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是個能容忍思緒遊蕩的地方,各種虛擬的氣氛充斥其中,一杯酒、一首歌,就在鋼鐵森林裏營造出別樣的空隙,讓心與夜晚與酒、燈光、異性、音樂和一種曖昧氛圍中漸漸沉醉。


    祝童手邊的紅茶如他的思想,將要已經涼透時,對麵坐下個健壯的年輕人。


    午夜的酒吧裏客人不見少,卻有增多的趨勢;不過這個青年的進入,卻使流淌在愛爾蘭音樂中的酒吧有點騷動,慣常在夜裏活躍的酒客。對這一桌側目而視。


    “我說過,來這裏時換套衣服。”祝童叫過侍者替青年打開支瓶啤酒,輕聲責備著,叫他脫去外衣。


    青年一看就是外省人,濃眉大眼板寸頭,是很精神的一個人;但他穿一身保安製服,在酒吧裏出現這樣一個人,實在是太不合時宜了。


    好在這間酒吧屬於靜吧,男人來多是看女人,女人在這裏總是一副旁若無人的高貴模樣,青年保安引起的騷動很快平息在暗啞的歌聲裏。


    “正值班,接到老板的電話著急趕過來,好容易才找到個替班的;怕您等,沒想到換衣服。”青年幾口就喝光了那支啤酒,才憨厚的解釋。


    祝童又讓侍者拿來幾支,打開放在他眼前,直等到他唿吸平順了才開始問:“這一段表姐怎麽樣?把你看到的都說出來。”


    “與以前差不多,那個老頭三天去一次,天亮才走。平時她很少出門,有時會有幾個漂亮女人去找他;每個周末她都會出去,都是很晚才迴家。不過今天晚上有點奇怪,她下午就出去了,十一點就迴來了,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老板,她的朋友很過分的,每次來都要鬧到很晚,鄰居找我們幾次了;不是看你的麵子。”


    青年是安徽鄉下人,名叫揚輝,看似粗魯,卻也是三流大學的畢業生。在上海混兩年後,揚輝才發現自己的學曆在這裏一錢不值,到是健壯的身體還有得看頭,最後就成為青梅居住的海都小區的保安。


    三個月前,祝童用月薪五千雇傭了他,唯一的工作就是在做好保安的同時,監視青梅的生活,看她都與誰來往,有沒有出現什麽意外。


    揚輝一直以為祝童是青梅的親戚,這是祝童故意造成的錯覺,幾個月來每周一個電話,工作的倒也塌實,把青梅的出入時間與接觸的人如實匯報給老板。


    “還有什麽?”祝童等揚輝說完了,又問道:“仔細想想,比如說她在小區裏與別人接觸嗎?”


    “沒看到,小區裏有幾個男人對她有意思,不過都沒機會勾搭;她一出門就打的——,對了,上個月有兩天,她是開輛汽車迴來的。是輛藍色polo,有人就說她是別人的二奶。後來,那輛車不見了。”


    祝童興,大眾公司的polo轎車是有這個名聲。


    青梅會開車,這很正常,祝童也會,身上的駕駛證雖然是假的,技術可一點不假。


    揚輝又說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祝童感覺實在沒什麽疑問了,掏出一疊錢打發他走了。


    其實這些在電話裏問也一樣,祝童之所以當麵問,一來現在是關鍵時刻,出不得一點紕漏;二來是為了當麵觀察一下揚輝,說謊的人都有破綻。


    酒吧裏的客人少了,祝童把整件事從頭到尾想一遍,感覺沒什麽遺漏的,心情放鬆下來,開始觀察徘徊在身邊的女人。他是個需求旺盛的人,煙子是個令人滿意的伴侶,可惜不在身邊。半個月沒接觸女人,祝童有點上火。


    角落裏點著支紅蠟燭,獨坐著一個夜女人;祝童剛才還看到她身邊有個同伴,現在隻一個人,指間轉杯紅酒,出神。


    祝童走過去,在她對麵坐下:“一個人?”


