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語說過,薑不渝近期就會醒來,所以隋玉聽到這個消息時,並不意外,也不吃驚。


    但她還是微微怔忡了下,淡淡的“哦”了一聲。


    解語看她:“看你的表情,好像不怎麽開心?”


    隋玉趴著,無神的雙眼瞅著前麵牆上貼的養生指南,懶洋洋道:“我有什麽開心不開心的。她跟我又沒什麽關係了。”


    隋玉沒再去過醫院,也沒有刻意去打聽薑不渝的任何消息。


    解語要說什麽,看了眼按摩師,示意不用了,待那兩個按摩師都退出去了,解語道:“你敢再說一遍,薑不渝跟你沒有關係了?”


    隋玉哼了哼聲,閉著眼睛就快睡著了。


    解語道:“我可提醒你,是你自己說的,你是薑不渝的師父。這師徒情誼還在呢,她睡了兩個月醒了,你一點表示都沒有,讓霍衍怎麽想?”


    隋玉緩緩的睜開眼,裹著毛巾坐起身,慢吞吞道:“我是薑不渝的師父,師為尊。她醒來,按說是她來見我才對。”


    哪有師父去見徒弟的?


    薑不渝昏迷,她去看一下,表示遺憾傷心都說得過去,可醒了就是另一碼事了。


    再說了,現在整個北城基本都知道了,霍衍有個未婚妻叫薑不渝,可沒幾個人知道她是薑不渝的“師父”,她若屁顛屁顛跑去看望,還以為她急著巴結討好人家呢。


    解語瞧著隋玉那無精打采的樣子,微眯了下眼,她道:“我聽說,在年家的宴會上,霍衍專門過來與你同坐一桌吃飯。你……”解語光腳在地板上走了幾步,至隋玉那邊,捏住她的小下巴晃了下,挑眉問道,“跟他吃得開心伐?”


    隋玉瞪了她一眼,拍開她的手:“連舟也在的,沒你想的那麽曖昧。”


    解語摸摸被她拍紅了的手背:“這麽用力,隻能說明,你口是心非。”


    隋玉耷著眉眼,不讓解語看出她半分心理活動。


    要說那一晚,霍衍不隻是與她坐一桌吃飯,他救了她,還小聊了一陣。


    若說她心裏毫無波動,那除非是個死人。


    怎麽可能沒有一點想法呢?


    所以,她才要盡量減少與霍衍的碰麵。如今,薑不渝又醒了,更該要少見麵。


    隋玉轉頭,看到小推車上的刮痧板,便拿過來有一下沒一下的刮手臂。


    她沒有迴應解語。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解語看著隋玉漸漸發紅的手臂,若有所思道:“你說,你那時就在連舟的眼皮子底下,你心裏又有霍衍的影子,他又正好在你麵前與你說話。”


    她舔了舔唇:“這種感覺……想想還挺刺激的哦?”


    隋玉看了她一眼,道:“那你說說看,齊臻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把那楚恬養在身邊,你覺得是刺激?”


    解語悻悻的坐了迴去。


    幸好她心裏已經過了齊臻那道坎,不然會氣傷。


    不過,她就是不能理解,為什麽有些人,明明已經有了喜歡的,還要再糾纏著另一個。


    隋玉也在出神,但她想的是另一迴事。


    她看向解語,臉色凝重。她道:“你說……薑不渝醒來之後,有關於我的記憶,能有多少?會全部記得嗎?”


    隋玉看過一些靈異,說人被詭上身之後,當那詭走了,人是不記得發生過什麽事情的。那些神婆請神上身什麽的,也什麽都不記得。


    北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別將來在什麽地方碰上了,薑不渝說從來不認識她。


    當然,也有另一個可能。薑不渝能與霍衍結婚,是她在從中當了“粘合劑”,薑不渝若還記得她曾經囚禁了一個靈魂為她辦事,那麽,她也有可能為了霍衍,刻意防備著她。


    隋玉雖然與薑不渝有這麽一段奇異的重合人生,但其實她並不了解這個女孩,也不知道,她以後會怎麽看待她。


    解語道:“你是想說,以後薑不渝若是看到你,是否會把你當做陌生人?”


    隋玉點了點頭。


    解語道:“當初,是薑不渝的執念控製了你,她的身體裏還殘留著部分能量,也就是靈魂,所以,她是會記得你的。你做過的事情,說過的話,都記得。”


    “所以,你也不必為了穿幫而特意與她串詞。”


    隋玉沉了口氣:“那就好。”


    她想,既然薑不渝能控製了她,那也應是個聰明人,知道見到她該怎麽做。


    薑不渝怯懦內向,不敢表達自己,不知道在經過她那一段改變之後,再度掌控她自己的人生,會不會再度“性情大變”,又活迴去了。


    隋玉已經幫她安排了鄭芮,又有解語以朋友身份留在她身邊,她給她鋪好了路,就看她怎麽走了。


    解語看了她一眼,想到了什麽,說道:“你是高級修複師,但薑不渝不是。你給她立了新人設,讓她被成為‘修複師’,霍衍是很看重她的這個身份,打算讓她在喜樂城那個項目上發揮作用的。”


    “但薑不渝記得你存在她身體裏的那段記憶,卻不會擁有關於你的全部記憶以及技能。也就是說,她的‘修複師’這個人設會崩塌。”


    “你要怎麽解決這個問題,讓她下來那‘神壇’?”


