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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古羽迴營,隻待了林宇一營驃騎。隻見古羽未著一片鎧甲,青色裙袍配一騎紅馬,直勾勾奔著袁纖而來。袁纖黑紮甲紅錦袍,胯下雪白的赤雲寶馬,若非血戰,她隻有在重要場合才會將赤雲牽出。


    “袁纖將軍,”古羽快馬至身前,本想說什麽,但一路的顛簸讓她一口勻實氣息都喘不上來。


    未等袁纖迴話,一旁趙縲先上前迎了兩步,“古羽軍師,你這來的有些遲啊。”


    “不遲,不算遲。”古羽緩了緩氣息,側身下了馬。“若,若是我所料不錯,這江夏戰場馬上便可結束了。”


    袁纖不知古羽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便上前問:“你這為何要讓我放其援軍入城,莫不是覺得這江夏城還不夠高?此外,你怎隻帶迴騎兵一營,馬鵬一營現在何處?”


    “這並非兩句話能講清楚的,將軍且隨我迴營一敘。”


    5


    且說前日劉豐被林宇按在棗陽槊下,全營將士也悉數困於古羽的口袋陣中。古羽令林宇槊下留人,自己一支火把至劉豐身前,同他仔細談論起來。


    “將軍,如今這般情況,小女還是勸你歸降我軍吧。”


    劉豐手中雖沒了兵刃,馬匹也受了傷,但卻不見他有一絲怯懦,反倒對古羽怒目相視。“常言道士可殺不可辱,如今我敗了便是敗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莫要在此羞辱於我。”


    “我這可不是讓將軍委曲求全,而是好心給將軍一條出路。”


    “好心?”劉豐冷冷一笑,“我可未見你安什麽好心。前兩日我念及君子之情,刀下留你一名,你便以此大做文章,弄得遍地流言。事到如今你跟我說什麽好心,你是拿我劉豐當三歲孩子來哄?”


    古羽莞爾一笑下了馬,緩步走到劉豐身前。“我這便與將軍賠禮了。”她躬身便是一拜,接著起身將馬牽住並伸出纖手。“將軍請下馬,我見這馬傷的已是不輕,莫再讓它苦苦支持。”


    劉豐看著仔細瞧著古羽,她雖如此說著,但臉上並無一絲諂媚,反倒是溫和如玉的麵頰被月色照得有些冰冷。他哼了一聲並未搭手,直接跳下馬來。


    古羽令人取來坐席,並在周圍上上火把。“將軍請坐,我這便同將軍談談為何要勸將軍歸降。若我說完了,將軍依然執意赴死,那我便成全將軍的美名。”


    劉豐雖不想聽古羽之言,但眼下手中空空,便隻得先按其說的坐於對麵。


    古羽跪坐下來而後道:“其實將軍之敗不在於將軍用兵。眼下江夏戰局牽動半個瀛嶽,然可觀出灌水大營為虛營的唯有將軍一個。若非我軍數倍於將軍,這江夏戰局尤未可知。將軍年紀輕輕便有如此眼界,這方使得小女憐惜將軍之才。”


    “你莫要奉承,我劉豐也非是愛溜須拍馬之人的。”


    “我並非奉承,而是在說當將軍知曉我軍要襲江夏,將此情況報知荊州、東海諸營,得來的又是什麽反應?”劉豐雖未迴答,但一時迴想,被古羽通過眼神抓住。“果然不出我所料,荊州也好東海也罷,因將軍人微言輕,並未將將軍的意見放在心上,導致江夏門戶打開。將軍防的了一處,防不了全部。”


    “那又如何,我已然盡力。等來日重歸隻是,我與諸位上峰按實說明,便是無功也不至領過。”


    “是麽?”古羽刻意疑道,“那將軍為何領兵來此山中築營,而非留守江夏呢?自然,我是知道,江夏千裏平原,過了大別山便無險可守。雖然江夏城高池深,然安陸、鄂城等皆非易守之地,若我軍不攻江夏而是先取安陸、鄂城,從水路來的援軍便會被我軍阻截伏擊,江夏便成了尚好的圍城打援的餌子,憑此便可拖垮整個瀛嶽北線防務。可你那些上峰,哪個會擔江夏城防不利的責任?還不是推卸到將軍身上,以將軍擅自出城為由,將一切責任推給將軍?”


    劉豐遲疑片刻反駁道:“你莫要挑唆我與上峰關係,一切不過是你憑空想象。”


    “那為何如今江夏不見一個援軍?怕是廬江郡怕擔暴露東海軍側翼的責任,荊州太守也畏懼西蜀趁機作亂吧?”


    “他們自有他們的道理。”


    “你既這麽說,便隻能擔江夏失守之責了。唉,可惜年輕才俊出師不利,怕是要枉費多少年的光陰了。”


    講到光陰,古羽確看出劉豐的猶豫,確實如他這般心中有所抱負的年輕將領,怕的便是自己不得人賞識,沒有大展宏圖的機會。像袁纖、鍾黎以及王信、武田杏奈這種領兵不足十年便可統領一方,成為天下人皆知的將星的,哪個沒有同自家大將軍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古羽便是抓住這點,由同劉豐繼續道:


    “何況如今謠言已出,將軍此次兵敗恐更難逃嫌疑。”


    “我已成仁,別人又會怎麽說?”


