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書榕正在趙永兵的病房裏,看到李主任進來,連忙起身介紹病情。守在客廳的幾個保鏢,看到李主任都是很客氣的樣子。


    客廳一角,打坐一位道貌岸然的僧人;祝童注意的看他一眼,對方迴以真誠的笑。小騙子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這個和尚,他的頭頂沒有香疤。


    趙永兵恢複的很好,出乎意料的好,鄭書榕還以為那是李主任貼上的狗皮膏藥的緣故。


    “累了吧?先迴去休息,我在這裏盯一會兒。”


    “沒什麽。”鄭書榕看著李主任為病人換狗皮膏藥,觀察一遍各種儀器,很正常,最危險的階段已經過去了。


    祝童抽出銀針,輕輕刺入趙永兵的頸部。準備解除對他啞穴的封閉。


    銀針緩緩撚動,趙永兵喉頭傳出輕微的呻吟聲,祝童卻有些猶豫了。


    這一針看似簡單,隻要一抽出來,他的生命就進入倒計時,一切也會就此引發。


    病房裏的護士看到,年輕的李醫生眉頭緊皺,走過來問:“李主任,有什麽不對嗎?”


    “沒什麽,一切正常。”祝童繼續撚動銀針,把整個過程在腦子裏快速檢視一遍,感覺沒什麽破綻,輕輕彈動七下留下七道暗勁,抽出銀針。


    兩個小時後,七道暗勁逐一消散,趙永兵將恢複正常的說話功能。這是蓬麻功獨有的印勁術,江湖上別無分號。


    和尚沒有對祝童說什麽,祝童也沒理會他,在趙永兵床頭留下一枚***。囑咐護士多觀察才走。


    出門時,正遇到夏護士長;祝童躲在眼鏡後的目光在她胸前滑過,夏護士長沒來由竟紅了臉。


    其實祝童注意的是她抱著的唿吸機濾盒,說來,那真是個隱藏***的好東西,隻是雜音比較大。


    江小魚一點想象力也沒有,完全照搬祝童的套路。


    第二天上午,祝童查房時,對那老和尚看也沒看一眼;但心裏對他深厚的“佛法”修為佩服的五體投地。


    十分鍾前,他耳朵裏掛的耳機裏還在播放昨天晚上的錄音:


    “施主,您真的願意放下心裏的屠刀,專心投身佛門?”


    “師父,我想明白了。這次如果沒有師父不眠不休的為弟子發功加持,這條命早就沒有了。從今以後,我願拋棄一切,隨師父修行,洗刷過往的罪孽。”趙永兵的聲音怎麽會如此溫柔?祝童當時想起那些雌性激素,心底一哆嗦。


    “不是貧僧的功德,施主明心鏡性悟通因果,自然能得到佛祖的保佑。”


    這個和尚當真不要臉,難道他在趙永兵身邊坐個幾天幾夜,所有的功勞就歸佛祖的恩德了?


    “隻是,出家無家,佛門弟子講的就是無欲無求,無牽無掛;施主還有放不下的東西。阿彌陀佛,等施主病好了,再考慮出家還是皈依。”


    “師父,我已經考慮好了;隻是……”


    “佛講放下,不是放棄,否則就又執著了。施主心裏藏有太多的秘密,佛知道,你知道,隻要一天施主心裏放不下,就不可能得到安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帶著刀兵進入佛門,佛祖是不會長久保佑你的。晨鍾暮鼓中容不得虛偽,佛光普照前沒有真假。要在神聖中尋找心靈的安寧,第一要做的,就是斬斷世俗的羈絆……”


    和尚不緊不慢的以佛法逼迫著趙永兵,這招水滴石穿加欲擒故縱用的好高明。


    躺在床上的趙永兵目光安寧,以前的兇蠻戾氣化為平和;祝童估計,他堅持不了多久,也活不了幾天了。


    不過,這個老和尚好像不屬於金佛,他的語音裏夾雜著些許港台腔。


    田旭洋從哪裏請來這麽個家夥?


