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金悅暗想自己想多了,接著自己的戲演下去。


    她捏著的勺搭在碗邊上,耷拉著肩膀,一臉無語的道:“我看到霍先生對你的好,就想到了我那沒心沒肺的妹妹。”


    “薑小姐,你對她多好啊,她昏迷著的時候,你一次次的來看她。因為經常探病,都差點被我老公誤會,說你跟那連舟有關係,還鬧了矛盾,搞得霍先生親自過來澄清……”


    浦金悅故意提起這一段,就是要消除薑不渝對那件事的壞印象,再挑起薑不渝對浦隋玉的不滿。


    見薑不渝直直的看她,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浦金悅連忙笑著打住:“當然,薑小姐與那連舟是絕對沒有關係的,所以我才說我妹妹她那個人沒心沒肺,都像是白眼狼了。”


    “薑小姐為她忙前忙後,累得都倒下了。她倒是好,一醒來就一心忙公司的事情去了。她不在公司的那些日子,也沒見公司倒閉了呀。”


    薑不渝這時開口:“周太太與浦小姐不是親姐妹嗎?我怎麽聽著,周太太在說浦小姐的壞話?”


    “呃……”浦金悅的笑微僵,“沒有,我怎麽會說她的壞話。我是她姐姐,她不懂事,我這不替她來賠罪了嘛。薑小姐……”


    她話沒說完,被守在外間的女傭聲音打斷。“大少爺來了。”


    浦金悅一聽聲音,忙站了起來,轉頭看向走進來的霍衍。


    那女傭跟在霍衍身後:“浦家的那位大小姐又來了,還帶來了湯,說是她自己熬的。”


    霍衍進來時,一雙眼睛隻落在薑不渝身上,待女傭說到浦大小姐時,才淡淡的掃了她一眼。


    浦金悅畏懼霍衍,見到他就忍不住的犯怵,可她又急於搭上霍衍這層關係,唇角勉強撐開了四十五度的溫柔笑容:“霍先生,您來了呀。我、我就是聽說薑小姐醒了,就過來看看。”


    她見霍衍的視線落在她手上的湯碗上,忙道:“這是我親自熬的湯,我問過了營養師還有醫生,說適合大病的人補身體。這湯,我燉了好幾個小時……”


    她一緊張,差點把軟件上看來的燉湯步驟給背一遍。


    當然,這湯根本不是她浦大小姐動手做的。且不說鴿子那麽血淋淋的,又腥又惡心,她十指不沾陽春水,自己都沒給自己下過廚房,怎麽可能為一個外人熬湯做飯。


    不過,浦金悅不知是心虛還是耍小聰明,在來時的路上,她下了個做菜軟件,倒是把做湯的過程給記下了。


    霍衍瞧著浦金悅那顏色豔麗的美甲,上麵的水鑽一顆沒少。


    他輕扯了下唇,懶得與她說話,對著女傭厲色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來曆不明的東西,不要給薑小姐使用?你是怎麽照顧人的?”


    女傭嚇了一跳,忙紅著眼睛道歉:“對不起大少爺,我忘記了,下次絕對不敢了!”


    浦金悅的臉漲成了紅色,來路不明的東西?


    她垂眸瞪著手上端的湯碗。


    霍衍冷眼看向她:“浦大小姐,薑不渝大病初愈,還需要靜養,還請你以後不要再來這裏。”


    “阿昌,送客。”


    霍衍下了命令,女傭再不敢犯錯,連忙上前把浦金悅送了出去,連著她的湯與水果籃,全部退還。


    “浦大小姐,你這個人怎麽這樣。這東西還給你,不要再找來了。”


    那水果籃裏,多了一張不起眼的購物卡。


    霍衍把薑不渝這邊看得很緊,雖沒有安排保鏢守候,但交代了女傭,不準放不相幹的人進來。浦金悅送了卡,女傭是看在那購物卡的麵子上,才悄悄放水了的。


    隻是她沒有想到,會被霍衍撞了個正著。女傭不想被查出什麽,把那卡退迴,畢竟,比起霍家的薪水,那一張購物卡算得上什麽。


    浦金悅被氣得不輕,覺得麵子丟盡。


    她左手一隻果籃,右手一隻保溫壺,因著她大步走路的姿勢,那壺大幅度的晃著。


    “什麽玩意兒,霍家的狗都這麽囂張……”


    病房裏,霍衍在床側坐下,摸了摸薑不渝的額頭,問:“今天怎麽樣了?”


    薑不渝揚起笑:“比昨天好一點。”


    霍衍捏捏她的臉頰肉,想,又要給她補肉了。


    薑不渝問他:“今天怎麽這麽早就下班?”


    霍衍:“下午見了個客戶,結束了就過來了。”


    薑不渝想到浦金悅剛才跟她說的,說他一直守在她身邊,心裏便如灌了蜜一樣的甜。


    “你不要這麽累,我在這醫院裏,醫生護士都在,能有什麽事兒。”


    她抬手,想摸摸霍衍的臉,但在距離他一公分時,那手沒敢摸上去。


    她還不敢……


    她怎麽敢想,在一年前,他還是她心裏的一個夢,而現在,他與她說話,親她的額頭、唇,滿眼都是她。


    霍衍偏頭看到她落在半空的手,抬手握住:“怎麽了?”


