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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炷香之後,並沒有什麽“尹誌平”也沒有“天仙般的美人兒”出現,池仇的穴道自行解開,扒拉開眼上的布條,才知是平常兵卒訓練時丟棄的纏手布條被風吹到眼皮之上。


    池仇躺在那裏,雲雨意足,迴味半晌,方才的漸漸迴過了神,苦笑坐起,伸張兩臂舒展一下,又覺著身上是陣陣得酸酸懶懶倦倦乏乏,便又踢了幾下雙腳。見到沙土有一顆扳指,拾起來,這是方才宴菟兒笑話他的物什,不知什麽時候落在地上。


    一瞅,是個羊角做的普通物件,上麵幾道拉痕,顯然原主人覺得它已經太破舊,隨意丟棄了。


    池仇試了試,套在大拇指之上略小一點兒,套在無名指又寬鬆,於是套在右手食指上。在眼前擺弄了一下,又輕輕摩挲一番,難道這是與宴菟兒的“定情之物”?


    苦笑的走到山台之邊,眼看去,遠遠的尚能看到新建外城牆,五嶽空氣極好,視野很寬,目極之處,似乎也能見到一個紅衣紅馬的人兒,正驅策往金香園方向。


    “怎麽鬧成這樣?”池仇眼角不經意的微笑。


    池仇仔細的打量著眼前的宴湖,所在山台並不高,隻不過遠處外牆並未完全建好,加之外牆和內牆之間乃是一個斜坡,視野良好,能看到城中一些情形。


    以前的宴湖堡,隻有一處城牆,武士、領民都居住其中,擁擠不堪,等修好外牆,以前的宴湖堡就成了內城,而外牆和舊城牆之間就是外城,顯然寬鬆許多。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工棚,道路,路上行人不算多,大概已經接近午時,內城城牆下聚集不少人,那些人並非修建外城的,而是靠著內牆修建一些住宅的工匠,那裏都是宴湖權貴選的好地段,靠近以前的舊城門,方便進入宴湖堡議事。


    都是權貴所在,家有餘財,工程進度也比較快,不少房舍已經修好。


    一陣秋風吹來,似乎就要下一場冷雨,方才衣物沾了不少汙穢,貼著身子有些濕涼,池仇草草收拾清楚,正要迴去,山台下,已經敲鍾,不少人從廂房湧出,池仇看了幾眼,覺得有些奇異,一時又想不起來。


    於是下山,想著去尋幹淨衣衫來換。


    一到界堂,四處迷漫著豬油的味道,甚至有些嗆鼻。


    不待池仇說話,第花見他衣服上塵土極多,就要他先去換衣服。


    等他換好,第花已經將剩下的飯菜熱起。並說了一個事情,說是這熬油的味兒太重,飄到了驛館,那邊小廝特意過來查探,要求他們別再弄了,影響客人。


    “我們煮鹵煮,香味四溢的時候他們怎麽不說?”池仇嘴上這麽說,心裏卻記下了,畢竟這確實是個事,人家投訴並無不妥。


    吃飯的事情先不急,這肥皂還隻是最粗糙的那種洗衣皂,試試效果先。


    肥皂已經凝結,池仇挖下一小塊。


    第花不解問道:“這是什麽?”


    “這便是肥皂了。”


    “什麽肥皂?”


    肥皂在五嶽並非新生物品,第花怎麽會不知道?


    “這街上有的賣呀,就是用來洗衣服的皂角,我上次逛街都看到過。”池仇訝異的說道。


    第花拿起肥皂摸了一下,又嗅了嗅:“這倒是跟南皂有些相似。”


    原來這工藝一直是江南的幾家商會把控,河間一般叫做“南皂”也就是來自“南方的皂角”。聽第花說,一些高檔點的商行,有“香皂”售賣,隻不過價格定得高,供貴族使用,民間稱之為“金皂”。


    池仇逛的是街邊雜貨攤,南皂都要幾錢,想必那金皂更是貴的離譜,其中利潤嘛,不言而喻。


    “難道那南皂就是用這肥豬油熬成?”第花不敢相信。


    池仇的工藝粗糙,成品賣相、純度、式樣都與街上的南皂頗有區別,第花不信也是情理之中。


    既然不是新東西,第花自然曉得這是用來做什麽的,“葛姑,我去打水,你把池大哥方才的衣服拿出來。咱們試試!”


    “好咧!”葛姑進了屋子,拿起池仇方才換下的衣衫。


    抖了抖灰。咦?這是什麽味?


    於是邊往外走,邊翻出衣服,嗅了一下,臉色頓時紅潤了!作為過來人的她自然知道這是什麽東西的味道!