    “你看到了,現在是一個人。”在水蠟燭搖曳的暈染下,漫不經心的飄忽的眼神,標準的普通話,聽不出任何地方口音的侵蝕,聲線有點硬,看來不是本地人。


    祝童判斷者對方的身份,小心的開始交流:“我姓李,來上海看幾個朋友,順便休假;到這個酒吧純屬路過,沒想到能見到您這樣出色的——女士。小姐這個詞已經被中國人糟蹋了。”


    夜女人抿一口酒,紅唇上沾出一片濕,微微一笑:“李先生的朋友還包括保安?”


    “保安也是人,我看不出這有什麽不應該的,他是朋友的親戚,到上海來不容易,見麵說幾句話,沒什麽不好的。”


    “但是還是有錯,你不該在這個地方見那樣的朋友,上海是充滿誘惑的都市,酒吧是誘惑中的誘惑,年輕人一旦進入,會被它虛假的曖昧俘虜的。做保安掙不了多少錢,你是在害他。”


    祝童笑著點點頭,有些放肆的打量眼前的女人,卻看不出她的年紀;即使喝了些酒,明亮的雙眸中還透出一絲淡薄的憂愁,長發挽在腦後,姣好的麵容略施粉黛,頎長的身材,白皙的肌膚,證明她的生活很安逸;飽滿的前胸抵在手臂上,顯現出輕鬆隨意的風度和**特有的韻致。


    這應該是一個很好的床上伴侶,一個表麵安閑,而內心卻又不想安定的人。祝童判斷完畢,建議道:“不如換家酒吧?我知道有個地方,那裏的鬆子酒對女士有美容效果。”


    “男人來這裏雖然有很多理由,說到底是為尋找豔遇,我說的對嗎?”女人沒有拒絕,也沒有反感的意思,透過旋轉酒杯看著祝童:“你就是一個。”


    “嗬嗬嗬嗬。”祝童輕笑幾聲,點燃支煙吐出口濃濃的煙霧:“那麽你呢?女人到這個地方來是為什麽?想展示女性的魅力,大可到黃浦江邊去散步。”


    “好主意,咱們這就去,好久沒去外灘了。”


    祝童有些後悔,但是散步也未嚐不是放鬆的好辦法,午夜的外灘,據說是上海的一道風景,他可從沒去領略過。


    酒吧裏暖氣融融,外麵,深秋的上海早已是寒意泌人;踩在外灘被燈光渲染的石階上,靜靜的浦江水一如白晝般滾滾東流。身邊隻有三兩遊人經過,多是外地人。


    祝童不是個浪漫的人,特別是此刻,看著夜女人曲線玲瓏的背影,心頭的欲火竟被她的安靜消弭大半。街的對麵,同樣是燈火闌珊的輝煌與繁華;時間,在這一刻失卻了重量。


    “十年前的今天,就在你我站的地方,有個與你一樣的男士向我求婚;說是要陪我一輩子,無論發生怎麽事情都不會離開我。十年後的今天,他在遙遠的陽光下喝酒,我,在午夜的外灘;與一個陌生的男人散步。”


    說完,夜女人轉過身,展現出一個燦爛的笑:“很陌生很老套是嗎?我時常在想,男人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實可信的?永遠是什麽?對於我來說,永遠代表著三年。”


    祝童伸出手把她攬進懷裏,感受著她的豐軟,低聲說:“沒有什麽是永遠的,那是個美麗的希望。此時此刻隻想一樣事,抱著你。如你這樣迷人的女士應該知道,男人都是騙子。”


    “你也是騙子嗎?”夜女人虛弱的掙紮著。


    “我是最正宗的騙子,從來就不說實話。”


    夜女人停止掙紮,伏在他胸前喘息著;祝童能看到她白嫩的後頸,有幾絲亂發在隨風顫動。


    祝童收緊手臂,感受著夜女人的豐軟,嘴唇在她耳邊滑過:“您多久沒有接吻了?”


