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舟的親生母親雖然死了,可連銘風的現任太太潘鳳芝還在,並且是個刁鑽跋扈的女人,在連家,潘鳳芝的地位比連銘風還要高。


    大約受到連舟生母的影響,潘鳳芝還疑神疑鬼,凡是與連銘風說話的女人,都要受到她犀利的眼神洗禮。


    隋玉把錦盒遞到連銘風手上,並且祝他生日快樂時,潘鳳芝便裝著好奇,從連銘風手上把盒子拿了過去。


    “我看看是什麽。”


    隋玉瞧著連銘風落空的手,那錦盒在他手上隻停了幾秒鍾,都沒焐熱。


    這不知道的,還當潘鳳芝童心未泯,好奇心重呢。


    隋玉低頭,摸了摸鼻子,隻當如此。


    潘鳳芝幾下就拆了包裝,把扇子拿了出來。她打開扇麵,徑自搖了搖,那水沉香的味道漸漸在空氣裏飄散,十分好聞。


    潘鳳芝審視的眼盯著隋玉,半笑不笑的道:“夏天就要來了,扇子正好解熱。這扇又有香味,拿出去趁手又有麵子,隋玉這禮物挑的真用心啊。”


    連舟的臉陰沉著,這女人的疑心病簡直到了瘋魔的程度。


    隋玉是他的女人,她還不放過,非要這麽丟人現眼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隋玉就坐在連舟的身側,感覺到他身上的低氣壓,眼尾餘光瞥了他一下,在桌下摸到他的手。


    他已然握住了拳頭,正在按壓怒火。


    隋玉一根根的把他的手指掰開,麵上紋絲不動。她笑了笑:“是這扇子的香氣尋找主人,它擺在架子上,引我去的。我覺得拿來做父親的壽禮正應景。”


    這扇子,本就是連舟收進拈葉齋的,隋玉原想說是連舟挑選,轉念一想,潘鳳芝恨連舟入骨,若她這麽說了,潘鳳芝肯定以為連舟刻意討好連銘風,背地裏有所求。


    而偌大連家,能讓潘鳳芝牢牢攥住的,就隻有與她有關的權力與男人,還有她的親兒子了。


    連舟打理著浦氏,又自己創辦拈葉齋,連家的生意半點不沾,可他在生意場上打開的名氣,古玩圈裏積累的人脈,讓連老爺子有所注意,潘鳳芝很怕老爺子動了讓連舟進入連氏的心思。


    隻要連舟進入連氏,那麽他就有了與連信爭搶繼承人位置的勢頭,潘鳳芝隻會更加視他為眼中釘。


    隋玉已經盡量挑不會引人誤會的方式說話,但潘鳳芝可不這麽想。她噙著諷笑道:“年老太爺的壽宴上,你那銅鶴香爐討了老太爺的歡心,老太爺親自接見。”


    “怎麽,自己家的公公分量不夠,你瞧不上眼,花點心思都不願意了,還要這扇子香引著你?”


    隋玉忽然想起來一句話:橫也是死,豎也是死。無論她怎麽說話,潘鳳芝鐵了心,不顧她這新媳婦的麵子,打壓她,要立威就是了。


    隋玉輕輕笑道:“這扇子有靈氣,也要持扇子的人賞識。婆婆,你說是吧?”


    她的潛台詞是,就當她沒有用心挑選禮物,但扇子用香味引人,就是有靈性的東西,是寶物。她可以慧眼不識,但收下這禮物的人若是嫌棄,也是不識貨。


    潘鳳芝被噎得說不出話,轉頭看向連銘風,指望他說些挑刺的話來。


    連銘風這些年,早就被潘鳳芝欺壓的沒了脾氣。他不願意跟人紅著臉鬥氣,說了幾句和氣的話。


    “這扇子我喜歡,配佳佳送的那套新式中山裝,下個月有書法展,正好一起出去亮相。”


    佳佳,是連信未婚妻的小名,也在這生日家宴上。


    連信訂婚時,隋玉以薑不渝的身份參加了,之後連舟為了隋玉的安全,硬是辦了一場婚禮,反而趕在了連信前麵結婚。


    這也是潘鳳芝非常不滿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怎麽虐待連舟,逼得沒女人肯跟他,隻能娶一個中看不中用的植物人呢。


    連銘風的迴答,讓潘鳳芝非常不滿意,她瞪了眼連銘風,連銘風隻當感覺不到,拿起酒杯抿了口小酒。


    隋玉將這夫妻二人的動作看在眼裏,心想,幸好她不用常來連家。


    這潘鳳芝比太後還要難伺候,跟她在一個空間簡直是水深火熱。


    隋玉與連舟的對麵,坐著的是連信與他的未婚妻佳佳。小兩口自有天地,潘鳳芝為難隋玉時,那兩人正嬉笑著說什麽話。


    這就讓坐在他們旁邊的年如絮尷尬了。


    隋玉瞧著年如絮,對她溫和笑笑,點了下頭。


    年如絮見她的笑,也是溫和一笑,像個局外人那樣端坐著。


    連家老爺子終於受不了潘鳳芝的尖刻,說了些圓場的話,然後大家一起動筷子吃飯。


    連舟夾了些隋玉愛吃的菜放到她的碗裏,借著動作小聲道:“不用管那個老妖婆,她神經病。”