    池仇還在竊喜自己的成果,雖說不是首創,但這無關緊要,隻要這玩意有利潤,自己能夠掌握“核心技術”,無非就是價格戰嘛,池仇雖然不是商界巨子,想賺第一桶金,應該還是手到擒來。畢竟這個市場飽和度遠遠不夠。


    這一刻,他有一種坐擁金山,誌得滿滿的感覺。卻沒發現葛姑正笑眯眯的來到他身後,左手托著右手的手肘,右手舉得高高,手裏拿著正是那件“劣跡斑斑”的衣服。


    池仇正在沉醉自己的春秋大夢,恍然覺得身後有人,一迴頭,心髒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一臉的慌張。


    見池仇這樣,葛姑的表情卻顯得十分的舒爽:“請問這是什麽?”


    “我自己洗。”池仇見葛姑那表情,就知道她猜到了,哪敢接茬,伸手去拿,葛姑似乎早有防範。


    “誒?搶什麽,幫你洗個衣服而已,不用客氣。”葛姑躲開池仇:“我隻是問問這是啥汙漬,怎麽有股子腥味?”


    池仇看她臉上的表情,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苦著臉解釋說:“是魚腥味,早上去市集沾到了。”


    葛姑笑笑,滿臉曖昧的問:“是嘛,今天你不是說傷了手,是縣主的婢女幫你買的下水嘛?你魚市都沒去過,怎麽沾上的?”


    “這個……”這都是怎麽了?每個人都要“破案”嗎?葛姑一臉怪怪的微笑,天曉得她會如何編排自己,趕緊說:“我也沒辦法,迴來路上還得經過魚市呀,正好見有人殺條大魚,有這麽大,一時好奇就走上去看看。結果!結果就這樣了。”池仇胡亂比劃了一下那魚的大小。


    “嗬嗬,原來是這樣!”葛姑突然咯咯的笑了起來,一邊輕拍著池仇的肩膀一邊調侃說:“我說呢,這麽大的魚呀,難怪這味也這麽大。這魚腥味就是難聞,容易招貓。”


    你這話不就是說我貓兒偷腥嗎?池仇一陣惡寒,這才與縣主分別多久,就被人覺察了?心道:反正你們不曉得是誰,我打死也不說就是了。


    見池仇不接茬,葛姑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悠悠的說:“縣主什麽身份,起點邪念就好了,自己的身份要記住,門不當戶不對的。”說著瞟了一下正端水而來的第花說道:“家裏有一條鮮魚呢,花花心思,煮了燉了,滋味也不錯。”


    怎麽遇到的人個個“福爾摩斯”嗎?她咋個知道是縣主?她啥意思,明裏暗裏的暗示啥?第花?池仇方才還是有意不接茬,避免說多錯多,現在腦袋一懵,更說不出話了。


    “第花是個好姑娘。”葛姑丟下一句話轉身而走,衝著第花大喊:“第花,你幫我瞧瞧,這池兄弟衣服上沾了啥,他說是殺魚的時候濺上的魚腥,可我覺著不對呀,這魚腥怎麽是,白白的,來,你來聞聞?”


    池仇聞言,吐血而死。


    池仇縮在桌子邊吃著午飯,第花帶著滿腦門子的疑惑一會看看池仇,一會看看葛姑,唰唰唰的用著肥皂洗著那件衣服,還時不時的聞聞。她是舟人,從小跟魚打交道,那味道是不是魚腥味,一聞便知。肯定不是,但到底是什麽呢?第花問葛姑,葛姑讓她問池仇;問池仇,池仇不答。


    這兩人在打啥啞謎?


    每當第花探頭去聞的時候,池仇的頭就低上一分,旁邊的葛姑那份似有似無的微笑,讓池仇不寒而栗。


    這些天的相處,池仇對第花她們也有了很多了解,顯然他們來自一個落魄的貴族之家,兜兜轉轉的逃難之路,讓他們飽受淒苦,帶著少主複興的願望也被現實打敗,就好像李遠侍從厲光元一樣,生存才是第一要素,但某種根深蒂固的使命感,折磨著葛姑內心,所以她才在每天醒來的第一時刻,想著操練小彘,想讓他變強,讓小彘苦練基本功,那個時候就連第花也不敢相勸。


    可當每日的訓練結束之後,葛姑又跟平常村姑一樣,恢複正常,雖然有時候會有些反應遲緩,但考慮的問題跟常人無異。


    顯然葛姑也希望能夠過上穩定的生活,而池仇是一個可以依靠的人,起碼在他做出“鹵煮”和“肥皂”之後,讓兩女覺得在這個亂世立足、在宴湖生存下去貌似並不需要躲在蘭若“撿屍體”為生,這對她們來說如同茫茫洪流中的浮木。


    那麽葛姑的想法就很明了了,兩個女人帶著兩個嗷嗷待哺的小孩,實在沒有啥拿的出手的東西能夠拴住池仇,唯一的指望似乎隻有第花了,如果池仇與第花能夠湊成一對,那麽池仇是不是就不會離開宴湖了呢?或者說不會離開她們了!


    想到這裏池仇心裏暗暗感歎,心道:放心吧,就算我要離開也會把你們安頓好的,這是一個男人該顧及到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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