    還有一周就到春節了,上海迎來最忙碌的階段,大街上到處都是采購年貨的人,醫院裏的病人漸漸減少。


    李主任再次請客,邀請網絡信息中心全體職員到新錦江聚餐,這是對過去一年的總結,也是為新年做準備。不過,這次是名正言順的公款消費。


    網絡信息中心獨立的手續今天上午剛剛辦完,周主任移交給李主任八萬六千多現金,說是屬於信息中心的上半年剩餘獎金;王覺非給信息中心的第一筆撥款也到了,三十萬,讓他們添置辦公設備用的。


    飯店是陳依頤副主任訂的,這段時間上海稍微像樣點的酒店都生意火爆,各公司、機關的聚餐把每個包間塞的滿滿的,能在這個時候在新錦江訂到大包房著實不容易。


    今天台海言副主任來了,他已經訓練出一個副手,如今正在醫院值班。


    進入信息中心的六名新員工,三個月後隻有三個人能留下來,所以,一個個份外賣力,台海言也可以徹底解脫出來。


    這樣的聚餐與任何一個飯局都不一樣,大家都掛著虛偽的笑,彼此是整天見麵的同事,平時多少都會有些矛盾,有些能借酒開解,更多的還是藏在心裏。


    祝童和陳依頤坐在主座,他們都沒喝多少酒,菜也沒多吃。


    “不合口味?”喝下兩瓶酒後,包房裏的氣氛漸漸輕鬆,年輕人開始彼此拚酒;陳依頤湊近祝童,關心的問。


    “哪裏,很好啊,我平時吃得也不多。”祝童轉頭看看她。


    陳依頤今天穿的是套半禮服,淡施脂粉,胸前開口比以往的正裝低,披一條薄披肩;雪白的肌膚,披肩長發,渾身散發出青春的性感魅力。


    “我敬你一杯,陳小姐,咱們信息中心沒有我可以,沒有你可真要亂套了。”祝童舉起酒杯,與陳依頤輕碰,他說的是心裏話。


    “沒有李主任怎麽行?”陳依頤抿一口紅酒,唇邊微微發紅;轉眼看到職員們的注意力關注這邊,又舉起酒杯:“大家一起敬李主任一杯,好不好?咱們中心沒有誰都可以,就是不能沒有李主任,大家說是不是?”


    “正是,沒有李主任咱們還在院辦下麵受氣呢。你們幾個也沒有機會到海洋醫院來工作。”秋詩替台海言說話,帶頭響應;大家同時舉杯,小騙子隻好恭敬不如從命,與大家幹了這杯。


    酒是好酒,喝到七分上,氣氛到了高潮,宴席也要散了。


    “海言,你帶同事們找地方熱鬧熱鬧,今天花多少錢你說了算。”祝童知道年輕人的脾氣,與領導在一起總是放不開,幹脆放他們出去,也為台海言樹立點威信。


    陳依頤今天喝了不少,等職員們擁著台海言離開,捂著頭對祝童說:“我現在開不了車,李想,陪我喝杯咖啡好嗎?”


