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桑卓姆與春子都處於苟延殘喘的境地。


    新月輪內星月無恆、煞風唿嘯,雪山在崩潰,雪坑變成了天坑,可算是滿目瘡痍。


    兩個曾經的對手被破聯合起來,卻也隻能苦苦支撐,勉強拖慢一絲雪山崩潰的速度而已。


    這還是春子有一雙能看穿幻象的慧眼,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看出曲桑卓姆已經失去了對新月輪的控製,想到在現在的情況下,隻有化幹戈為玉帛、暫時把自己的力量借給對手方有一線生機。


    雪坑已經將雪山的大部分吞噬掉了,雪山消失的瞬間,就是她們化為虛無的時候。春子知道祝童正在趕來,無論如何,也要拖到那一刻。


    先趕到沙丘的是葉兒,她隻看到春子與一位白袍女子相對而立,渡邊俊神情沮喪地呆坐在沙丘北麵;看起來沒什麽危險。


    沙丘南麵的沙溝裏,兩個絳紅色僧衣的喇嘛神情緊張地看著沙丘上的白袍女子,他們身邊時幾頂被拆除了一半的帳篷。


    葉兒看到這樣的狀況,一時不知該怎麽辦。春子她是認識的,那個白袍女子……


    正此時,祝童嘯聲如大漠驚雷,為葉兒點明了一個目標。


    這瞬間,葉兒循著祝童嘯聲,清晰地看到就在二百米外,一座更為巨大的沙丘的另一邊,一位年輕男子騎著駱駝,在兩個喇嘛護持下倉皇逃離。


    祝童要留下這個人,他是……廖風!


    有了目標,葉兒不再遲疑,帶著兩位武警少尉向那個沙丘方向撲去。


    嘯聲隻短短的瞬間,葉兒還沒有鎖定目標的能力,嘯聲停止,她就失去了剛才的空靈。二百米,在平原根本算不得什麽。但這裏是沙漠隔壁的交界地帶。


    沙丘是如此的巨大,地形是如此的複雜,葉兒隻能朝廖風剛才的位置移動。


    也幸虧葉兒沒有與春子打招唿。


    玄功較量雖然表麵上看似平和,卻更為兇險。特別是現在這種曲桑卓姆以身試法的狀況,稍有不慎,她們兩個就會變成兩具沒有感知、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


    祝童的嘯聲在新月輪內化為一聲驚雷,使時間與空間有了瞬間的停頓,怒號的煞風、崩潰的雪山、吞噬一切的天坑,都在這瞬間靜止了。


    曲桑卓姆抓住了這難得的瞬間,率先從新月輪內脫出。隨即,春子牽著女活佛的衣角,也出來了。


    她們的精神都疲憊且亢奮,具有恍若隔世之感。


    “朝陽下的露珠……”曲桑卓姆看著東方,喃喃道。


    她對新月輪有了更深的了解,假以時日潛心修行,定能成就一方美好新月世界。而春子,卻通過這番經曆看穿了新月輪最核心的部分,無論這個世界如何變化,對她來說再沒有絲毫神秘可言了。


    隻是現在,對剛才的經曆兩人都沒心情說什麽。


    “要起風了,妹妹最好不要亂走動。”曲桑卓姆說完,對沙溝裏的喇嘛打個手勢轉身就走,向著南方。


    春子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又看看天,西邊天空,隱隱烏雲翻滾。這預示著,一場沙漠裏常見的大風即將來臨。


    正此時,祝童來了。沒有絲毫停頓,也沒有與春子交流,風一般從沙丘頂端刮過。


    葉兒與兩位武警少尉剛攀上那個巨大的沙丘,沙丘上忽然揚起團沙霧。


    “哢!”地一聲,高個少尉的鐵棒狠狠地砸進沙霧內,接著是一聲慘叫。


    沙霧落下,一個黃衣男子抱成一團,快速滾下沙丘南邊陡峭的斜坡。他一直隱伏在這裏,負責望風。剛才又接到指令,盡量減緩對手追擊的腳步。


    在付出了右臂被砸斷的代價後,他以為自己能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沙丘的南邊地形更為複雜,駱駝走過的痕跡,隻在沙漠裏才能分辨。可這是一片沙漠戈壁交錯的地帶,西南方向是一片亂石堆,東南方向是連綿不斷的沙丘,望著這一片廣袤而複雜的空間,葉兒一時有點迷茫。


    “那裏,他們從那裏走了。”矮個少尉最先有了發現,指著西南方向的一片亂石堆。


    他的感覺異常靈敏,盡管駝隊已然摘下了駝鈴,卻還是被他發現了蛛絲馬跡。


    “你是哥哥吧。”葉兒對高個說;“你留在這裏。”


    說完,葉兒與矮個少尉就追了下去。


    現在的廖風真真有喪家之犬的感覺,原本計劃好一切,忽然就發生了逆轉。


    聽到沙丘上、公路邊埋伏的眼線的匯報,廖風就知道這次行動失敗了。聽到那聲槍響,廖風更是被嚇得魂不附體,連忙爬上駱駝逃跑。


    他到底隻是一個書生,雖然對鷹佛崇拜的五體投地,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場麵。他隻是想讓祝童在西京栽個跟頭,讓朵花成為鷹佛的信徒,然後與自己雙飛雙宿,據說天輪寺有一種雙修秘術……


    廖風研究曆史多年,對那些曾經的陰謀詭計尤其感興趣。


    他根本就沒想到,他隻是一個索翁達活佛手裏一顆有點分量的棋子,他所負責策劃的西京行動,隻是一個大局中的導火索而已;結果如何並不重要。隻要祝童與馬家對上了,就算成功。那時,王向幀即使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


