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衍的關注點不在傭人欺負薑不渝這事兒上,所以沒說什麽。


    他又沉默了許久。


    薑不渝的改變,就是在那之後開始的。


    之前,他簡單的認為,薑不渝被逼到了絕路上,才迫使自己做出了改變。


    而現在結合喬忠的說法,薑不渝……她是不是在遭受生死劫難之後,出現了另一重人格?


    可如果說,她醒來之後,出現了第二重人格……這二重人格持續了將近一年的時間,這時間似乎也太長了。


    而且,醒來之後,擁有她以前不曾有過的能力……二重人格還有這種變化嗎?


    另外,既然薑不渝認為第二重人格可以令她更好的活著,那為什麽在她突然昏迷之後,她又失去了修複師的能力?她在之後種種窘迫環境下,甚至吞下碎片,她的那二重人格並未出現……


    喬忠見他不出聲,等得忐忑。


    這位爺,該不是舊情難忘?


    天寒地凍,風刀子刮在身上,像是化成了無數尖利的針,紮在皮膚上,骨頭縫裏。


    喬忠一把老骨頭凍得瑟瑟發抖,想催著男人趕緊進屋。想說什麽問什麽,屋裏說話不行麽?


    霍衍偏頭看了眼骨頭都在打架的老管家,眉毛微蹙了下:“你進去吧,我在這裏再站會兒。”


    喬忠不敢,縮著脖子繼續硬挺著。


    他忽然明白了什麽,疑惑問道:“大少爺,您是不是也覺得,薑小姐在落水之後那麽的大變化,就是她施了邪術?”


    雖然老管家早就表明這意思,但霍衍從未認同過,隻是不再理會薑不渝而已。


    霍衍沒說話,寒星似的眼眸瞧著雪落。


    他不知道。


    他心裏有個唿之欲出的聲音,卻總覺得差了那麽一點兒。


    ……


    北城機場,連舟將隋玉送進了檢查口。


    他將一枚穿了紅線的銅錢掛在隋玉的脖子上。


    “古錢幣壓邪,你帶著這個,我心裏放心些。”


    隋玉低頭看了看脖子上的古錢幣,連舟不信這東西的。她皺眉看向連舟:“誰往脖子上掛這啊。”


    連舟的眉心蹙著,壓了壓她的手,不讓她取下。“你之前火災,我心裏就不安,你就當逢兇化吉用的。不然,南城就別去了。”


    隋玉隻得將那古錢收進脖子裏。


    畢竟是個現代人,誰往脖子上掛這東西,她怕連舟再弄出個銀項圈讓她戴上,不敢再說什麽。


    連舟拿了她的貓包,去辦理寵物空運,等隋玉進了候機室,連舟的眸光暗沉下來。


    他的人,打聽到了霍家的一點風聲,說,在梧桐苑發生了一些邪門事情,薑不渝發瘋似的吞了一塊碎瓷,差點丟了命。


    那人說,蘇佩文認為那瓷人是個邪物,那薑不渝也是個不詳人,故而堅決給霍衍退了婚。


    古玩行當水深,尤其來路不明的東西,多多少少帶點神秘色彩,故而做古玩的人,也信這一套。


    浦隋玉六歲的時候,就被算命的斷言說她克六親,就連秦盛文也因她而中風,浦金悅至今身上都帶著辟邪金飾。


    可連舟從來不信這些神鬼說辭。


    他的拈葉齋做了那麽長時間,分店開了一家又一家,他認為正是因為他不信鬼神。


    他與浦隋玉認識那麽長時間,他的身上也沒有發生過什麽不好的事情。


    可現在,為了浦隋玉,他選擇了相信。


    浦隋玉修複了那瓷人……他不希望她沾上那晦氣……


    連舟隻要想到那瓷人,竟然有著浦隋玉的眼睛,腦中就有無數個問號,好的,壞的。


    他不知道為什麽……可他知道,那瓷人是薑不渝的東西。


    他查過薑不渝,也與她打過交道。


    他認識她的時候,就覺得她身上帶著股熟悉的氣息,可那時候的浦隋玉正是昏迷的時候。


    薑不渝可以說出隻有他與浦隋玉兩人才知道的事情。他正是因為這,才選擇相信她,與她合作。


    如今細想,卻覺不寒而栗。


    而浦隋玉在修複那個瓷人的時候,並未一比一還原,想來她也是在避諱著什麽。


    連舟一直覺得,浦隋玉在瞞著他什麽事,現在又多了一件。


    他輕輕的吸了口氣,他會找到答案的。


    他也不會放任浦隋玉一個人去南城。


    ……


    隋玉抵達南城之後,楊工就把人接到了古溪村,曹保真丟給她一把打碎的紫砂壺。


    “我一個老朋友的寶貝,我沒空收拾,你把這修一修,晚飯吃紅燒肉,還有那什麽……豬蹄燉黃豆,再來個老鴨煲,蔬菜隨便炒一炒……”


    隋玉睜大了眼睛,都沒喘口氣兒,就丟給她一堆活兒。


    “師父,您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曹保真哼了一聲,指了指自己的臉,自己瘦了的身材。


    “我都一把年紀了,被你坑來這地方東奔西跑,你好意思?”


    “尊師重道,你做到了幾分?”


    隋玉撇撇嘴,曹保真就喜歡用這些來壓她。


    她捏起木桌上攤開的紫砂壺碎片,看了看,不像是古物,但應該是主人用了很長時間,都已經盤出紫金色包漿,難怪要老師傅來修。


    她觀察時,沒注意到曹保真也在觀察她。


    “這東西摔得有點兒狠,你能修不?”


    隋玉偏頭看了老頭一眼,心裏微動。


    霍衍就在這南城的地界上,難保沒有對師父求證……換個說法,應該說投訴。


    她將碎瓷放迴原處,淡聲道:“不能。”


    “為什麽?”曹保真聲音提了起來,“沒給錢?”


    隋玉道:“紫砂壺的原材料紫砂礦現在是禁止開采的,除非我去盜挖。但如果被抓到,我就坐大牢去了。就為了這茶壺,我值得麽?”


    隋玉拒絕得理直氣壯,楊工在民宅裏給她疼了個房間,她費力將行李箱拎上樓。


    楊工瞧著她的背影,對老爺子使眼色:“師父,你話太多了。”


    師妹多精明的一個人啊,老爺子一開口,露餡了。


    曹保真瞪了他一眼:“能把她誆過來就行了。”


    他還不信,治不了這丫頭。


    隋玉單獨在房間裏收拾行李,想著老爺子那關要怎麽過。


    紫砂礦隻是她隨口說的,要想弄那點兒原材料,對他們這一行的人來說還是很容易的。即使她什麽都不做,曹保真一句話,那紫砂土就有人放到她的麵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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