的真相,就會隨婉嬪的死而永遠掩藏。


    “不對……”沈若皎忽然想到了什麽,眉頭漸漸舒展開,“我知道了。”


    “啊?”斂月還在後知後覺中,“娘子知道誰是雲州人了嗎?”


    沈若皎眉眼一彎,笑得狡黠:“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我知道,那個雲州人在哪裏。”


    斂月驚奇地眨了下眼,雖然不明所以,但眼裏滿是崇拜。


    別的她不知道,她隻知道,她家娘子說的話,全都是金口玉言,娘子說知道,那這案子也離破解不遠了。


    劉太醫也一臉茫然,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壓根聽不明白這位沈貴妃在這裏神神叨叨說什麽。


    可他人微言輕,自然什麽都不敢問。


    “走吧,我們還得去玄景宮。”沈若皎拂了下衣袖,站起身往外走。


    “啊?”斂月迷惑地跟了上去,嘴裏嘀咕著,“那個雲州人在皇上宮裏嗎?”


    沈若皎笑笑,沒有說話。


    玄景宮內。


    卓風正在上報調查到的印離情報。


    “這群印離人,膽子還真不小,居然敢來岐京。”白禛麵帶嘲諷。


    卓風眼露殺氣:“屬下,去把他們,都殺了。”


    “……”白禛怔了一下,倏然嗤笑道,“不,你帶上你的人,去把哥舒毓抓迴來。”


    卓風略顯錯愕:“抓,抓進宮?”


    “對。”白禛笑得邪肆,“印離人這麽愛做縮頭烏龜,我們就逼他們不得不露麵。”


    卓風似懂非懂,領命退下,和德永擦身而過。


    德永邁著輕快的步子小跑進來,笑得像個彌勒佛,嘴都快咧到耳後根去,引得白禛掃他一眼。


    “怎麽?撿著寶貝了?”


    德永眯著眼睛繼續笑:“不是奴婢撿著寶貝了,奴婢這是替皇上高興呢。”


    他語焉不詳,讓白禛輕飄飄睨了他一眼:“替朕高興?”


    “正是,啟稟皇上,貴妃娘娘來了,在殿外候著呢。”


    “哪個貴妃?”白禛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嗐,能讓奴婢跟著皇上高興的,當然是沈貴妃了。”


    白禛眼前驟然一亮,站起身來,往外走了幾步,意識到這樣太過明顯,又繼續迴到桌案前,整理了一下衣冠,拿起桌上的書卷,故作嚴肅地翻看。


    “宣,趕緊宣沈貴妃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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