    “你最好早點告訴我你的計劃,我也好幫你收拾了這個攤子。”


    隋玉微微蹙著眉:“這個問題,我有想過,隻是薑不渝還昏迷著,暫時不著急,也就沒問你了。”


    “你是說,薑不渝不會延續我留給她的修複技藝?”


    解語點頭:“沒錯。人的身體就是一部存儲器,所以,你進入到薑不渝的身體,你能看到她過去二十年的過往。她在你麵前是透明的。但對薑不渝來說,她隻能看到你的部分記憶。”


    隋玉沉默的想著,手裏的刮痧板在她掌心翻來翻去。


    若要薑不渝脫離“修複師”這個身份,其實很簡單,就是要讓她吃點兒苦頭。就是……薑不渝也許不願意。


    這時,解語道:“其實……關於記憶的這部分,我也不是特別了解。如果你想知道薑不渝還記得多少,最好是你親自去與她見個麵。”


    隋玉皺了皺眉,還是要見麵啊……


    ……


    醫院裏,薑不渝坐靠在病床上,她的臉色還顯得蒼白,身體更纖瘦了些,像個大病了一場的人。


    浦金悅咧著大紅唇,笑得像個老鴇,熱切的道:“薑小姐,你可終於醒了。你不知道,你昏迷的這段時間,霍先生可緊張了。天天都守著你,簡直是寸步不離啊。”


    薑不渝的目光安靜,也不說話,讓浦金悅的熱情尷尬又別扭。


    可浦金悅是一心為著拉攏霍衍來的。


    雖然霍衍不待見浦金悅,但浦金悅一直留意著這邊,還有那浦隋玉。


    什麽朋友關係,薑不渝把浦隋玉當成好朋友,可看樣子,浦隋玉根本沒把薑不渝當成朋友。要不然,薑不渝昏迷這麽長時間,她就隻看望了一次?


    薑不渝醒了兩天了,她人影都沒冒一下。


    但對浦金悅來說,如此正好。這樣,她就更能討好薑不渝,進而與霍衍搭上關係了。


    浦金悅不在意薑不渝有沒有看她一眼,她親自去洗了一盤車厘子,送到薑不渝麵前:“這車厘子補血養顏的,薑小姐,你嚐一個?”


    薑不渝淡淡瞥了一眼那盤子紅通通的小果子,不為所動。


    浦金悅鍥而不舍,把盤子放到一邊,堆著笑道:“瞧我這腦子。”她轉而去倒保溫杯裏麵的鴿子湯,“你大病初愈,需要先補氣。”


    她把湯盛出來,吹了吹熱氣,側坐在病床側,一臉關切道:“薑小姐,你看看你的臉色這麽差,我看著都心疼了,更不要說霍先生。”


    “你不心疼自己,也要心疼心疼他呀。”


    薑不渝眼眸微微一動,看著浦金悅。


    浦金悅見她終於肯正眼看她,喜得眉飛色舞。她道:“薑小姐,你可真是幸運,遇上了霍先生這麽好的男人。”


    “你可知道,當我看到霍先生守在你床邊那一幕時,想到了什麽?”


    薑不渝嘴唇動了下:“什麽?”


    浦金悅道:“睡美人的故事。”


    她笑歎了聲,轉眸瞧著窗外的雲,臉上露出了像是在迴味一道美味的菜,一場好看的電影那樣陶醉的表情。


    她再看向薑不渝:“薑小姐,你就是那睡美人,霍先生就是那個守護你的王子啊。我活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到童話故事奔現了的。”


    薑不渝微微垂眸,蒼白的臉露出些微粉色。


    浦金悅見她不像之前那樣高冷了,就覺得往目標更近了一步。她舀了一勺湯,親自喂她,薑不渝低頭喝了一口,這湯口味濃鬱鮮甜卻不油膩,也沒有半點腥味,想來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浦金悅見時機差不多了,故意歎了一聲氣。


    薑不渝抬眸看她,浦金悅近距離的對視上她那琉璃似的幹淨眼瞳,心裏一驚,這眼睛可真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了。


    可是,她記得之前每次見到她,薑不渝的這雙眼睛都是陰測測的,裏麵像是藏了刀子,可一點都沒這種不諳世事的眼神。


    也許,是大病初愈,還沒有恢複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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