    不能說陳依頤沒有吸引力,看著她紅潤的唇,精心修飾的彎彎的細眉,柔媚的眼,細白的皮膚鮮嫩欲滴,更有酒後臉上緋紅的暈,這種精致的純真是讓祝童有些激動。


    “我還有些事要和主任商量,公事。”陳依頤的手輕輕扶上祝童的臂彎。


    柔軟而細膩的手,隔著衣服,祝童也能感覺到它的溫熱,眼睛的餘光看見她身體微微發硬,披肩下廷的乳胸起伏著。


    “我隻有一個小時。”祝童看看c表,九點二十分。


    餐廳在新錦江的高層,他們走出電梯時,迎麵走來一群紅男綠女。


    “依頤,好巧。”說話的是個氣宇軒昂的年輕人,名牌服飾支撐出的自信表明,他的身份不一般。手臂上也掛著位年輕的女郎,看到陳依頤,他有些尷尬的匙手臂。


    “是好巧。”陳依頤沒有把手從祝童臂彎抽出,神色依舊淡然。


    “這位是?”年輕人注視著祝童,眼睛裏有些敵意和醋意。


    祝童斷定,他們之間一定有某種關係;他實在不想摻攪到爭風吃醋中去,隻是給陳依頤個麵子才沒說話。對方叫陳依頤依頤,也許應該是宜宜,能這樣稱唿的,關係一定不淺。


    “這是我們主任,李想,今天同事聚餐。李主任,宋公子你應該認識一下。”為什麽要認識,介紹人陳依頤可沒說,祝童隻好掏出名片和對方交換。


    宋中仞,名片上有一溜頭銜,最唬人的還是兩家上市公司董事,他的背景小騙子能估計個大概。


    “一起上去吧,最近搞高科技的比較吃香,我們都想見識一下。”宋公子翻看一遍祝童的名片,客氣中透出一絲輕蔑。


    “對不起,你們上去吧。”祝童抽出手臂要走。


    陳依頤卻沒點頭,又把手伸進祝童臂彎:“宋先生很忙,我們還有事,改天聯係。”


    “也好,依頤就托付給李主任照顧了,她……”


    宋中仞的話被陳依頤打斷:“我該做什麽自己知道,宋公子該做什麽,似乎也不用別人多說。沙盈盈小姐,聽說您的新片就要開機了,我很喜歡老上海的故事,希望您能再現那一段風花雪月的愛情。”


    “謝謝。”宋公子身邊的美人第一次開口,聲音與她的人一樣,充滿魅惑。


    這個名字祝童聽著耳熟,仔細看一眼,才想起來,沙盈盈是位正走紅的演員,據說是多才多藝的多棲明星;他們身邊還有幾個人,都是保鏢一類的人物。


    宋公子的身份果然厲害,沙盈盈渾身上下透著清純的風騷;互相矛盾而又和諧的兩種味道,在她身上演繹出別樣風情;也就是說,盈盈是個有天使臉蛋魔鬼身材的尤物,能給男人帶來最大的刺激和享受。


    陳依頤點點頭,挽著祝童就走。


    沙盈盈不好意思,宋公子有點尷尬,卻不敢多話。


    陳依頤選擇的這間酒吧距離新錦江不遠,昏黃幽暗的燈光下,漂浮的音樂自然把客人沉入柔美傷感之境;據陳依頤說,這裏有純正的咖啡和時髦的飲料,吧台裏最多的是一罐罐來自不同產地的咖啡豆。在這裏喝酒的客人很少,會感覺到與這裏環境不協調。


    也許臨近年關,酒吧裏的客人不多,在細鐵雕花的欄杆分割開的小空間內,七八位客人靜靜的享用自己的空間。


    冬天,在綿綿細雨的夜晚,祝童半推半就坐在酒吧,似乎有時光倒流的感覺,曾幾何時,他也喜歡在這樣的環境裏,身邊多陪著位女伴。


    陳依頤靠近一些,女性特有的幽香緩緩襲來,她身上最誘人的是修長粉嫩的頸項,玉雕樣的純白。她癡癡抱著咖啡杯望了許久,幽幽道:“真想永遠坐在這裏,時間能暫停在這一刻多好。”


    “說公事。”祝童拿出支煙,想點燃又沒了感覺,在指間手裏把玩著。


    “他是我未婚夫。”


    “誰?”


    “宋公子啊。”陳依頤抬起明亮的眼睛,查看祝童的表情。


    “那麽對不起了,他不會誤會吧?”


    “嗬嗬。”陳依頤露齒一笑,抓起祝童手裏的銀色zippo火機把玩;“騙你呢,我真有事要和主任商量。”


    “我時間不多,已經二十分鍾了。”祝童吹滅火焰,接過自己的火機。


    “是不是因為蘇警官?”


    “說公事。”祝童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自己點燃香煙。他最近越來越沒有煙癮了,一包煙要三、五天才能抽完;身上的花香味道卻越來越濃,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陳依頤坐直身體,雙手翻轉著披肩兩角:“兩件事,一是春節七天值班人員的安排,台海言已經兩年沒迴家了,今年要迴去,秋詩也要和他一同迴去;新來的幾個人都表示要留下,作為領導,我們兩個要有一個帶班的。你看?”


    祝童已經答應葉兒春節到鳳凰城去,此時才想到,做主任不完全是件輕鬆的差事。


    “主任有別的安排?”陳依頤湊近一點問:“是不是有衝突?”