    可是,西京傳來的消息大大出乎廖風的預料。


    警方控製了一個姓秦的人,“神醫李想”隨著一隊武警走了。內線已經確定,在這起案件中“神醫李想”沒有絲毫的嫌疑;倒是那個藍湛江藍公子,頗有點不清不楚的味道。


    廖風被鷹佛展示在他麵前的天輪寺豐厚的資源與人脈資源迷住了,其中就包括上海灘著名的鑽石王老五藍湛江。他曾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卻沒想到祝童不是個可按照常理測度的人。


    祝童沒有與馬家對上,馬格強卻已經死了。


    祝童並沒有被拖在西京,而是帶著一隊武警趕來了。


    劫持鳳凰仙子的行動眼看也破產了。


    曲桑卓姆請來幫忙的神秘馬賊們,也沒有按照他的計劃,強行突進沙漠營地,把朵花搶出來,帶到這裏接受桑珠女活佛的祝福,成為天輪寺最忠實的信徒。


    而在他眼裏神通廣大的女活佛桑珠,好像走火入魔了,要與那個女人比劃神秘的新月輪。


    坐在顛簸的駝背上,廖風苦苦思索著這一切是為什麽。隱約之間,他感覺到一種疏離,似乎彼此的目標有差距。


    廖風當然想不明白了,無論是在他眼裏偉大的無限接近神明的鷹佛,還是神通廣大的桑珠女活佛,他們所追求的都並非人間富貴或權勢。


    這是一種境界上的差距,天輪寺在廖風眼裏是一個很重要的道場,是布天寺探入西部的一隻腳。但在索翁達和曲桑卓姆心裏,天輪寺隻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包括那些對天輪寺的信眾們乃至他,都是隨時可以拋棄。


    “來了,他們追來了。”護持著廖風的兩個喇嘛叫了起來。


    廖風迴頭一看,當即目瞪口呆。


    蘇葉蘇警官,帶著一位年輕的武警從一片亂石堆中衝過來。


    在廖風印象裏,蘇葉可沒現在這般的颯爽英姿,那身手,簡直比桑珠活佛還要高明幾分。


    一位喇嘛抽出短刀,狠狠地刺向廖風坐下的駱駝。


    駱駝吃痛,嘶叫著邁開四蹄鋒跑起來。


    葉兒緊盯著廖風不放,猛然加速,越過兩個喇嘛的攔阻,距離廖風不過數米之遙;似乎隻要伸出手,就能抓到他。


    兩個喇嘛受命保護廖風,當然不會如此輕易放手。


    他們是天輪寺的怙恃喇嘛,也就是護寺喇嘛,經曆過艱辛的苦修鍛煉,都有一身高明的密宗修為。


    兩隻赤紅色的降魔輪,就是他們的法器。


    隻不過,當他們剛舉起降魔輪,想要拋出去阻擋葉兒時,槍響了。


    矮個武警掏出手槍,沒有鳴槍示警,而是直接朝兩個喇嘛揚起的手臂開槍。


    聽到槍聲,廖風更是不堪,嚇得魂都沒了。


    這個時候他才開始後怕,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原來已經觸犯了國家的法律;那是任何信仰都不可逾越的最高規則。


    葉兒忽然覺得身體一軟,剛才支撐著她的能量在快速消退;護花咒的有效時間,到了。


    沒有了護花咒,葉兒隻能勉強運轉蓬麻功,身體再次加速,一把扯住廖風,將他從駱駝上帶了下來。


    廖風臉朝下,驚恐地看著越來越近地麵,那裏是一方紅色礫石的尖角,摔上去……


    葉兒把廖風從駱駝上拽下來,已經沒多少氣力了。她眼看著廖風摔向礫石,心裏著急,在他腰間踹了一腳。自己卻滑向那方紅色礫石的尖角。


    身體一輕,廖風覺得自己又飛了起來。


    他看到了一片潔白,緊繃的心放下了一點。桑珠女活佛來了!最後關頭,桑珠女活佛救了他。


    他知道自己現在大概被桑珠女活佛提在手裏,雖然不太雅觀,卻總比摔個頭破血流好。他偷偷抬起頭,又嚇得馬上低了下去。他看到了祝童,以及他懷裏的女警官蘇葉。


    “你用不著這麽拚命,他……比不上你的一根頭發。”祝童輕輕攬著葉兒,低聲說。


    葉兒受傷了,傷在背部。祝童追著曲桑卓姆,還是來晚了一步。他眼看著葉兒為了救廖風,背朝下摔到了那方紅色礫石上,心痛不已。


    “你……”祝童盯著曲桑卓姆;“女活佛,你累了,留下吧。”


    “如果我說不呢?”曲桑卓姆提溜著廖風,向前一送;“把他留給你吧。”


    “在上海紫霞庵,我曾經說過。有些事可以再一在二,沒有第三次。這是第三次了。”


    祝童看也沒看被丟在他腳下的廖風,說著話,抱著葉兒緩步走上來。


    曲桑卓姆臉色發白,渾身上下空蕩蕩的。這種感覺,隻在麵對鷹佛索翁達的時候有過。可祝童,這個小騙子,什麽時候變得能與鷹佛比肩了。


    “嘭!”的一聲,曲桑卓姆抱著胸倒在地下。


    祝童栽她胸前踹了一腳,這一腳,正踹在她氣機凝聚的節點上,將她從高高在上的女活佛,踹迴原形。


    (十天連更,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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