    隋玉見他還是拉長著臉,顯然是很介意潘鳳芝的話。


    她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


    隻是,她之前沒有來過連家,隻聽聞潘鳳芝是個醋壇子,卻沒想這麽喪心病狂,連兒媳都能猜忌上。


    想想,連舟小時候在這女人手裏該吃了多少苦頭,他還能笑得陽光。


    隋玉有點心疼,拿筷子夾了他常吃的鱖魚放到他碗裏。一抬眸,她正見年如絮的目光。


    她收迴手,看了眼連舟,低頭吃飯,心裏暗自琢磨。


    年家的壽宴上邀請了連舟,那麽連銘風的生日宴會邀請年如絮倒也說得過去。可這是家宴,並非公開的大宴席,邀請年如絮就有點奇奇怪怪了。


    而潘鳳芝剛才絲毫不顧在場的年如絮,直接把老太爺與連銘風的壽禮做對比,顯然潘鳳芝知道年如絮在年家不受寵,就無所顧忌了。


    年如絮過來參加生日宴,就隻是還禮嗎?


    她對潘鳳芝這麽刻薄的人沒意見,不生氣?


    用餐過後,連舟拉著隋玉去他的那屋子。


    大家族的宅邸麵積都很大,連舟有屬於自己的院子,隻因他私生子的身份,他那院子在別墅的最遠端,麵積也最小。


    從主屋到他那屋子,要走一段路,隋玉就當飯後消食。


    連舟握住她的手,靜靜走在路上。腳下有落葉,踩著時,發出窸窸窣窣的碎聲。


    隋玉的手在連舟掌心微微出汗。


    她與連舟認識太久,卻不習慣這樣的親密。她想抽迴手,被連舟握了迴去。


    “別動。”他悶聲說。


    隋玉聽出來他的情緒不高,也便沉默著不動了。


    一路上,他們一句話都不說,在月光下漫步。進了屋子,隋玉見連舟煩躁的解開領口的兩顆扣子,狠狠的踢了一腳門柱。


    隋玉默不作聲,去倒了一杯茶水給他:“你喝點水。”


    連舟把那水一口氣喝下,重重的捏了捏杯子,看隋玉的眼神狼狽又羞愧。


    “抱歉,把你拖進這鬼地方。”


    “我跟你有什麽不同?”隋玉聳了下肩,她有什麽在意的。


    浦家不要她,把她丟給別人養著。連舟至少還被接迴家。隻不過……


    隋玉隨便看了眼屋子四周的陳設,很簡單,簡單到陳舊。那沙發還是老樣式,皮墊子凹陷,一看就是別人用過了才搬來這裏的。


    牆上的牆紙早已脫色,以前大約滲過水,還留有黴斑的痕跡。


    放在任何一個小康家庭,都不會是這樣的布置。


    這裏,是連舟長大的地方,一看,就是有人刻意怠慢他,不把他當成連家人,不想讓他好過。


    幸好連舟忍耐了下來,他離開這地方,在外麵有多處房產,每一處都精心布置,不說奢華,卻處處精致。


    隋玉坐下來,正要說話,門口有人敲門。


    她再站起來去開門,對連舟道:“你坐著吧,我看你剛才喝了很多酒。”


    隋玉開門,門口站著的是年如絮。


    年如絮見到她,微微一怔,隨即笑開:“我們又見麵了。”


    隋玉道:“是啊。”她側身,讓年如絮進來,邀請她坐。


    年如絮走到單人沙發那裏,撫了撫裙子坐下。


    隋玉瞧著年如絮的自然,猜想她應該不是第一次來這屋子。


    連舟說,他與年如絮很早就認識,那應該也算是青梅竹馬了。


    隋玉倒了杯水,遞給年如絮,笑笑道:“我們暫時不住這裏,沒有準備零食水果,下次年小姐來望晴湖,我再好好招待。”


    年如絮接了水,道:“浦小姐,你不用跟我客氣的。前麵……”她迴頭往主屋的方向看了眼,“我就過來玩會兒。”


    她看了眼連舟,抿著嘴唇不說話,似當著他的麵不好說。隋玉看出來,站起身道:“我剛剛吃的有點多,年小姐,我們外麵曬月亮去?”


    年如絮點頭,放下杯子:“走啊。”


    連舟瞪著眼,看兩個女人手勾著手的出去了。


    這是他的地盤,他都不待見這裏,那倆女人倒比他還自在?


    外麵,隋玉看了眼年如絮:“年小姐有話要說?”


    年如絮麵色微微沉,她道:“連夫人對連舟很防備,對他沒什麽好話的。浦小姐你若是聽見那些不好聽的話,不要在意。”


    隋玉想到之前餐桌上,潘鳳芝的那些混賬話,想來年如絮也不是第一次聽到,早就見怪不怪。


    隋玉笑了下:“我是他妻子,榮辱與共,禍福同擔,需要在意什麽?”


    年如絮輕輕吸氣,輕輕吐氣,像是放下了什麽,笑笑道:“你這樣想,就好。”


    隋玉看她:“年小姐倒是大氣,一點都不生氣。”


    年如絮像是被她窺見了什麽,眼底閃過幾分倉惶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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