    薑不渝感觸著他的手溫,手心微微一顫,喉嚨輕輕滾了下,她道:“你瘦了,我都不敢摸了。”


    霍衍淡笑:“還有你不敢做的事?”


    他的大手抓住她的,貼在自己的臉上。


    薑不渝的手背,是他溫暖幹燥的掌心,手心觸摸的是他溫潤細滑的臉,那皮膚下的骨,心裏一陣激蕩。


    是霍衍,這是霍衍的臉,霍衍的手,她的夢成真了……


    霍衍見她眼眶泛起了水光,摸摸她眼角:“怎麽好端端的又哭鼻子了?”


    薑不渝吸了吸鼻子,收迴手,垂著小腦袋道:“我隻是覺得,可以醒過來真好。”


    其實,在她落水時,她想著的是,死了就死了,這個世界上沒有愛她的人,這世界也如寒冬的河水,很冰冷。


    她愛著的人,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她怎麽都夠不到,活得毫無尊嚴,毫無生趣,毫無希望。


    可她又不甘心就這麽消失在這世界上。


    世界雖冷,他說過的,有他在,不要怕。隻要一想到他的這話,她心裏又有了熱氣兒。


    她那麽愛霍衍,還沒有與他結婚生子,怎麽舍得離開?


    霍衍揉了揉她的頭發,將她抱在懷裏。


    她那麽瘦小,他一條胳膊就能完全的圈住了她。


    “我也覺得,你醒來了,很好。”他鬆開她,指尖描著她的眼睛,“以後不要那麽貪睡,我一個人會很無聊。”


    薑不渝彎唇笑著,眼睛波光粼粼:“不睡了。”


    她抱住霍衍的腰,臉頰埋在他的懷裏,想以後再也不會鬆開手。


    門板敲了兩聲,打斷裏麵的你儂我儂。


    “嗯哼。”解語輕咳了一聲,有點沒臉看裏麵。


    她剛剛與浦隋玉結束了spa,先過來看看薑不渝的情況。


    女傭站在解語的身後,小聲通報道:“大少爺,薑小姐,解語小姐來了。”


    在外人看來,解語是薑不渝的好朋友,這間病房她是出入自由的,不在霍衍限製的“不相幹人”的範圍內。


    抱著的兩人鬆開,霍衍麵色清冷,一條胳膊還摟著薑不渝給她當靠背,他瞧了眼解語:“這個時間過來,找顧鈞吃晚飯?”


    浦隋玉出院之後,顧鈞本來已經結束了這邊的工作,改迴到原單位去,但薑不渝昏睡不醒,霍衍便又延請了他做薑不渝的主治醫生。


    不管他有沒有在浦隋玉這個病人身上出過什麽力,浦隋玉十個月後醒來是事實,為此,顧鈞的名聲又往上漲了漲。


    現如今,薑不渝昏睡兩個多月也醒來,顧鈞的招牌更硬了。


    解語裝模作樣的踱著步子過來,不急著否認。


    她如今忙店鋪裝修,不穿旗袍,就隻是簡單的牛仔褲小白鞋,上身套了件打底毛衣,再一件呢子大衣,看起來利落幹淨。


    大衣衣擺輕輕拍打在她的小腿,又有點風情婉約。


    薑不渝看著解語那模特步,再看她似笑非笑的丹鳳眼,唇角微微往下撇。


    解語將單肩包隨手放在沙發上,坐下來,疊起了雙腿,看著薑不渝道:“手上事情多,剛知道你醒來,就過來看看你。”


    薑不渝笑了笑,在霍衍懷裏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讓你們擔心了。”


    解語觀察著薑不渝臉上的每一個表情,她感覺得出來,薑不渝有點緊張,又像是在防備著什麽。


    也是,在這之前,解語對著這張臉說話的,一直都是另一個人的靈魂。


    她對於薑不渝而言,是陌生人。


    但薑不渝這麽說,也說明了,她是知道過去一年時發生的事的。


    解語為這個正確的推測微微鬆了口氣,這樣一來,浦隋玉以後麵對的情況就要稍微好些,免去什麽失憶的戲碼了。


    她又不放心,再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霍衍皺了皺眉,不悅的盯著解語:“解小姐,你這是什麽意思?”


    解語看向霍衍,微微笑了下道:“薑不渝突然昏倒,病因都沒查出來,她這一沉睡就是兩個多月,也不知道她的記憶有沒有影響,所以我才這麽問的。”


    但隻有解語與薑不渝知道,她問的是“你知道我是誰嗎”,而不是“你還記得我嗎”,這兩者之間的差別。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解語一開始結識的就是浦隋玉,而不是薑不渝,所以,她即便知道她,卻算不得她記憶中去的。


    霍衍道:“顧鈞來查過了,她沒有別的後遺症。”


    “哦。”解語點點頭,目光落在薑不渝身上。


    薑不渝抿了下嘴唇,輕聲道:“解語,我當然知道你。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南城的機場,你那時被人追著跑。”


    “嗯哼。”解語咳了聲,不想當著霍衍的麵,被人提及那件事,“我知道了,你確實還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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