    說著,右手抬起她的下巴,向那閃爍著誘惑之光的紅唇吻下。幾乎同時,右手順脖子上的肌膚下移,探進深處,握住一團豐滿的柔膩。


    夜女人熟練而熱烈的逢迎著,手臂攀住祝童的肩,有些貪婪的追求著異樣的刺激。


    淡淡女人香,隻一瞬間,祝童就迷醉其中;夜女人是女人中的女人,隻一個吻,彼此的位置似乎就顛倒了。


    “你甚至不知道我叫什麽?騙子先生。”夜女人輕輕掙脫出來;“謝謝你,這麽晚陪我來這裏懷舊。每人對於別人來說,都是一道難解的迷;密碼就在你手中,就看你想不想知道謎底。”


    祝童剛想說什麽,夜女人湊上前用唇堵住他的話,低語一句:“明天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如果有緣再見,我們會是很好的朋友。”


    “難道我很象鴨子?”祝童低嘲的說一句,手裏纂著兩張百元大鈔,出租車剛把夜女人載走;她拒絕了祝童的邀請。


    祝童能看出她的猶豫,還是尊重的為她攔輛車;隻是沒想到夜女人最後塞給他兩張鈔票,裏麵夾著一張深藍色名片,是暗示還是挑逗?也許那迷樣的夜女人自己也不清楚。


    外灘的夜依舊燦爛,這個夜晚,小騙子注定要獨自度過。


    名片上的夜女人似乎十分威風,有一串頭銜與職位,以至與祝童一時看不明白她究竟是做什麽的;臨睡覺前想到,這樣的名片他見過:夜女人是個有錢有閑的貴婦人,她那一串頭銜都是用來解悶的。


    elina,是名片上唯一的名字,就如她的人一樣,柔美嫻淑,但陰晴不定難以捉摸。名片上是個外地號碼,按照這個電話,一定找不到這個夜女人,也許唯一有價值的,隻是那個郵箱。


    祝童把名片放進口袋,卻發現鈔票有問題,借著床燈一看,上麵的字母號碼一樣:lh752438。


    真是迷一樣的女人啊,兩張百元假鈔,就是自己的價值嗎?


    第二天一早,祝童剛起床正坐在地毯上晨練,手機響起來。


    祝童咒罵一聲,最不希望這個時候被打擾。他練習的是師父從小逼著練的蓬麻養生功,這幾年再忙也沒停止。


    老騙子曾經把著套功夫吹得神乎其神,但是祝童隻從老騙子的身上,就沒看出有什麽神奇的地方。不過是因為夜裏被個**挑逗,卻終究沒能與之春風一度,早晨的欲火太盛,才用這套功夫收斂精神。在祝童看來,


    靜心安氣養身才是這套功夫最大的效用;老騙子的年紀具體有多大,祝童從來也沒明白過,但是山東海邊那個小女兒的出生證明,老騙子練這門功夫後最大的本事,也許還是在床上。


    電話是黃海打來的,他詢問祝童昨晚過的怎麽樣?傷口還疼不疼?最後不放心的問:“你房間的電話怎麽打不通?”


    “黃警官,你是警察,難道連這也不清楚?如果不把電話拿起來,這裏晚上能睡覺嗎?”


    黃海在那邊哈哈大笑,連連誇李醫生潔身自好,是出汙泥而不染的楷模。祝童住的賓館是比較亂,晚上夜鶯亂竄,電話更是一刻不得安靜。


    昨天晚上臨走時,蘇絹邀請祝童中午到她那裏吃飯,沒想到黃海一早打電話來;趁這個機會,祝童說中午要去看朋友,讓黃海提前對蘇絹和葉兒說一聲,並答應太陽落山之前一定趕到蘇絹家。


    上午十一點,祝童撥通了秦渺的手機,卻沒人接。五分鍾後,一個短信傳過來:李醫生?我們正在上課,下課就打給你。


    祝童迴個0,打開手提電腦玩填字遊戲,沒想到秦渺的短信一條接一條,不斷襲擊過來。


    難道小女生的手機主要是用來發短信的嗎?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十二點半,祝童坐在海洋醫學院外的一間安靜的西餐廳裏,這是秦渺指定的地點。


