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舟捏著毛巾,見她紅著的臉,紅著的眼睛,不知道她是忍著委屈還是酒精釋然,隻是,那模樣鑽入了他心裏,讓他一揪一揪的疼。


    他道:“不是。”


    他溫柔擦拭她的臉頰,從下巴慢慢滑入她的脖子。


    隋玉的眼睛更紅了,這個男人,他當她什麽都不懂嗎?


    “瞞著我做什麽呢?”


    “老爺子癱了,我想辦法治好他,我再去學行者針,求我師父,我還能反正不管嗎?”


    “你是防著我,你怕我把老爺子氣死了,就不可挽迴了,是不是?”


    她握住他的手,直直的對視著他。


    清涼的觸感解了她身上的燥熱,她漸漸平靜下來,也有了幾絲清明。


    連舟的氣息沉下來。他道:“沒有的事。”


    隋玉笑了笑:“我們還是明麵上的夫妻,是不是?”


    連舟的眉心蹙了下,對“明麵上”這三個字有點反感。卻聽她繼續說道:“既然是明麵上的夫妻,你是不是應該尊重我,給我知情權呢?”


    “起碼,我也好給你打配合,是不是?”


    隋玉諷刺的笑了起來。


    連舟的臉色更沉了。他抿緊了薄唇,伸手將女人抱了懷裏,抱緊了。


    “那件事跟你沒關係。”


    在她背後的手指捏緊了,毛巾被他擠出了水滴,從他的指縫流出來,順著他的手滑落在她的後背上。


    隋玉隻覺冰涼的,一滴一滴,在落入她心裏。


    她以平靜的語氣道:“你知道,當我從年如絮嘴裏聽說你對我隱瞞的事情,我有多難堪?”


    “人人都在責怪我,連在北城的旁人都跑來指責我,而我還不知道我犯了什麽大錯,像個傻瓜?”


    “你這樣,是不是讓自己看起來特別偉大,襯得我更無理取鬧,更不懂事?”


    “對,我為什麽要懂事,我為什麽要顧慮你的親人呢?我連自己的親人都不在乎,我隻要在乎自己就可以了。我就是這麽的自私,你離我遠點兒。”


    “我們也不會是一家人,你要是殘了廢了,我一眼都不會看你,我就當什麽都不知道,我還要財產轉移,不會給你留下一點兒!”


    隋玉身體裏的戾氣冒出來,說話尖刻無比,傷害自己,也刺傷別人。


    她用力推他,不需要他的擁抱。


    她要散夥了。


    連舟的手臂收得更緊,他不知道,隋玉的反應會是這麽的大。


    他對她說,他們才是一家人,所以理所當然的走到一起。


    可對於這個家,反而是他不會經營。


    浦隋玉與霍衍有緋聞,他應該擋在她的前麵,表示對她的信任,而不是讓她承受了那麽多。


    他知道她性格偏激,不喜歡忍耐,那他就應該在當時就維護她,去忍耐事後秦家對他的責罵。


    “隋玉,你說的對,我也是個傻瓜,我以為這就是保護你。其實,隻是在你維護了我,受了委屈之後,才做補救。”


    “不是我偉大,是我把你當了擋箭牌,做了懦夫。”


    隋玉停止了掙紮,安靜下來。


    連舟見她安靜了,才稍微鬆了鬆手,卻見她冷冰冰的臉孔,與她麵頰上的緋紅極不相稱。


    他心裏忽然發慌:“隋玉?”


    浦隋玉望著他:“你不妨告訴我,你與年如絮是什麽關係?”


    他之前說過,他與年如絮從小就認識。她那時還在想,這兩個人青梅竹馬,為什麽沒有走到一起呢?


    年如絮那麽關心他,甚至不顧他的話,跑來指責她的不是。


    什麽妹妹,連舟有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有秦家的表兄妹,哪個對他那麽關心?


    隋玉雖然不懂感情,可她不是傻子,女人的敵意,她感覺得到。


    連舟的眉沉沉的皺了起來。他道:“年如絮就是曾經一起長大的朋友。我說過,她小時候因為得了長輩的關照,一直看顧著我罷了。”


    隋玉:“她喜歡你。”


    連舟:“她是我妹妹,一輩子的妹妹。老太爺走後,我會負責照顧她。”


    簡單的對話,在兩個男女之間進行,冷靜的不像是夫妻。


    隋玉忽而扯了扯嘴唇,哂笑一聲,她輕搖了搖頭,撫著連舟的臉:“我怎麽忘記了,你這樣的人,一向深得女孩子的喜歡。你不喜歡蝴蝶,卻有蝴蝶聞著香而來。”


    連舟見她眼神忽然又渙散,變得懶洋洋的,猜測是她身體裏的酒精又上來了。


    他垂頭撫了一把冷汗,想不管她怎樣,他心裏的決定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浦隋玉會是他的妻子。


    他捉起她的小手,轉了轉她手指上的鑽戒,唇角微微翹起,浮起一個溫柔的笑,低頭親吻在那枚戒指上。


    ……


    三樓。


    霍衍迴到房內,洗去了一身夜宵攤上的味道,裹著浴袍出來。


    水珠順著他的黑發落下,順著光滑肌理滑下,沒入衣領之中。


    他從小冰箱裏拿了一瓶冰水喝了小半瓶,卻不能解他心中憋悶。


    他也不知道。心裏堵著的是什麽,就是氣兒不順。


    男人推開窗子,讓外麵的夜風吹進來。


    他點了根煙,倚著窗台,微微眯起眼,瞧著圍牆外那對夜宵攤夫妻,一個負責燒烤,一個負責煤爐鍋,都是圍著火炭,卻在一個有閑暇的時候,去幫襯另一個,搭配得親密無間,卻都不顧自己的休息。


    這就是普通人的感情吧。


    男人也不知道那有什麽可看的,就是倚在窗邊,抽起了第二支煙。


    他腦中不禁浮現連舟趕到時,浦隋玉一個勁兒塞連舟吃羊腰子的畫麵。


    那羊腰子,她已經吃了一口的,連舟卻不避諱的全吃了下去。


    他不嫌那上麵有浦隋玉的口水嗎?


    哦,他們是夫妻,吃自己老婆的口水,算的上什麽呢?


    他與薑不渝好的時候,他也吃她吃過的東西。卻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喝過的水杯,喝過的飲料,剩下的蛋糕,都不碰了。


    他又想起了歐陽騰說得那些曖昧的黃調子,浦隋玉喝了那麽多酒,再深的怨氣,連舟來哄她了,都能泄了吧?


    夜風徐徐吹,卻在不知不覺中大了起來,樹影搖晃,路上行人走快了,夜宵攤上也收拾了起來,看樣子要下雨了。


    指尖驀然一燙,男人迴過神來,原來是香煙燒到了手指。


    他皺了皺濃眉,煩躁的將煙頭塞進煙灰缸,砰的一下將窗子關上了。


    別人的夫妻事,他想什麽亂七八糟的呢,被歐陽騰那貨傳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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