    古羽嘲笑道:“將軍莫不是入世太淺,不知人心險惡?這天下人皆知,此處身死不過三月,將軍便當然可以將一死作為洗脫責任的手段。不過他人難道不會猜想,將軍是領著全軍上前送死,以掩蓋與敵傳統之實?畢竟按著正常思維,將軍此時當迴援江夏,便是來不及也不當向著江夏相反之處突圍,結果還身陷埋伏。”


    “這般說辭又是你的妄想,你以何證實?”劉豐又動了怒,隻是這般汙蔑其名聲的猜測,便可令他麵紅耳赤,青筋暴露。


    古羽見此依舊平心靜氣迴道:“不需證實,有心人隻需有了這些說辭,便可於將軍身上強加罪名,甚至在將軍日後加官進爵之時拉上一拉,又或在將軍失意之時落井下石。”


    “你這婦人心思可真是歹毒。”


    “我好言相勸,將軍莫要惡語相加啊,小女不過是心思較將軍細密些,有些將軍想不到的便道予將軍。想想看,將軍這般智慧,又是因何一時熱了頭腦,要夜襲我這口袋陣,不還是因帳下有心之人暗傳流言麽?”古羽這般說著竟似她的可憐。“所以將軍這般青年才俊,當是有伯樂相識才好,莫要因這非將軍之過的一戰,誤了自己的前程,甚至還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


    “哼,我又如何得知投降便能遇見伯樂?”劉豐聽過古羽解釋,又想起自己先前的確是因軍營中上下不信任才選擇出兵一戰,此時語氣雖還強硬,但心中已漸漸接受古羽觀點。“何況你這百般設計,心思不必那些推卸責任的上峰還要險惡?”


    古羽聽見時機便不慌不忙地迴:“我心思是我心思,將軍不必多慮。小女不過臨時同行,被袁纖將軍起作軍師,取了江夏便不會再在軍中路麵。倒是袁纖將軍,此人性情正直,既能擔事也能容人,而且愛惜將才,且近日正為軍中無可輔佐之人而苦惱,這次請我臨時做了軍師。”


    “你說的是朔果赤龍將軍,紅蓮槍袁纖?”


    古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劉豐對袁纖確有敬意,於是便道:“正是。我若將將軍之才道予她聽,她定會賞識。”


    “你又如何能保證?我這敗軍之將,隻要投誠便似推完磨的驢子,你們想殺便殺。”


    “這點將軍放心,你可知朔果玄龍將軍也是投誠之人?”


    “你是說潁川飛雪刃鍾黎?”


    “正是。我委身他帳下之時,他同我講,他潁川飛雪刃之名還是與袁纖將軍一戰時得下的。而眼前他不單成了一方將軍,還快成了老袁家的東床快婿。這還不夠證明,朔果對投誠之人也並無多餘的見地?”


    劉豐聽過古羽的話,沉思良久,忽然竟笑道:“不曾想你這陰險毒辣的婦人竟還有如此結交,想來這幾位將軍倒是心胸寬廣之人。”


    古羽故作生氣,“將軍還是留些口德,莫再說我什麽陰險什麽婦人。我一番好心為將軍費盡口舌,日後還要替將軍美言,到最後隻落得罵名,豈不是賠大了?”


    劉豐大笑著起了身,“我為我失言給姑娘賠罪,不過即便我不掛在嘴上,你這些陰險的計策也定會記在心裏。”


    “唉。將軍自便吧。”


    6


    古羽將這幾日所發生之事同眾人娓娓道來,眾人聽得是時而驚起時而錯愕,連見慣大陣仗的袁纖都有些出神。


    “這麽說方才入城的隊伍是劉豐等人?”


    古羽迴:“正是,他去城中安排一番,之後舉城歸降,如此便免得攻城之事。”


    “是他提出要迴江夏,還是軍師你?”


    “是他,他覺得既然投誠便需帶一份見麵禮呈遞將軍,眼下這最好的見麵禮便是江夏郡城。”


    袁纖食指敲著座椅扶手,“軍師不怕他虎入深山一去不迴?”


    “雖說他確可如此選擇,不過若是這些信任都不予他,又怎能指望他安心投誠?”古羽又道:“即便是他真一去不返,眼下各處有關他已投誠的流言傳得到處都是,隻需你我發聲已接管江夏,之後封鎖左右道路,攻克其餘城池,周遭也斷然不會有半個援軍來助他。整個江夏郡隻有他四五千人,便興不起什麽風浪。”


    “確是不懼他這些人馬,”袁纖講道,“隻是如此便會平添不少麻煩。便是沒他來投,這江夏也堅持不了幾日。”


    “‘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古羽套用了孫子兵法中一句話,“能少損耗些兵馬不少更好?何況這成敗皆是我來擔著,十日之約就在眼前。我既願用名譽賭這一位將才,將軍又有何可以擔心?”


    袁纖穩坐一笑,“既然古羽軍師說是如此,那我便以此限來待他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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