    透過寬大的落地窗能看到海洋醫院的主樓,海洋醫院就是這所醫學院的教學醫院;祝童很奇怪,秦渺她們為什麽不在本院實習,卻跑到北京去。


    王覺非除了是海洋醫院的院長,還是這所海洋醫學院的副院長;他進入祝童的視線十分偶然。


    去年春節的時候,祝童與煙子在大連,那裏有個全國性醫學會議。本來祝童的目標是一家醫院的科長,但是在竊聽房間電話時,王覺非的獅子大開口使祝童感覺更有油水。


    祝童做“生意”的這些年,關注的一直都是學校與醫院;這是他碰了幾個釘子後才確定的目標。行賄受賄這樣的事,全中國每天都在發生,而學校與醫院這幾年發展最快,在祝童看來,油水也更多。


    煙子問過幾次:貪汙受賄最多的還是國有企業老總和政府官員,為什麽不在他們身上做幾筆生意?


    當時祝童沒有迴答,對這件事,小騙子早就做過分析。


    相對與官員與商人,學校的校長與醫院的院長們的社會交往相對簡單,他們多屬於知識分子,好麵子、怕麻煩、心力承受能力有限,更容易在威脅麵前妥協。而祝童接觸過的幾個貪官,無不與黑社會或江湖門派有深切的關係,有些本身就是比流氓還流氓的無賴,做他們的“生意”是十分危險的事情。


    老騙子說過:披著君子外衣的流氓,與披著羊皮的狼一樣,是世界上最難對付的動物。


    而商人,要看背景,正經的商人祝童沒心思去碰;那些有問題的商人都與貪官勾結,還有些商人的出身太可怕了,祝童自問現在還沒修煉到那樣的層次,也掌握不住太突然的變化。暫時隻是在觀察、了解、學習階段,還沒開始做他們的“生意”。


    秦渺從馬路對麵走過來,背後的肩包把她的身材勾勒的越發誘人,步伐間隱有彈性,正是一朵剛綻出花蕊的玫瑰。


    “等很久了嗎?今天剛返校,老師說了好多。謝謝!”秦渺坐下來時,麵色微紅;麵對祝童遞過去的一束花,她還有些拘謹,更多的是驚喜。


    “你比花更漂亮,能與你一起吃飯,就是再等一會也是應該的;對不起,開個玩笑。餓了嗎?想吃點什麽?這是你的地盤,當然要由你來點菜。”


    秦渺的臉更紅了,祝童昨晚隻所以沒堅持留下夜女人,就是因為想到秦渺的羞澀。


    “李醫生,你的傷怎麽樣了?吃消炎藥了嗎?”秦渺抬頭看著祝童熾熱的目光,頑皮的一笑,點著他的眼角問。


    “這點傷沒什麽,咱們不談這個。秦小姐,如果你願意,可以叫我的名字,李想,我是個很有理想的人啊。”


    “那我就不客氣了,李想,這個名字是不錯,與你的人一樣。”


    氣氛鬆弛下來,如此漂亮的小護士身邊沒有追求者是不可能的,應付這樣的場麵,女人有天生的本事。


    吃西餐有個好處,隻要不是有很高的要求,兩個人花不了多少錢;結帳時,秦渺搶先把錢付了;祝童稍微謙讓一下,小護士紅著臉把侍者推走了。


    這代表著自主嗎?祝童想著。


    秦渺下午沒課,所以祝童拉著她去逛商場,這應該是女孩子的最愛的。


    走進南京路,秦渺馬上興奮的兩眼放光,擁擠的人流從四麵襲來,兩人不斷靠近,秦渺自然把手挽在祝童的臂灣。


    祝童象個稱職的男友一樣陪伴在秦渺身邊,隨她在商業的海洋裏漫遊,但是心思卻一直在身後那個人身上。


    從西餐廳一出來,祝童就發現有人在遠處注意著自己,本以為是因為秦渺的緣故,到了市內才發現,這是個老手。


    是誰?為什麽?祝童一直在思考著各種可能。與秦渺在南京路上轉了半圈後,祝童終於確定了對手的身份:火車上那夥江湖飛賊。


    江湖,還是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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