    這一刻,祝童竟從她的臉上看出點俏皮的少女情懷,不禁微微一歎;如果是三個月前,他一定會下手擒獲她,是個男人都想品嚐一下如此精致的美人在床上的風采。


    “我本來想到鳳凰城過春節,葉兒喜歡那裏。”


    “鳳凰城,很美嗎?”陳依頤幽幽一歎。


    “說不上美,沱江也沒黃浦江的恢宏氣勢,安靜罷了。”


    “你們去吧,我正好沒安排,不過,迴來可要給我帶件禮物。”


    “好啊,謝謝你。”祝童由衷的表示感謝;“迴頭給你放假,一個月也行。”說完他就後悔了,網絡信息中心過完年就要忙碌起來,事情一件接一件,離開陳依頤,他一個人不好玩,小騙子大部分精力要關注另一個世界的事。


    “說話算數?七天換一個月,成交。”陳依頤伸出細細的小指,微笑著等著。


    祝童隻有伸出自己的手指,與她勾在一起,期期道:“一個月太長了,半個月。”陳依頤的手指修長,肌膚綢緞樣光滑細膩,就是勾勾手指,也是享受。


    “說一個月就是一個月,我要去……曬太陽。”她說了個英文地名,祝童沒聽明白,也不想再說什麽;問:“第二件事情是什麽?”


    “這件事和王院長有關係,他最近一直在宣傳海洋醫院,你不覺得奇怪?”


    “有什麽奇怪的?”祝童近期太忙,根本就沒時間和王覺非見麵、說話。


    “有人把他舉報到紀委了,還有檢察院。我聽說,還有幾個媒體也收到類似的材料。”


    陳依頤的話把小騙子嚇一跳,這個人會是誰?骨科牛主任?退休的吳主任?或者是另有其人?祝童把眼睛移向陳依頤,嘿嘿一笑:“陳小姐知道舉報者是誰,對嗎?”


    “不知道,不過有人說王院長有貴人相助,春節是個極好的機會。”


    貴人還是鬼人,隻有小騙子自己知道,也許陳依頤把他也當成貴人了;他不能裝成置身事外的樣子。麵前這個人曾經是王覺非的秘書,還有一位神通廣大的哥哥,也就是說,她是個明白人。


    在明白人麵前裝糊塗是不明智的,祝童思索一下:“是牛主任?”


    “春節是個極好的機會,王院長應該多拜訪幾位貴人。”陳依頤沒有確認,隻是提出建議。祝童卻知道了,肯定不會是牛主任,也不會是自己認識的任何人,這次危機另有來頭。


    很可笑的是,兩個人此時討論的當事人,竟然不知道他的命運決定在這次談話中。


    “他不會出事的,這個春節會不會去拜年我們不必操心。院長又沒做虧心事,怕什麽?”


    陳依頤眼睛裏浮出笑意,似乎在讚歎什麽。她能看出來,在這一瞬間祝童已經判斷出王覺非沒什麽危險。


    她沒看出的是,祝童已經判斷出更多的東西。


    這次針對王覺非的危機根本不用自己操心,是陳小姐這個貴人在保護王覺非,浦東正在建設的新醫院需要王覺非去做院長,而自己,已經成為麵前這個美人下一個要爭取的目標,或許還有鄭書榕和台海言;誰知道呢?她好像有些漫不經心。


    祝童的電話響了,拿皮包時他才發現,兩個人的手指還勾在一起。


    “我是李想,請問哪位?”


    “李想個屁,老子是夢想。”電話裏傳來老騙子的聲音。


    “您老怎麽來了?”祝童保持平靜,看一眼號碼,上海本地號碼。


    “不但我來了,你們家於藍也來了,快到新錦江,老子剛才看到你了。”


    “好的,您稍等。”


    祝童掛斷電話,苦笑著對陳依頤道:“真不巧,有個老前輩剛到上海,我馬上要去拜會。”


    “請便,我自己坐一會兒。”


    陳依頤眼裏又顯出落寞的神情,把披肩拉緊,隱進燈影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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